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章命數

夜空中，電閃雷鳴，悶悶作響，讓整座鬼岩城，仿若黑暗中的匍匐巨獸，森然而可怕。

一座荒無人跡的破廟中。

「不用了。」

「要的。」

「不用了！」

「要的！」

「都說真的不必了！」

「若然不算，貧道活不過今晚啊！」

……

接連不斷的推託聲，在破廟內響起，讓躺在桌子上的小兔，都眯著大眼，懶洋洋地打哈欠。

「天機道人，真的不用幫我算命了！」楚雲連連拒絕，一頭黑線，他頗為的無奈，不曾想自己順手救人的事，竟然會被金牙道士發現，眼下更被這古怪的煩人傢伙纏着。

其實，如果沒有聽過那些傳言，楚雲倒也不介意，算算亦無妨。

但據聞這名為天機子的道士，說出的批語總是沒好事，這才讓楚雲多番推託，畢竟接下來，他可是要前往天冥分殿，絕對不容有失。

誰也不想，在即將處理關乎生死的大事之前，聽到一些不吉利的話。

「這位少俠，你為何如此固執？」

「你要知道，貧道平時每算一次命，起碼也要收100靈晶，眼下我都答應免費為你算命，這種大便宜你都不想占？當真是沒天理啊！」天機子說道，困惑不解。

終於，楚雲受夠了，開門見山，道：「哎！天機道人，老實說，我先不管你算得靈不靈驗，但你以前每次算命，基本都是壞事說盡，總沒好話，這樣久而久之，還有誰敢找你算命啊！」

「而實際上，我也有要事在身，不想在臨行前聽到不祥之語，所以，你就別再勉強我啦！」

聯想起此前在人群中，聽到的那些流言蜚語，楚雲便是心頭一寒，對這烏鴉嘴道士敬而遠之。

若是此前，沒有聽到那一陣突兀的詭異雷音，他早就直接跑了，對方是絕對趕不上的。

「大俠你聽我說啦！」天機子苦口婆心，還是不依不撓，誓要兌現諾言，說道：「正所謂福禍相依，我這個小算盤，不僅能夠測天機，還能知人心。」

「若然算命者心慈善良，它就會得出偏向福報的結果。」

「若然算命者窮凶極惡，它就會得出偏向禍事的結果，陰陽相對，奇妙無比。」

「更何況，命數不定，未來難測，一句批語或許就有很多解釋，便是貧道擁有通天之能，算無錯漏，也都只能夠做到窺天機，而不能知天意。」

聽到這裏，楚雲疑惑，問道：「窺天機和知天意，有什麼分別？」

天機子捏捏一撇翹起的八字鬍，解釋道：「打個比方，若是老天爺給你看一幕幻象，乃是一粒最常見的太虛星辰，澎湃無邊，氣勢磅礴，那你覺得，它是哪一顆星？」

聞言，略微思索，楚雲說道：「最常見的太虛星辰，既澎湃又磅礴，不就是太陽嗎？」

說出答案后，忽然想起什麼，楚雲眉頭微皺，又補充道：「不對，這也有可能是明月。」

「那少俠現在，應該明白貧道的意思啦？」天機子微微點頭，笑着解釋道：「同一個命數，很可能就有截然相反的兩個解釋，一個是金烏烈日，另一個則是太陰寒月。」

「故此，貧道只能按照天機算盤的意思，來陳述卦象的趨勢，結果在這龍蛇混雜的地方，總是得出禍相的結果，也實屬是無奈之事啊。」

說罷，天機子嘆息，繼續擦拭那古樸的鐵算盤，而後就找來一張破椅子坐下，看來累得不輕。

楚雲沉思，對天機子的話一知半解，有點摸不著頭腦。

但他稍微思索，還是理解了大致的意思。

要知道，鬼岩城本來就是不祥之地，魚龍混雜，黑市甚多，有很多見不得光的事物，而到來的武者，多數都不是好人，邪氣瀰漫，所以天機算盤，才會算出偏向禍事的結果。

但是，即使是不動聽的批語，也未必就是壞事。

譬如之前的那句「鼠狼一鍋熟」，就可以解釋為滿載而歸，能狩獵到大量的鼠狼野獸。

不得不說，這天機子雖然為人很怪，但行事極有原則，即使算出不祥的命數，還是會如實道出，並未添油加醋，絲毫不怕自己會因此而被打死，這一點很難得。

「哎……既然你如此堅持，算吧算吧，怕了你了。」最終，楚雲妥協，反正對方並無惡意，距離闖分殿的時辰，也還有一段時間，大不了聽一下胡話，權當鬧劇就行。

嘆息幾聲，楚雲就坐在神台桌子的另一邊，並打開大兜帽，讓得自己的清秀面龐展現而出。

當然，在旁人眼裏，這並不是他的原貌，有精神屏障加持。

而與此同時，見楚雲終於肯算命，天機子亦歡笑連連，露出一口大金牙，一副謝天謝地的模樣，彷彿如果不算的話，他真的會遭天譴似的。

「少俠！想不到你年紀那麼輕啊！」天機子讚歎，旋即將那鐵算盤放在台上，目光一凜，肅然道：「那麼……貧道要開始了！」

楚雲點頭，旋即又一陣遲疑，道：「對了，算命不是要用姓名和生辰八字的嗎？我要告訴你？」

天機子呵呵一笑，八字鬍晃了晃，道：「嘿嘿，要是貧道算命，還需要這些東西，那我還怎麼出來混啊？這些信息統統都不需要告訴我。」

「因為這一切……天機算盤會跟我說的。」

聞言，楚雲恍然，這破算盤真有那麼神奇？

他低頭仔細一看，只見算盤大概只有兩尺長，乃是由不知名的金屬所製成，非金非鐵，而裏面的算珠相當老舊，表面還有點掉漆，看起來真的很普通，不像是神物。

與此同時，天機子雙目一眯，一手按在那個算盤之上，整個人不動如山，頓時收斂笑容。

緊接着，破廟中，除了小兔的呼嚕聲，就是無盡的安靜，毫無半點異象發生，一切都十分平常。

良久，就在楚雲有些不耐煩時，天機子忽然笑了笑，說道：「原來少俠你，單名只有一個雲字。」

「這真是個好名啊，須知楚天之雲，無定無常，無影無蹤，無邊無盡，浩瀚縹緲，而只有雲，才能夠遮天覆地、掩蓋日月星辰，你爹娘對你的期望，真的很大啊。」

「你能算到我的名字！？」

本來以為會聽到廢話的楚雲，聽到天機子的一席話，頓時雙目一瞪，滿臉皆是不可置信之色。

這……這怎麼可能！

這名看似窮困潦倒，古古怪怪的街邊道士，竟然真能算出他的名字？

這是巧合嗎？亦還是……對方是天冥殿的人，得知他的真正身份？

只不過，經過短暫的思慮，楚雲很快就打消了各種猜測，只覺得天機子，或許真有一點本事。

「嗒嗒嗒嗒嗒嗒……」

倏地，天機子目光一凝，揚起兩撇八字鬍，他極速出手，撥動鐵算盤上的算珠，動作行雲流水之餘，還隱含着陣陣神妙的韻律，彷彿在演化天地。

撥動算珠之時，天機子滿頭大汗，臉色漸漸發白，似乎使用這天機算盤，也不是件輕鬆的事。

「啊？！」忽然間，天機子目光一亮，暫時停手，抬頭望向楚雲，道：「看來天機算盤，認定大俠你心善，此次算出來的命數，都是些好結果啊！」

「哈？命數？」楚雲一愣，仔細端詳那些錯落有致的算珠，而後尬笑一聲，「即是何解啊？」

「經過貧道的解讀，此數乃是天誕術數，批語是桃葉繽紛，陰陽交匯，斗轉星移，龍飛鳳舞，寓意紫氣東來，少俠，你最近有喜事降臨在身啊，恭喜恭喜！」天機子說道，樂呵呵。

「喜事？」楚雲發怔，他最近哪有喜事……

難道白陽楚族差點被全滅，也算是喜事么？

「天機道人，你可否解釋得詳盡一點，我最近……運氣似乎很差，也沒有什麼喜事發生，是不是算錯了啊？」楚雲目光狐疑。

「天機算盤又怎會算錯？命數即是如此！」天機子很自信，繼續解釋：「所謂桃葉繽紛，寓意著幸福，其中『桃』字帶木，而你的姓氏『楚』字亦有木，所以，桃字就是指你，而葉字……」

說到此處，天機子眉頭一皺，略微思索，才說道：「葉字，應該就是指你最親密的人，而結合其餘批語，可以推測，最近發生在你身上的喜事，跟那個人有着莫大的關係。」

聽到這一字一句的解釋，楚雲苦笑着搖搖頭。

自從宗門大考過後，他就一直北上回鄉，期間也沒有遭遇過什麼好事，更不必說，這是兩個人之間的喜事了。

望着此時天機子言之鑿鑿的樣子，楚雲開始覺得，或許對方真有兩三板斧，但還是不太靠譜。

「不對嗎？」而瞧見楚雲淡淡的笑容，天機子不信邪，認為自己絕不會算錯，道：「好！既然你不相信貧道，那貧道就再算一次，這次你想算什麼，你自己來說！」

「好吧……」眼見對方如此認真，楚雲也不好推託，略微沉吟，想起那魂牽夢縈的女子，他便是道出二字：「姻緣。」

「好！但你有否需要測算的對象？」

「呃……有。」

隨後，楚雲就將那個名字道出。

聞言，天機子也毫不廢話，再次撥動算珠，動作飛快，似是使盡渾身解數，要為自己鐵板銅牙神運算元的稱號正名。

片刻，他算出結果之後，似是有些錯愕，但最終還是如實開口道：「這次的批語是……血凰臨世，沉冤吹雪，亡命天邊，陰陽相隔……」

「呃……少俠，你與那位楚姑娘，似乎有緣無分啊，今生今世，都可能無法再見面了。」

「什……什麼？」楚雲聽得此話，當下腦袋一震，雙目獃滯。

他整個人如遭雷擊，內心變得空蕩蕩的，酸澀痛苦，一時間，就連雙手都無力垂下，完全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