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靜夜
「砰！砰！砰！」
天地暴動，虛空轟鳴，一陣又一陣爆炸聲響起，強大而驚世，徹底覆壓大荒劍冢。
這是兩名武帝交鋒，所造成的滔天威勢，太震撼了，彷彿要毀滅整個劍冢。
此刻，在一片瑞霞的保護下，大空洞雖然相對安全，但內里仍然能聽到澎湃的聲響，更引起山體抖動，亂石滾落，「噼里啪啦」作響。
這裏灰塵瀰漫，視野朦朧，有一柄漆黑的龍首古劍，橫插在半空的內山壁中。
這是魔劍.龍神辟易，它依舊任性，似是在睡大懶覺，顯得很自在，不理會某名少年。
「咳咳咳……再這樣下去，這裏會倒塌嗎？」此時，被飛揚的碎石粉所嗆到，楚雲嘀咕一句，正蜷縮在大空洞的某個角落，緊緊捏住鼻子。
他這是在避難，整整一天一夜了，武帝之戰果然恐怖，持續很久。
雖然，兩名師祖交鋒的聲勢，也在逐漸減弱，但僅僅是遙遠的戰鬥餘波，就令得蓮座山幾乎都要爆碎了，讓龍在淵那留下的劍氣瑞霞，也差點起不到保護的作用。
「轟隆！」
忽然間，內山壁破裂，一塊巨石迅速墜落，正往楚雲覆壓過去。
心中一凜，楚雲立即爬起身，雙手抱緊一團毛茸茸的小東西，撒腿就跑，閃爍躲避。
回頭眼見山石墜地，轟然爆碎，「砰」的一聲，楚雲這才鬆了一口氣，看向懷中的兔子，問道：「小傢伙，沒嚇着你吧？」
「嘿！區區小石頭，還能嚇倒兔兔嗎？小意思！」小兔得意搖頭。
這正是小黃，自從武帝開戰，龍在淵也順手將其送了回來。
不過，雖然如今暫且安全，但小兔卻是悶悶不樂，一直鼓著可愛的小嘴。
因為它屢次眼見楚雲陷入險境，都完全幫不上忙，只能全程大開觀戰視角，這讓它相當的焦急，覺得自己很沒用。
「哼哼！那些老頭，兔兔遲早也會踢他們的屁股！」在楚雲懷中聳動了一下，小黃膩聲道，大眼怒瞪上空的洞口。
楚雲聞言，一記輕掌，亂摸雪白的兔首，沒好氣地笑道：「你這搗蛋鬼，不被人教訓就算好了，還想出戰？將來若是主人有事，你記得要開溜，不要再觀戰了，這很危險的知道嗎？」
聽得此話，小黃嬌聲哼哼，不以為意，一雙兔耳豎起，顯得很神氣。
它憤憤然，決定將來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在主人面前大展身手，怎能整天把它當作小孩子呢？
……
夜色如墨，涼意陣陣。
時間逐漸流逝，又過了半天，那宛若滅世的聲勢，才得以緩緩平息。
看起來，兩名師祖已經分出勝負，也不知結果如何？
「隆隆……」
入夜了，耳邊仍然傳來一陣陣悶雷聲響，似是一頭戰龍在嗚咽，深沉而不屈。
大空洞中，懷抱一隻熟睡的兔子，楚雲默然，正挨坐在山壁旁邊，抬頭盯向漆黑的上空，倒像是在坐井觀天。
漸漸地，那一種暴動平息了，山體亦停止抖動，伴有淡淡的夜霞映照下來，穿過層層飛塵，宛若正在下雪，曦光瀰漫，顯得特別靜謐，讓人心神安寧。
暴風雨過後，這般短暫的安逸，簡直是難能可貴。
「看來兩位前輩，其中有人取勝了……」嘆了一口氣，楚雲沉聲自語。
旋即，他放下目光，環視破敗的四周，雙耳陡然間發悶，畢竟從大暴動轉為寂靜，着實有些不習慣，讓他揉了揉耳朵。
這一刻，大空洞雖然依舊，卻是少了某些事物，黯淡無光，靜得可怕，給人一種空落的感覺。
旋即，再度輕輕地長身站起，免得驚醒熟睡小兔，楚雲心情複雜，走遍了大陣的每個角落，最後看向正中央的位置，有些感慨。
「不知雙帝之爭，到底誰勝誰負？是龍前輩得以報仇雪恨，還是青葉先祖成功捍衛大義？」
「哎……不過無論如何，他們內心最深處，應該都是痛苦的吧。」
心神徹底鎮定下來，楚雲這才長嘆一口氣，想起龍在淵與青葉禪師的恩恩怨怨。
事實上，兩人誰對誰錯，正邪與否，這已經不重要了，歸根到底，這只是兩種衝突的武道理念，在陰差陽錯之下，矛盾大激發。
劍魔以殺止殺，泥足深陷，禪師以惡揚善，誤入歧途。
可以說，兩名前輩，本就是不同道上的人，就算八百年前的事沒有發生過，以後二人也終究會有反目的一天。
同門情誼，兄弟交情，在修鍊的漫漫路途上，竟是顯得如此的渺小、脆弱。
「被信任的人背叛，向珍重的人揮劍……兩位師祖，心中一定都很難受。」
當這個念頭剛剛冒起，楚雲突然眸光閃爍，有一個偉岸的身影，在他腦海中出現。
想起忘憂谷中，北斗聖使所說過的關於楚山河的話，楚雲便是感到一陣酸澀，難道父親為了逃避責任，真的背叛他和家族而離去了嗎？
將來，父子二人會否有相見的機會？
一旦相見，又是否會……揮劍相向？
料想到某些可能性，楚雲脊背生寒，不敢再想下去了。
「楚雲啊楚雲，別再胡思亂想了！」心中罵醒自己，他晃了晃腦袋，旋即再次盯了封魔陣一眼，就重新返回角落，挨着山壁休息。
夜光流轉，朦朦朧朧。
在這靜謐的深夜，四下無人，幽暗一片，楚雲的心情實在很複雜，目光閃爍不定，根本睡不着。
當初，他本以為進入劍冢會一帆風順，只要殺死史朗等刺客，就能安枕無憂，順利取得靈器了。
不曾想這到頭來，居然會發生那麼多事，不僅因為得到強大的聖魔皇器，而解放出劍魔，而且還藉著夢夢的能力，與劍魔大戰一場，可謂驚天動地。
隨後，孔老、權老等十幾名奸詐的掌權者，又被劍魔所虐殺，歸還劍晨宮半邊清澈的天空。
最後，這甚至還引出了死去的青葉師祖，並得知一段可歌可泣的宗門故事，堪稱峰迴路轉。
這發生的一切，宛若波濤起伏，簡直令人心潮湧動。
這晚暴動驟止，才讓楚雲終於有機會大喘一口氣，享受片刻的寧靜。
但最讓楚雲無奈的是，自從與劍魔交戰過後，天罪劍靈就沒有反應了，導致他連真氣都恢復不到，甚至連夢夢也默不作聲，也不知這是為什麼。
「為今之計，還是暫時留在此地比較合適。」揉了揉眼睛，楚雲自語。
旋即，抬頭看向內山壁，只見魔龍劍沉寂依舊，劍柄上栩栩如生的龍目緊閉，他便是苦笑一聲。
魔劍不聽話，這也是楚雲不敢四處走動的原因之一，畢竟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才得到這柄皇器的初步認可，怎能輕易捨棄？
「只要等到精神力恢復，再度進行怨魂凈化，那麼魔劍遲早會跟我走的。」楚雲這樣想。
他知道，雙帝之戰，無論是劍魔取勝，還是青葉禪師取勝，二人都會前來，因此，他倒也不着急離開劍冢，遲早要出去的。
再說，外界雖然聲音驟止，難保兩名武帝還在交手，若是貿貿然瞎逛，被戰氣所波及，恐怕連自己怎麼死都不知……
「唔唔……這棵草，可以吃嗎？五顏六色，好像很美味的樣子，嗚哇……」忽然，小兔膩聲夢囈，蜷縮成一團，在楚雲懷中亂蹭，暖乎乎的，睡得很香甜。
見狀，思緒萬千的楚雲，不由得露出溫和的笑容，旋即伸手輕撫小黃的絨毛，讓它的雙耳自然地聳動，看起來很舒服的樣子。
兔子天真無邪，不懂世間的人情冷暖、恩怨情仇，反而因此活得很滋潤，過得很幸福。
只要有主人陪伴，還有好多好多藥材吃，它就能感到非常滿足了。
「出去以後，不能再讓秋露姐給它看複雜的書了……當一隻純真的小兔，這該多好？」嘴角噙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楚雲輕撫小黃。
「好累……」
喃喃一句，陡然間，楚雲只感到自己的腦袋很沉重，眼皮也像是灌了鉛似的，開始漸漸合上了。
那繃緊的神緒，放鬆、再放鬆，全身似是沐浴在溫暖柔軟的海洋中。
只是一瞬而已，他就陷入了深睡。
事實上，自從進入劍冢之後，楚雲都沒好好睡過一覺，精神早已處於極度疲憊的狀態，一直鬥爭，更目視很多，他真的累了。
難得有這寧靜而祥和的空檔，夜空漫漫，環境幽雅，清涼透心，他需要短暫的休息。
這是香甜又舒適的一覺，沒有紛擾，也沒有紛爭。
這是獨屬於一名少年的靜夜。
大空洞中，幽靜如水，唯獨是黑暗中的魔劍，劍柄上一雙龍目微微睜開，血光閃爍，似是在打量熟睡的楚雲。
但很快，龍目就迅速合上，彷彿從沒睜開過。
……
日夜變換，這一覺，楚雲足足睡了整整一天，全身放鬆。
可是，臨睡醒之際，一個重複的夢，卻讓他大汗淋漓，有些心悸。
「千萬別相信任何人！」
「要知道，世界上最忠誠的存在，就只有自己、自己和自己！」
「記住了！」
「記住了——！」
……
夢中重複的話語，就有如一記重鎚般，一下接一下敲打在心窩，讓楚雲雙眼一瞪，呼吸急促，頓時被驚醒。
環顧四周，他發現黑暗依舊，曦光瀰漫，還是靜謐的夜晚，不過這是第二夜了。
「龍前輩這個忠告，簡直揮之不去，居然連做夢都能夢到。」手捏太陽穴，楚雲沉聲自語。
旋即，他伸了伸懶腰，讓整個人都清醒了好幾分。
低頭一看，發現小黃還在睡，口水嘩嘩地流，楚雲便是輕笑，這果然是物似主人形啊，兔子居然比他還要能睡，一人一兔，像是昏迷般，沉睡很久。
這也難怪，楚雲自不必說，曾化身武王，用盡全力與劍魔交戰，而觀戰的小黃，為了躲避戰氣餘波，也忙個不停，消耗極大。
這晚寧靜的休息，對於一人一兔來說，簡直就是久旱逢甘露，舒適而安逸。
「劍主大人……」
忽然間，一道空寧而悅耳的淡然聲線，回蕩幽暗的四方，朦朦朧朧。
這是夢夢在傳音，經過三天的恢復，她再度出現，能開口說話了，但不知為何，少女劍靈的聲音，卻是顯得很虛弱。
「夢夢！你終於回話了！知道主人有多擔心你嗎？」楚雲和顏悅色，大鬆一口氣。
可是聽得此話，夢夢卻是沉默。
而後，她以薄弱的聲線，傳音道：「主人，時間無多了，夢夢有些事情，想跟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