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八章恨!
日光普照,從大空洞的山口覆壓而下,無比刺目。
其中,一道人影翹起雙手,從半空中漸漸降落,眼神狠厲而陰鷙,正俯視楚雲,相當得意。
正是顧長空,他雙眉高揚,眼珠很小,看上去像是狼的眼睛,嘴角更勾起一絲極惡的奸險笑意,讓人悚然。
鑲金絲的修身道衣,泛著紫氣的戰紋長靴,以及一柄瑞光迸發的犀利長劍,皆透發着這名劍晨宮首席弟子的威勢,尊貴超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
只是,如此氣魄十足的裝備,搭配顧長空那一雙猙獰的狼眼,卻是顯得極為的格格不入,氣質相差太遠了。
這就像是一頭披上金甲戰衣的狼,無論外表多麼光鮮,內里依然充斥大惡!
「小師弟,原來你是在這裏,本師兄顧念同門之情,找了你很久啊!」顧長空邪笑道,語氣中透發出的殺意,濃烈無比。
他落在大空洞,下巴高揚,瞪向楚雲。
此刻,雖然此地陽光普照,但一陣森然的冰冷,卻是陡然間迴旋各方,刺骨、懾人!
「嗖——」
剎那間,楚雲當機立斷,捉住懵然的小兔,撒腿就跑!要從孤峰通道逃出!
對於他來說,沒有真氣,連飛行都做不到!
「可惡!為何會是此人到來!」他心頭狂顫,對方的殺意堪稱腥臭,如果繼續呆在這裏,毫無疑問,自己將會被其斬殺。
楚雲現在太弱了,可以說是最虛弱的時期,除了精神力,他甚至連半點真氣都沒有,更不必說催發夢夢留下的聖心劍氣,時限根本未到!
這突如其來的危機,極度不妙!
「走?你想走?見師兄大駕到來,難道師弟你不問候一聲嗎?無禮!」冷笑一聲,顧長空隨意點指,一道氣芒劃過虛空,衝擊而出。
「隆隆隆!」
山體崩碎,灰塵涌動,那唯一的出口,轟然倒塌,瞬間被顧長空所摧毀。
剎那間,這空曠的區域,有強大的劍氣密佈,青光暴漲,毫無疑問,若是接觸山壁,那絕對會落得凄慘的下場。
這是一個死局!
望着四周劍芒激發,楚雲呼吸加速,全身流冷汗,這並不是懼怕,而是湧現出一股絕望和無奈。
「這大仇家,為何偏偏是此時到來!」他驚嘆,這絕對是不幸中的不幸。
因為孤月仙子的關係,二人早有間隙,顧長空妒忌,曾命人刺殺楚雲,而如今這般局面,簡直是他下殺手的大好時機,讓楚雲緊緊咬牙。
「你想怎樣!」轉身望向這一臉冷意的狠毒師兄,楚雲沉聲問道,想要拖時間。
既然瑞霞消失,顧長空能尋來,那麼此地或許還會有其他人發現。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很無力。
「喲喲,小師弟,本師兄好言好語,你卻是惡言相向,大家同為劍晨宮中人,用得着如此嗎?」顧長空輕笑,露出貓捉老鼠般的神色。
「自從本師兄聽見你的消息,就第一時間從你的『葬禮』上抽身,默默跟隨長老的腳步,想要再次目睹你這天才師弟的風采。」
「嘿嘿嘿,師尊古塵真人在上,讓我有幸得以加入尋找你的隊列。」
「這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師弟啊,師兄怎麼也沒想到,第一個找到你的人,居然會是我啊!」
「你說這是幸運呢?還是倒霉呢?呵呵呵……」
一句句譏諷而森冷的話,從顧長空口中道出,極盡寒意,讓楚雲咬牙。
本來,顧長空就接到古塵真人的命令,只要在劍冢發現楚雲,格殺勿論!
畢竟,孔元明和權廣等十幾名長老,被劍魔虐殺,這全是拜楚雲所賜,相當於讓古塵真人失去左臂右膀,這讓他恨之入骨。
「我與你無怨無仇,難道你要以天府境的修為欺負一名小輩?這很光彩嗎?」
「你就不怕長老趕來?到時候,如果他們見到我血濺當場,你要如何解釋?」
楚雲盡量保持冷靜,絞盡腦汁,說話分散對方的注意力,繼續拖時間。
這是生死攸關之刻,讓他汗流浹背,知道稍有不慎,將會永墮地獄!
「呵呵,無怨無仇?」伸手抹了抹脖子,顧長空目露凶光,冷瞪楚雲,森然道:「全宗門都知道,我顧長空愛慕孤月仙子,你算是什麼狗東西?竟然敢接近她?沒大沒小,不識時務。」
「還有,你師父威脅我的那一劍,到現在我都清楚記得!」
「更不必說,你的生存消息,讓本師兄在你的葬禮上顏面大損!」
「當然,如果你要怪,那就怪自己認了令狐烈那副老骨頭作師父吧。」
「哼!先收點利息!」
話音一落,只見顧長空獰笑,踏地騰空,「嗡」的一聲,一個閃爍,就來到楚雲面前,讓他錯愕,根本無法反應過來。
「砰——!」
一記狂猛的膝撞,聲音低沉而爆裂,隆隆而鳴,帶着排山倒海的氣勢。
只是一瞬間而已。
伴隨骨肉崩碎之聲,懾人而恐怖,楚雲無比劇痛!身形彎曲成蝦米般,被踢飛到內山壁,「轟隆」一聲脆響,讓他傷上加傷!
「嘩啦……」
楚雲當下大口吐血,癱軟在地面,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若不是身上的雷煉內甲,抵擋住大部分力量,恐怕只此一擊,他就要當場隕落!
當然,此刻的內甲粉碎,已經化作一地碎片,天府境修士的力量,豈能小覷。
楚雲雖然未被一擊滅殺,但也身受重傷,鮮血淋漓,全身骨裂,武體內部更是慘不忍睹,他只能趴在地上,奄奄一息。
「咳咳咳……咳咳……可……可惡!」他顫抖著,用力抬頭,嘴角狂吐鮮血,眼神帶着痛恨!帶着不屈!帶着怨氣!
可是眼前的敵人,對他而言太強大了,根本無法反抗,修為堪稱天差地別。
更何況,楚雲沒有真氣,連一拼之力都沒有!
難道他就要這樣死去?本來一切即將走上正軌,卻招來如此橫禍,這讓他更為心潮湧動,有着無限的不甘!
「還……還能站起,還能站起!」
「咕……」
又一大口血吐出,鮮紅而滾燙,楚雲不屈!他虛弱的雙眼,露出堅毅的目光,無論多麼痛,多麼苦,他也要拚命站起!
「啪嗒……」
然而,他無力,屢次墜倒,無論嘗試多少次都不成功,畢竟換著其餘人,身負如此重傷,早已昏死過去了,能清醒就是奇迹,談何爬起?
「看你這死狗樣子,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拖時間?也未免太小看師兄了。」
「乖乖受死吧,哈哈!」
顧長空冷笑,在楚雲怨恨的目光中,一步接一步接近,殺機暴漲。
「咳咳咳……」楚雲咳血,怒火崩天,如一頭垂死的戰龍,怒瞪前方之敵,絕對不屈服!
可是,他站不起,傷勢前所未有的重,根本就站不起!
「呃啊!!!」一聲狂吼,他下巴抵住地面,要將自己撐起身,作出極限掙扎,但依舊無用,骨骼筋肉幾乎寸斷,處於瀕死邊緣。
見狀,顧長空冷笑道:「什麼是天,什麼是地,下輩子要記住了,賤種師弟!哈哈哈!」
話音一落,顧長空凝聚出一記拳芒,真元激蕩,帶着無窮的威勢,要當下轟爆楚雲的心臟!
然而,就在此時。
「你這壞蛋!不要傷害我主人啊——!!!」
一道清脆而憤然,帶着哭腔的憤怒之音,陡然間響起,回蕩十方。
「嗡……」金光一閃,如橫空金河,直往顧長空衝擊而去,速度飛快,這是小黃的嬌小身姿,它目睹楚雲的慘狀,兩行眼淚正嘩嘩地流,大眼無比血紅!
它驚怒,這是誰?可惡,可恨!為何要這樣傷害它的主人!
天真的小兔,首次湧現出痛恨的情緒,怒目圓瞪,它要保護楚雲,它要抵擋住這一拳!
一直以來,可愛的小兔都只是旁觀者,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如今楚雲有難,它義無反顧地出擊,要加入戰鬥,為珍愛的主人而戰。
「不——!」楚雲悲吼!
同時。
「哼!哪裏來的狗屎垃圾,滾去吃泥吧!」見金光劈來,顧長空絲毫不慌。
旋即,他反手一掌,迅若驚雷,直接將那團毛茸茸的小東西拍飛,「砰」的一聲巨響!撞碎了山壁,伴有金色的血灑落,慘不忍睹。
時間仿若停頓。
楚雲一愣!雙目瞪大!
他以模糊的視線,緩緩轉向某處牆角,只見那裏有一地破碎的絨毛,更有一團血肉模糊的小東西,狂咳金色的鮮血,凄艷而醒目。
這是被打飛的小黃,此時的它,兔軀不住地顫抖,無力掙扎。
可是很快,原先這活蹦亂跳的可愛小兔,就不動了。
徹底,不動了。
「呃啊——!!!」
一道痛聲厲吼,驚懾十方。
剎那間,兩行滾燙而炙熱的淚,在楚雲滿是血污的臉上,劃出兩條深刻的痕迹!
「小黃!咳咳咳……小黃!!!」
此刻,他的心神宛若天崩地碎,又似瀚海翻湧,遮攏蒼穹!
如此情景,何其熟悉?這讓重傷的楚雲驚醒,他豁然想起,當初楚心瑤為自己擋下血凰印的悲壯一幕,這簡直如出一轍!
全身的熱血被調動,澎湃的神緒激蕩,此刻,少年破碎的武體,似乎迴光返照。
楚雲眼神顫抖,掛着兩行血淚,幾乎要咬碎牙齒,他動了!雖然站不起來,但他以下巴撐地,血肉模糊,朝着那團凄艷的小東西,一路匍匐過去!
距離雖然很短,但對重傷的楚雲來說,簡直有如十萬八千里。
可他不管不顧,拼着鑽心之痛,在地上留下一條醒目的血路,誓要爬過去!
「哼,垂死掙扎,一隻垃圾畜生而已,不知所謂。」顧長空冷笑,饒有興緻地看着楚雲爬行。
他不出手,因為有信心,只需輕輕一擊,就能將其虐殺。
「小傢伙!咳咳咳……」
嘴角溢血,楚雲拖着破敗的身軀,終於接近牆壁,但當他見到同樣倒地的小兔,卻是哀慟不止,狂怒不絕!
可愛的小兔,如今全身灰塵密佈,有鮮艷的金血流淌,極盡凄慘。
天府境武者的一擊,連楚雲都擋不住,更何況是年幼的小黃?
它只是相當於三四歲的小孩子而已,居然被如此對待!
「雲……云云,是你嗎?」忽然,小黃虛弱開口,聲音幾乎聽不見,連眼睛也睜不開了,十分可憐。
「是我!是我!」楚雲含着一口血,強行吞下,要以主人的聲音,喚醒小兔。
「太好了……云云沒事嗎?」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小黃虛弱一笑,輕聲道:「小兔兔,是不是很厲害喔,終於能為云云出戰了,啊咳咳……」
一口金血吐出,小兔氣若遊絲。
為楚雲擋住致死一擊,它感到很開心,覺得自己,終於爭了一口氣。
可這是唯一的一次嗎?小兔不懂,但無論一次也好,兩次也好,主人還在眼前,這才重要。
「云云,好冷啊……明明是白天,為何那麼快入夜呢?我看不見東西……嗚嗚……」它又虛弱地問道,低聲嗚咽,非常害怕,瑟瑟發抖,蜷縮成一團。
「不冷!不冷!!!」
楚雲,血淚,狂流!
他奮力挪動到小黃旁邊,強忍着劇烈的痛苦,將它摟進懷裏,很用力,要以全身的溫暖,包裹着它。
「主人在這裏,不冷!不冷!!咳咳咳……」
聲音嘶啞,楚雲吞吐鮮血,幾欲要瞪裂眼角!心痛無比!
所有人都離開了,父親消失,愛人遠去,師父失蹤,連劍靈亦沉睡,他只剩下孤身一人,唯獨小兔仍在陪伴他,給他帶來歡笑,帶來溫暖,帶來快樂。
可是,現在連這無辜的小兔,都要遭受無妄之災?!
楚雲記得,小兔曾天真發問,它可以陪他多久?一年,十年,還是百年?對於壽元無知。
自從在暮色森林相遇,一人一兔經歷了很多,但一直形影不離,感情深厚,小黃很害怕自己會像普通兔子一樣,生命不長,更害怕離開楚雲。
難道那麼快,就要迎來永別?
「主人……懷抱好暖……」
忽然,在這一瞬間,有幾個字響起,脆弱而輕微。
而後,小黃徹底不動,宛若死物,只深埋在楚雲胸膛。
「呃啊——!!!」
霎時間,凄厲的狂吼聲,宛若天崩石碎,撕裂一切!
雙手緊緊懷擁奄奄一息的小白兔,楚雲驚怒無限,他堅毅的雙眼,越瞪越大,越瞪越大!連眼角亦裂開,有無數血淚濺出,燒紅皮膚!
這是極致的恨,這是極致的怒!
他要殺,為小兔報仇!殺盡一切!
「砰砰……砰砰……」
突然,心跳奏鳴,強而有力,富有神妙的道韻節奏,在這一瞬間,楚雲的心臟裏面,有一柄劍型的靈物,正在悄然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