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三章祭劍輪迴

夜空深沉，天昏地暗，敗亡遍地。

古城中心的帝道大戰，仍在進行，伴隨着殘骸亂飛，血光戾天，一具具帝屍，從半空中急墜，宛若一顆顆被擊落的流星，死氣密佈。

不過，減員的數量，變得越發稀少了。

因為酣戰至此，長達一個多時辰，雙方早就斗到精疲力盡，不復鼎盛時期，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嚴重的傷勢，狀況猙獰。

連早先璀璨奪目的戰氣光芒，都變得相當黯淡，即使依然犀利，但比起初時萬日耀空的景象，可以說是有所差距。

而獨力硬撼諸敵的龍魔，渾身龍甲破裂爆碎，全部的裂痕都濺出敗血，同樣的凄慘，就連荊棘龍尾都直接斷掉了。

這是被那些巔峰武帝，拚命聯手斬斷的，這等於抽離了龍魔的一大殺器，乃是極大的損傷。

當然，斬龍尾的代價，也是相當浩大，那些圍攻的巔峰武帝，裏面有一小半，都直接被龍魔給「嗤啦」幾聲，生生撕成碎片了，其餘人身上，都有猙獰可怖的重傷。

此戰，可謂慘烈之極，讓旁觀的楚雲，都看直了眼，震撼得無以復加。

然而，這霸道超世的龍魔，實在是太頑強了，縱然渾身是傷，敗血紛飛，它都衝殺如故，繼續將某些撐不住的武帝，給吊起來打。

「嗷噢——！！！」

一聲充滿戰意和悲憤的咆哮，如號角般吹響，響徹半邊天，炸碎四方夜雲。

只見龍魔仰頭狂吼，勉強睜開一邊血目，拖着報廢的左臂，繼續縱橫舞空，戮血而行。

「嗡！」

天音炸裂，它狂握橫斷的龍爪，直拳之間，魔光滔滔，轟塌虛空，帶着一往無前的神猛。

「呃啊！殺——！」

一名全身血淋淋的武帝，喊殺迎上，緊緊握住破碎的斷刃，劃出一道經天神虹，刀光劈舞。

「轟隆！」

兩者直衝，化作流星互相硬撼，動蕩天地，讓虛空崩塌，有血雨灑落。

而後，霞光泯滅，就見龍魔正以右爪，握住那名武帝扭曲的脖子，顯然已經捏碎了，如同提着一具無力的木偶。

可是，那一柄犀利的斷刀，亦劈進了龍魔的右肩，深陷在血肉裏面，讓龍魔不得不丟下屍體，一邊怒吼，一邊將其拔出來，又濺起汩汩龍血。

太慘了，事到如今，龍魔每一次狂沖，身上就會多一道傷勢。

最後連報廢的左臂，都要用來硬擋，讓臂甲轟然潰滅，露出了崩裂的血肉，白骨森森。

可以看到，在夜空戰場當中，很多武帝都已經愣住，目光獃滯無神，顯然被龍魔的頑強鎮住，前所未有的膽寒。

「魔物！罪獸！妖孽！納命來——！」其中，也有武帝嘶吼，殺意凜然。

事已至此，為了奪寶也好，為了報仇也好，為了匡扶大義也好，此戰都不需要任何的理由了，因為，很多帝者都紅了眼，誓要不死不休。

只有龍魔伏誅，才能泄他們的心頭之恨。

「……」而龍魔無言，除了咆哮，就是戮血征戰，以硬碰硬，以命搏命。

它只能這麼做了，因為由始至終，它都無法逃離結界。

隨着時間流逝，天上血雲密佈。

經過多時，不再輕易有人隕落，太虛古門亦消失，皆因雙方都已戰至極限，簡直震撼人心。

楚雲在旁，看得心緒難平，神色恍惚。

其實，他不知道這一段歷史的前因後果，更不知龍魔到底是正是邪，只是單純地同情龍魔而已。

這也太悲壯了，如此神猛驍勇的生物，居然在諸敵環繞的情況之下，還能撐到現在，堪稱奇迹。

但神陽雖烈，終有破滅之時。

龍魔終究還是擋不住，那些巔峰武帝的聯手轟擊，漸漸陷入敗亡局面了，眼看就要含恨而終，有種虎落平陽之感。

這讓楚雲久久不能平靜，捏緊精神體的雙拳，着實慨嘆不已，對這頑強生物，只有純粹的崇敬。

然而，就在此時。

就在諸敵環肆，圍成數圈，激起各色澎湃霞光，揚起絕代皇器，要誅殺被重重圍困的龍魔之時。

突然之間！

「嗡嗡嗡嗡嗡嗡——！」

漆黑的天穹中，響起一陣又一陣妖異的道音，震耳欲聾！

只見古城上方，茫茫夜空，有一個浩瀚無垠，廣闊無邊的血輪大陣，正在發出無以倫比的劫光！

血色染紅大地，腥氣瀰漫十方，這天幕法陣，開始緩緩地轉動起來，讓一種無形的吸力誕生，神秘莫測，彷彿永無止盡。

「轟轟轟轟轟轟！」

剎那間，無數道血色光柱同時出現，從法陣中噴薄而出，接二連三地，籠罩着戰場中所有武帝，以及虛弱的龍魔，極具目的性。

「什……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

「這道血光怎麼回事！」

便是各方武帝鎮定，此時面對這突如其來的詭異狀況，都心中發凜，頭皮發麻。

因為他們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掙扎，如何使盡渾身解數，都宛若一隻瓮中之鱉，根本無法逃離血柱，一如困獸。

最讓那些武帝驚懼的是，他們感到自身的靈魂，似要被抽離出去，即將成為天幕法陣的吞噬品，從而被祭煉！

「何方妖士，竟然如此斗膽，打帝者主意！？」

有武帝咆哮，竭斯底里，拚命衝擊，想要掙脫！

可惜，事與願違，掙扎的人統統失敗了，無論他們發出怎樣的攻勢，仙劍橫斬，神拳亂擊，都根本無補於事。

經過連番征戰，這些武帝還有力掙脫？那就假了，早就不是巔峰，連一成狀態都沒有。

很快，一種深入靈魂的恐懼與顫慄，開始逐漸地蔓延開來，能見到很多武帝，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既悲憤又冤屈。

「快走……快離開此地，不對勁……不對勁啊！」眾多帝者大叫，首次現出極盡恐慌的目光。

他們，終於明白了。

原來一切，都只是個局，一個令人心寒的局。

什麼武道盛事，什麼聖者古骨，什麼太古遺跡，統統都是假的，有人在操縱一切！

而未等眾人想清幕後黑手，很快，就見天空中的血輪法陣，越轉越快，越轉越快！吸力亦隨之而變強，將帝者靈魂狠狠地吸收！

「嗡嗡嗡！」

紅光澎湃，妖力驚世，伴隨着咒陣開啟，血柱中的武帝，開始接二連三地急墜，靈魂被抽至大法陣當中，充當某物的祭煉養料。

對於帝者來說，這樣的結局，簡直比戰死還要憋屈。

「祭劍時刻，開始了。」楚雲自語，見到法陣橫空，反而沒有很激動，因為過往，這個場面他已經見過太多次了，一直在龍靈世界裏輪迴，早就習以為常。

楚雲只是沒有想到，原來祭煉的背後，居然蘊藏着這麼多的故事和陰謀，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毫無疑問，這是天冥殿在背後搞鬼，偽裝成隱世的某個道統，不知用什麼辦法，捉來一隻神猛蓋世的龍魔，更以那塊古骨為誘餌，引起王者、帝者交鋒，戰到極限，兩敗俱傷。

而後，冥殿中人，就在幕後坐收漁翁之利。

等到雙方虛弱，他們就開啟祭煉大陣，要抽離古城所有生靈的靈魂，作為魔劍的養料。

此外，早先那股讓武王殺紅眼的惡念，顯然也是出自冥殿的手筆，非但能夠儲滿大量王者之血，更讓此地怨魂密佈，令血陣大成，創造了祭煉魔劍的必要條件。

這連環的陰謀和手段，簡直要讓人通體發寒。

那幕後策劃者，絕對是可怕的存在，堪稱通曉人心，居然略施陰謀，就能將百萬帝王，玩弄於鼓掌之間，實在是太恐怖了。

「呃啊——！！」

一時間，天地失色，血光暴涌，慘嚎聲不絕！

各方帝者，魂魄被抽離，痛苦得啞聲咆哮，死命掙扎，慘烈得無法形容。

而那所向無敵的龍魔，果然就是魔劍的核心靈識，它正承受着巨型血柱的覆蓋，被直接鎮壓在平台之上，幾乎動彈不能。

放眼看去，龍魔身上那通天血柱的體積，竟是其餘武帝的數百倍，無以倫比，太誇張了，壓蓋半邊天穹，成片血紅。

「嗷吼——！！！」

它接連咆哮，拼盡龍甲爆碎，都要闖出血柱的區域，不甘就此被祭煉，在那裏橫衝直撞，盪起爍爍魔霞，龍氣縱橫。

然而，即使它拼盡所有，幾乎自毀，都只能將血柱撞出一道裂痕而已。

不過，這也足以讓人膽戰心驚了。

因為即使在重傷垂死的狀態，龍魔都差點能逃離血柱，不難想像，若是它仍在巔峰狀態，莫說是作為祭煉的主材料了，怕是連捉都捉不住。

「好慘……」望見龍魔接連頭撼血柱，龍甲爆裂，碎屑紛飛，血雨漫漫，楚雲就於心不忍。

但是他知道，龍魔註定要被祭煉的。

因為這是過去的歷史，已成定數了。

「哈哈哈——！」

忽然間，只聽得灰暗的時空當中，一股尖銳而妖魅的笑聲傳來，是一把女人的聲線。

楚雲目光看去，只見這裏的某處空地，虛空驚顫，突兀地出現一群斗篷人，正是此前介紹集會規則的那幫穿着潔白袍子的傢伙。

可是現在，他們換了裝束，渾身散發着不祥的氣息，黑袍獵獵，妖異無比。

果不其然，造局的始作俑者，就是拿出古骨的那幫人，乃是兩千多年前天冥殿的殿眾。

而為首者，是那個神秘女人，只見她穿上黑袍后，亦難掩玲瓏浮凸的好身材，軀體高挑而火爆，有種來自於靈魂的魅惑力。

雖然，她的真容看不清，但能見到，她的嘴唇紅潤得妖艷，下巴尖細，皮膚白得驚人，從兜帽中滑落而下的長發，也是鮮紅色的。

此時此刻，伴隨着眾帝隕落，靈魂上沖，法陣旋轉發光，這妖艷的女人，開始讓手下分立各方，控制天幕法陣。

而她自己，則拿出一個神異龐大的巨鼎，似要開始煉製魔劍。

「果然是她。」楚雲自語，其實他以前，在經歷精神輪迴之時，曾經見過這一幕。

很明顯，這妖艷的紅髮妖女，就是魔劍的祭煉者。

原先，楚雲好奇，想飛去看看，這到底是何方魔女，但他發現，自己的精神體，已經凝固在空，無法移動，且世界越發灰暗了。

很快，他就推測出，隨着古城被獻祭，輪迴快要重啟，這一天要重新來過，故此才無法移動。

事到如今，楚雲嘆息不已，他只能遠遠看着龍魔，如何作出最後的掙扎。

法陣橫空，妖力萬重，血氣蒸騰十萬里。

古城死機沖霄，生靈盡毀，一片破敗寂滅，在這一刻，此地就只剩下最頑強的龍魔了。

「砰砰砰！」

只見那盤踞大地，橫貫天穹的巨型血色光柱，接連閃爍，傳出一陣陣硬撼之聲，聽上去孤獨、無助、凄厲，慘絕。

這是龍魔，在以最後的力量，衝擊著血色光壁，要得到自由，抗爭到底。

奈何，它早就到了極限，渾身無力，龍甲崩潰，敗血流了一地，幾乎體無完膚，此刻只能趴在光壁旁邊，全身癱軟，逐漸變得虛弱。

本來，龍魔就瀕死，如今再被大陣抽魂，更是痛苦之極，根本就無法反抗，連站起都做不到。

夜空，血輪扭曲，四周，虛空潰滅，地上，屍橫遍野。

一種荒涼的悲壯感，剎那間盈滿這片天地，讓人心潮湧動，亦讓靠在光壁旁的龍魔，終於悲哀地連連哀嚎，聲音拖得很長，絕望而沮喪。

「嗷嗷嗷——」

這厚重而綿長的龍吼，就宛若戰敗的號角聲，迴旋在十方虛空之間，可謂繚繞不散，怨念深沉。

楚雲動容，一雙虎目，在不知不覺間，竟是濕潤了。

「哈哈哈！」而那紅髮妖女，依然在祭煉魔劍，還在張狂地大笑，笑聲尖銳而可怕。

然而，突然之間！

龍魔似是迴光返照，在靈魂即將被抽離之時，一雙暴戾的血目瞪大，渾身龍氣蒸騰，戰機爆破虛空，滾滾魔霞滔天！

「砰——！！！」

一聲巨響，只見氣勢狂發的龍魔，居然以頭部對着血色光壁，用盡全身的偉力，直接撼了過去，轟隆炸響，激起虛空崩塌，讓頭部龍盔轟然爆裂，敗血潰散，生機迅速泯滅。

它，自殺了。

即使要死，它都要自己來執行，不甘願受人擺佈。

楚雲看見這一幕，着實心緒難平，虎目濺出熱淚。

隨後，伴隨着「喀啦喀啦」的崩裂聲，只見龍魔就這麼跪在地上，顯然已經死透，頭部的面甲，亦開始接連粉碎。

慢慢地，龍魔的真容，便是逐漸出現，或許是首次現於世間。

可能是巧合，跪倒的龍魔，無力仰高頭部的方向，正好是朝向天空中的楚雲，讓他得以看清其真容，並接觸到它那神韻超凡的隕落目光。

一人一魔，就這麼對視着，一具是屍體，一具則是精神體。

結果此刻，楚雲卻是瞠目結舌，眼神獃滯，徹底被驚住了！

「母……母的！？」他錯愕，驚嘆自語，完全就無法淡定。

緊抿的粉紅嘴唇，晶瑩透亮的璀璨雙眸，英姿凜凜的秀眉，冷漠無情的俏臉，白皙如玉的肌膚，組成一副冷麵女王的驚世美貌。

這美麗的臉龐，竟然是屬於龍魔的，竟然是屬於那名所向無敵，神勇蓋世的存在……

難以置信……簡直難以置信！

楚雲完全驚呆了，天啊……這尊縱橫天下的嗜血龍魔，居然是母的！？

與龍魔的敗屍對視，楚雲僵住了。

「嗡！」

然而，忽然之間，楚雲又感到一股奇異的氣機，正在鎖定着自己，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旋即，他立時朝着異常感應的地方看去，發現那裏，居然是紅髮妖女的方向。

「嗖！」

與此同時，那名正在祭煉魔劍的紅髮妖女，似是心有所感，居然立即轉頭，遙遙地看了過來，一雙妖異的美眸發光，盯向楚雲精神體的所在方向！

一種懾人可怕的感覺，瞬間湧上楚雲心頭，嚇得他渾身劇顫！

這位兩千多年前的存在，居然穿過時空看着他？！

「這？！」

然而，未等楚雲反應過來，一種隱約的時空亂流，就突發而至，將他的精神體鎮滅，讓他神識立即返回到現世的肉身當中。

隨後，楚雲就直接暈倒了，神魂受創，瞬間陷入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