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天機子
夜幕低垂，鬼岩城內人來人往，燈火通明，依然熱鬧繁盛。
夜市中，張燈結綵，人流甚多，熙熙攘攘，但比起剛入夜的時候，人群數量少了許多。
因為，等到半夜三更，才是鬼岩城最精彩的時刻，很多慕名而來的修士，將會在凌晨深入密地，參與最盛大的地下拍賣會，屆時寶物盡出，絕對會大開眼界。
但，楚雲身負要事，自然暫時不會前往。
此時，他正抬頭觀望黯淡的月色，心情越發沉重，知道前往天冥分殿的時刻，已經不遠了。
「希望此行，不要出差錯。」楚雲沉聲自語，正身披一件兜帽大斗篷，讓人看不見其容貌，在夜市中行走，並嘗試呼喚魔劍.龍神辟易。
要知道，自從離開劍晨宮之後，之所以楚雲一直沒有用劍，一來是因為對手實力比較弱，不需拔劍應對，二來是因為，魔劍在耍脾氣，不願意出鞘……
畢竟對手太弱，讓它覺得自己沒有用武之地，直接就不鳥楚雲了。
但此行不同，雖然楚雲知曉分殿的底細，可難免會出意外的，到時候若是魔劍不聽使喚，那就死得冤枉了呃……
隨後，再三跟魔劍溝通，說接下來的行動高手如雲，強者輩出，它這才高傲地回應，「嗡」了一聲，興奮地表示會出戰。
自此，楚雲徹底放心，要往城西方向的出口進發。
「云云，你幹嘛不繼續扔石子，我想繼續看！」小黃從斗篷內探出頭來，談起此前楚雲出手救道士的事，意猶未盡，回味無窮。
「我們來到此地，並不是胡亂惹事的，凡事見好就收，之前我是看不慣那三人，這才一時興起出手，如果招搖過市，引來過多的注意，難免會敗露行蹤。」
「到時候，若是被冥殿的高手發現，那就不是刺殺行動，而是打草驚蛇，要計劃如何逃跑了。」
楚雲輕輕將兔子按回懷中，小聲解釋，讓它「哦哦」幾聲，表示明白，而後兔耳低垂，乾脆就躲在大衣內睡覺了。
其實，在破廟前扔石子的神秘高手，不是其他人，正是楚雲。
那時候，眼見周圍修士的猙獰表情，感受到他們用心險惡，楚雲一時氣血翻湧，就以兩記覆滿炎雷真氣的石子，當場嚇退那三兄弟。
這是不求回報的出手，故此，在人群四散而去的同時，他亦轉身離開，並未向道士討要什麼。
至於金牙道士的諾言，說要為俠義出手的人免費算一次命，楚雲自然也是毫不在乎，先不說他不信命，就沖着道士的那把烏鴉嘴，他就避之不及了。
要知道，楚雲正要闖天冥分殿，堪稱兇險萬分，他可不想聽「全軍覆沒，煙消雲散」之類的話。
然而，就在楚雲大步向前之時。
「大俠！少俠——！」
「等等……呼呼……等等貧道我啊！！」
一陣急促的呼叫聲，突然間從背後傳過來。
楚雲一愣，當即往回望，就見一名手持鐵算盤的中年道士，正艱難地擠身闖過行人，氣喘吁吁地狂衝過來，一臉的歡喜之色。
挪步間，他笑逐顏開，露出一口璀璨的金牙，在夜市中閃閃發亮，兩條梳理整齊的小八字鬍，上下躍動，似是迎風飄舞的旗子，看起來十分滑稽。
正是破廟之前，那一名被稱為烏鴉嘴的窮道士……
「這傢伙是在叫我？！」
「沒理由的，他剛才絕不可能發現是我出手。」
「一定是在叫別人，幻覺來的。」
如是一想，楚雲便是繼續前行，非常的淡定，在繁華的夜市街道中毫不起眼。
「大俠！你可千萬別拋下貧道啊！」
「不是說好的嗎？你出手，我免費算命，這金口一開，覆水難收，必須要履行！你不是想親眼看着貧道，被天打雷劈而死吧？！這可是人間慘劇啊！」
金牙道士又大呼小叫，不像是找人的樣子，只是在朝着認準的目標，撒腿直奔過去。
然而，楚雲依然充耳不聞。
「哎哎！怎麼大俠你越喊，就跑得越快啊！貧道腳短，完全追不上啊！」
此話一出，楚雲繼續無動於衷。
「等等啊！哎哎——！那個那個，那個穿着黑色兜帽大斗篷，懷裏有隻兔子的大俠！貧道是在叫你啊，哎！你年紀輕輕，沒道理兩耳失聰的啊！」
「呼呼……好久沒運動，這下子要爆肺啦……」
聽到這裏，楚雲終於受夠了……
同時，他也驚訝萬分，滿腹疑問，臉上寫滿不可思議之色。
為什麼！
為什麼這名金牙道士，會知道剛才就是他在出手？！
帶着驚疑的目光，楚雲並未多想，便是當機立斷，一咬牙，極速回頭，一手拎住道士的衣領，讓他頓時發懵，兩眼皆是問號。
「啊！大俠，你終於肯回應啦，貧道為了追上你，差點就跑炸肺了！你知啦，人到中年，身體就諸多毛病，若不是貧道養生有術……」
「跟我來！」
「哎？等等！別急啊，貧道絕對會免費幫你算命……嗯？我在哪？哇！我畏高啊！大俠別升那麼高，還有，別沖那麼快，我真的要吐了啊啊啊——！」
……
…………
片刻之後，一座破廟之中。
等那金牙道士，在外面足足嘔了一炷香的時間之後，楚雲這才皺眉讓他進來。
「說吧，為何你會知道，剛才是我出手？」
仔細觀察破廟四方，發現沒人偷聽后，楚雲便是狐疑地發問。
「這位少俠，貧道雖然是窮，但我絕對不是瞎的啊，更何況，你剛才的那兩下投石問路，堪稱絕世超凡，風采無雙，就算貧道有眼無珠，都會眼前一亮啦！你說對不對？」
道士的臉色略顯蒼白，但難掩喜意，連連大笑，金牙燦燦生輝，加上兩撇欠打的小鬍子，足足有四條眉毛在高高揚起，讓他的臉容顯得滑稽無比。
事實上，這道士面相併不醜，目朗如星，相貌堂堂，氣度頗為儒雅出塵，若是面無表情，尚算成熟沉穩，仙氣之中夾雜着幾分凡塵之息。
但他身穿破爛的道袍與道冠，以及整天露出一口金牙，舉止誇張，言語俗氣，與道士氣質卻是顯得特別的格格不入。
「轟！」
忽然間，破廟內罡風浩蕩，戰勢大爆發，一股強烈的氣機席捲十方。
「你既不是真靈武者，又不是精神修士，是從何得知投石是我所為？！」楚雲目光驟冷，逐步迫近道士，進行鎮壓威脅。
他本來是想用搜魂術試探，但思量一瞬，還是打算有所保留。
畢竟一旦使用尚未大成的搜魂術，那麼被施術的人，事後絕對會精神錯亂，這就沒必要了。
「大俠！別衝動，別激動，我只是一介江湖術士啊！喘不過氣了！」被濃烈的殺機覆壓，道士當下嚇得動彈不得，幾乎窒息。
楚雲見狀，頓時皺眉，對方果然是凡人一個，否則，面對這樣澎湃的殺機，反應絕不會如此。
心念電轉之際，楚雲就收斂戰勢，繼續狐疑地盯着道士。
「咳咳咳……」理順紊亂的氣息，金牙道士這才嘻嘻笑道：「開玩笑的……哈哈，之前開玩笑的！大俠的出手，自然不是由我看出的啦……」
旋即，道士抹了一把汗，就從懷裏拿出那個古樸的鐵算盤，說道：「事實上呢，那是我的天機算盤告訴我的，貧道從來都不說謊言，不然要遭天譴的啊。」
「天機算盤？」楚雲望了一眼鐵算盤，以神識仔細窺探，發現只是普通之物，便是懷疑道：「這隻不過是個普通的算盤而已，沒什麼特別的，它怎會告訴你我的出手。」
聽得此話，道士立馬搖頭，情真意切，說道：「不不不！怎會是普通的算盤呢！這可是貧道我祖傳的謀生寶貝啊，大俠！你別看它其貌不揚，略顯破爛。」
「實際上，它能窺天機，測風雲，定乾坤，尋真求源，劃分陰陽，否則，江湖就不會稱呼我為鐵板銅牙神運算元啦！」
說到此處，道士昂首挺胸，得意洋洋，似是自傲無比，兩撇八字小鬍子又翹了起來，晃來晃去。
這讓旁邊蹲在一張桌子上的小兔，都滿頭黑線，嘟起小嘴，兔爪子連連刮著桌面，想要把道士的鬍子給揪下來。
「想不到天下間，比兔兔還要皮的東西，居然是兩條八字鬍！」它小聲嘀咕，渾身炸毛。
楚雲也微微皺眉，忍住想揍人的衝動。
對於金牙道士的話，楚雲自然是不太信的，但見對方言之確鑿，一副理所當然的得意樣子，又不像是在說謊。
事已至此，楚雲也不想用搜魂術，畢竟在修鍊界當中，奇人異事、靈寶神物甚多，那個鐵算盤真能感應到他的出手，也都並不出奇。
但是預測古今，逆亂乾坤？這就有點誇張了，說出去都沒人信。
「喂喂，大俠，你可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啊，貧道可不是瘋子！乃是天下聞名的大術士啊！」瞧見楚雲狐疑的目光，金牙道士連忙澄清，當即為自己正名。
「哎……那這位道人，你叫什麼名字？恕我孤陋寡聞，真的沒聽過你那什麼……鐵板銅牙神運算元的稱號。」楚雲無奈，總覺得自己遇上怪人了。
「其實貧道無名無姓，自幼就開始雲遊四海，不過你可以稱呼貧道為天機子，這也是常伴貧道行走江湖的尊貴道號，並不是閑雜人等所能得知的啊！」
金牙道士小聲說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樣子。
終於，楚雲不耐煩，受夠對方賣力的胡扯，嘆息著搖搖頭，說道：「好了……天機道人，我不管你是如何看出我的出手，也不想管你是什麼人、算盤有多厲害。」
「我只想說清楚，此前我之所以幫你擊退那三人，只不過是一時興起而為之，並不是為了讓你幫我免費算命，所以，日後我們就各走各路，相忘於江湖，你就別再纏着我了。」
「不行！」
結果，聽到楚雲嚴肅的話，天機子卻斷言拒絕，斬金截鐵。
他瞪圓雙眼，義正言辭地道：「貧道早就說過啦，誰出手救了我，我就要免費為他算一次命，要信守諾言，畢竟我這金口一開，覆水難收，若是食言，必定遭天譴啊！」
「轟隆隆——！！」
話音一落，忽然間，鬼岩城上空，一道天雷豎劈而下，隆隆作響，讓全城顫動，一陣嘩然。
聽見這震天雷音，看見破廟外紫電閃閃，楚雲和小兔都目瞪口呆，一頭黑線。
「大俠你看。」天機子無奈地攤攤手，露出一口金牙，笑着道：「出來混，真的要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