第九百一十八章雲殤
「滴答……滴答……」
天空中，滾燙的鮮血，如一顆又一顆血鑽，緩緩地掉落而下，染紅了蒼宇，最後被駭浪所淹沒，讓滄海綻放孤獨的血花，非常的凄艷。
一隻無情的鐵手，刺穿了少年的胸膛，前臂透背而出，一動也不動，泛著血光，顯得猙獰霸絕。
「啊呃……呃呃……」這一瞬，楚雲目光顫抖著，瞳孔縮成針孔狀，只感到撕裂神魂的疼痛感，充斥五臟六腑，通往四肢百骸。
「咳哇……」
心臟爆碎了，身體也在衰敗，楚雲終於雙眼一瞪，當空嘔出一大口血，如同河流一般，嘩啦啦地噴濺到胸膛前的冰冷手臂上。
被重創至此，瀕臨死亡，已經分不清什麼是痛苦，什麼是恐懼了。
眼前昏暗，天地迴旋，楚雲神色彷徨、無助、憤怒、絕望，各種情緒交熾在一起，但他的眼睛，卻顯得黯淡無神，宛若即將熄滅的殘燈。
他驚顫地抬頭，搖搖欲墜地望向前方，勉力地抬起越發沉重的眼皮，只見入目的視野，是一片無邊的黑暗，遮攏著天空的光。
不……那是個偉岸的黑暗神姿，高大而雄健，手臂鮮血淋淋，披盔戴甲，披風獵獵，背後還貼著一柄比人身還要高的巨劍。
冥殿堂主，不死邪王。
「看來，是我的出手比較快。」只聽邪王冷漠開口，話音沉雄，如同死亡的宣告。
他頭盔當中的血紅目光，正居高臨下地凝視着楚雲。
這樣的視線，就像是看着一隻正在苦苦掙扎的螻蟻。
「呃……呃咳咳……」聞言，楚雲的眼睛忽明忽暗，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嘴角不斷地流淌鮮血，臉色越發的慘白。
是嗎？
「誰更快」的比斗，他的確輸了……是輸得如此的徹底。
他也知道，自從眼前的邪王出現，所有抗爭都只是徒勞。
因為雙方的實力，完全不在同一個層級上，差距很遠很遠……
這可不是施計、拚命，或者絕境爆發，就能夠抗衡的局面。
此前拿出朱雀古圖用以談判，也只不過是無力的一步而已，也是絕望的一步。
哪怕二人之間的距離很遙遠，但以邪王的閃電速度，他楚雲就連毀掉古圖都做不到。
「一路至此，努力抗爭，結果還是躲不過劫數，要死了嗎……」眼神漸暗，楚雲心中自語，不……他已經沒有心了。
他知道，自己已經生命無多，只是沒想到，絕路會來得那麼突然。
邪王這一擊是絕對致命的，不是純粹的手刀穿殺，而是帶有冥道真元，死氣繚繞，蠶食著生機。
「嘩啦啦……」
滄浪沸騰，血灑天宇，時間仿若定格。
望見這血腥的慘烈一幕，眾人紛紛張口結舌，完全驚悚在地，都懵了……呆了……不敢相信楚雲，居然就這麼被殺掉。
「吖——！！！」忽然，一道驚惶的嬌呼聲響起，是宋丹詩的聲音。
此際，她杏眼圓睜，目光戰慄，一雙小手更捂住嘴巴，整個人像是只被嚇壞了的貓，嬌軀完全繃緊了，顯然是被楚雲的現狀給嚇懵。
這一聲尖銳的悲叫，就如同無情的喪鐘，敲向了每個人的神魂，讓得眾人心緒激蕩。
「少主……少主！」眾船員看得倉皇不已，都紅着眼睛，紛紛拿起手上的戰器，發了瘋似的擊打劍獄結界，要拼個魚死網破。
但是，無論她們如何攻擊，甚至打得手腕出血，結界都堅韌如故。
「鏗鏗鏘鏘……」
道音貫耳，交擊聲震蕩，只是伴隨而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無功而返。
「殺！！！」
「殺出去！！！」
「呃啊啊！！！」
眾人悲叫，神色哀慟，就像洶湧的蟲群一般，不知疲倦地往劍界衝擊，卻屢屢被狠狠反彈回來，兵器掉落，身軀受創，讓甲板流滿悲憤的血，一片鮮紅。
至於一眾靈路女子，畢竟大多都沒有經歷過生死的局面，所以很多人都神色獃滯，不知所措，只是悲愴地看着楚雲被穿心的畫面。
「怎……怎會這樣……」
「不……不會的，這不是真的！」
她們精神恍惚，過往一次又一次地創造奇迹的少年，竟然剎那間就殞命，如同流星劃過夜空，尚未成就輝煌，就已經黯然隕落……
接下來……等待着她們的命運，會是什麼？不敢想像。
「這傢伙……不會就這麼死去的！不會的！」宋英琪看得目光愴然，早已不由自主地抽劍而起，連連不斷地攻劍擊界。
即使身上的傷口在崩開，血染一身白衣，她都毫無所覺。
不知不覺間，宋英琪眸子瑩瑩，眼中飽含淚水，就連她自己也沒想到，長大后首次流下的眼淚，居然是為一名男子而流。
那一隻鐵手，好像不僅僅貫穿了楚雲，還殺掉了她的心。
「雲少！！！喝啊啊啊啊啊——！」武行空雄目含淚，怒喝聲出，即使武體虛弱，嘴唇發白，都在用無力的拳頭，敲擊著劍界。
這一刻，他痛恨背負的東西，痛恨自己的軟弱無力，痛恨天道不公。
面對好兄弟的慘死，他居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連一點忙都幫不上！
「云云！嗚嗚……別嚇寶寶啊！」兔子啞聲叫喊，一滴滴豆大的淚珠，從它的大眼睛裏落下。
眼見楚雲被殺，它第一時間發動能力，額頭綻放出紫金霞光，想從劍界裏面衝出去。
然而，邪王所發動的封鎖劍界，居然比以往所碰見的所有結界，都要堅固得多，連幼小的兔子，都完全沒轍。
「不！給我破！給我開！嗚嗚嗚……云云！」兔子流淚了，拚命地以額頭的紫金光束，擊向緋羽號周圍的劍界，但頂多只能盪起一圈又一圈能量漣漪。
到了最後，耗損過多，它眼皮低垂，癱軟無力，只能趴在地上進行破界。
一滴滴淚珠洶湧而出，令兔子的視野變得朦朧，它嗚咽幾聲，就馬上以粉爪子擦掉淚水，繼續勉強地綻放霞光，可是，它越擦越模糊，眼前的景物，好像怎麼也看不清。
連主人的身影，也越來越看不清了……
「為什麼破不掉……為什麼破不掉哇！嗚嗚……」兔子啜泣，眼淚直流，額頭道紋變得黯淡無光，它悲憤無比，直接是以軟綿綿的兔軀，死命撞擊著無情的劍界。
「砰……砰……砰……」
絕望而悲傷的撼動，一聲又一聲。
細小而雪白的身姿，一閃又一閃。
只不過，兔子的撞擊結果，與其餘船員無異，即使拼得骨斷筋折、嘴角咳血，都徒勞無功。
「嘎嘎！嘎嘎嘎——！」此時，小紅鳥也在悲叫，聲音非常的嘶啞，凄愴無比。
望見爸爸被殺，它前所未有的盛怒，天羽炸開，聖火騰騰，很直接，連連以單薄的鳥軀，奮不顧身地撞向劍界！
「砰砰砰！」
「砰砰砰！」
「嘎嘎嘎——！」
可惜，隨着哀鳴聲震耳，撞擊聲轟動，一隻小雛鳥搖搖欲墜，劍界還是紋絲不動。
它仰起小腦袋，小眼睛凝視着楚雲，泛起了炙熱的眼淚，更叫得嘎嘎作響，讓聞者心碎，而後它又搖搖晃晃地站起，化作一道烈焰紅影，狠狠地撼向劍界，掉了一地的羽毛。
「轟轟轟！」
此際，緋羽號上，眼見楚雲被一爪穿殺的一幕。
有人悲憤，有人發懵，有人激動，有人驚怒，有人哀傷，一片洶湧的動蕩。
「咳咳……咳咳……」
滄海中，一道衰敗的人影咳血，在海浪中浮浮沉沉。
正是被邪王丟下的幽姬。
她雖然身受重傷，連脖子都幾乎被扭斷，但以天王的武體強度，還是死不了，尚存一息。
但是，她沒想到自己的獲救所換來的，卻是乾兒子的死亡！
「孩兒……孩兒！娘親……這就來救你！！很快……很快……」抬起明滅的眸子，遠遠看着楚雲被一爪穿心的恐怖一幕，幽姬瘋狂地咬牙切齒。
哪怕知道楚雲的死局，已經不可避免……也知道即使恢復氣機，也都打不贏那一名邪王，幽姬都不想承認事實……要拚命咬着牙站起！
掙扎之際，她鳳目濺出的熱淚，早已與海水混雜在一起，充滿苦澀的味道。
與此同時，便是冥王號的水先生，也都大驚失色。
「這……糟糕了！」他目光閃過一抹惶恐和驚愕，很明顯，邪王的鐵手殺劫，也是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讓這名冥殿的軍師有些無措。
只不過，人死燈滅，現在說什麼都沒有用了。
邪王的這一記攻伐，是沖着拿命去的，迅疾而神猛，任誰也擋不住。
然而，所有人再定睛看去，卻發現邪王自從一爪擊殺楚雲后，也是顯得有些不太正常，那一隻冥界鐵手，一直都深陷在楚雲的胸膛裏面。
「……」他默然無語，就這麼提着楚雲無力的身體，血目閃閃爍爍。
水先生目光一凝，察覺到邪王的鐵手，居然有着微不可察的顫動。
「必須儘快收場。」旋即，水先生沉吟道，手中漩渦翻湧，正要出手干預。
但就在此時。
天地沉寂，滄浪凝固，颶風止息，雲海彌留。
所有人獃滯，都錯愕地發現，楚雲與邪王那一方的時空，彷彿完全靜止了，這種感覺，與楚雲使用神通的時候，乃是一模一樣的。
只是……現在的神韻，顯得更加澎湃、浩瀚，更加的竭斯底里！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間，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吼，只見心臟爆碎的少年，虎目熠熠生輝，戰氣崩開萬重天！這讓所有人都當下神魂一顫！
此際，楚雲雙目瞪裂，迴光返照，手中魔劍橫抽而起，斷空神通也盡數籠罩在眼前的邪王身上，成片時空凝固如冰。
他傾盡最後一絲精氣神，要進行生命中的最後一次斬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