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七章 埋葬永恆
星河幻變，時光停滯，茫茫宇宙仿若冰封，無數星塵如流沙般流淌，瀰漫向四面八方，那是時間的顯化，空間的扭轉，道則的起源。
這是萬事萬物的盡頭，大千世界的伊始，更像一剎那的永恆。
諸天沉浮，諸界泯滅，彈指間生死輪迴，須臾間陰陽涅槃，虛幻而真實。
一名老人，白髮披散，仙風道骨，就這麼緩步走來，彷彿生來就在此地。
冥冥之中，他又與三界六道格格不入，始終遊離於眾生之外，不屬於此界。
那是一個看起來很平凡的老人，但一雙老目卻變幻莫測，一眨眼乾坤顛覆，再眨眼玄黃寂滅，道盡人間滄桑，讓人忍不住懾服。
「是你……」望着突如其來的老者，楚雲一陣愕然。
雖然之前在生死停留的時候，他的神識一直模糊不清，但期間為他解說平行宇宙的因果，且展示無數世界線結局的神秘老人，他還是能認得出來。
此時突然降臨的白髮老者，顯然就是那個神秘老人。
時輪尊者。
而且，楚雲還有種奇妙的感覺。
面對這神秘的時輪尊者，他竟然有種直面明鏡，印證道果的玄妙感受，心知對方所想，體悟對方所感，好像在窺探井中水月。
「你……究竟是誰……」楚雲驚疑道。
雖然他心中，已經有了答案，但不敢肯定。
「老夫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時輪尊者緩步走來，淡淡道：「於起源中崛起，於黑暗中沉淪，最終目睹舉界破滅，自身更是一無所有……」
老者說話之間，天罪也在顫動，顯然夢夢也認識來者。
「尊者，你不該來此！」
但，連夢夢也不明白，為何老人要在此時出現。
「夢，你已經做得很好，到這一步，你的使命也已經完美完成。」
「接下來，就交給老夫繼續吧。」
時輪尊者沉聲開口，語氣之中，竟帶着無限的愧疚和自責，讓夢夢頓時沉默無聲。
而不等老人繼續說下去，瀕臨潰散的無終，卻是黑霧涌動，先是驚疑出聲：「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居然有起源世界的生命印記，亦有諸天萬界的時光道印，長存於時光盡頭中永恆不朽！你……究竟是誰！」
說着，無終邪神陡然一震，如遭晴天霹靂，顯然是料想到什麼，話音變得顫抖起來。
「等等……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呵呵……呵呵呵……」
「吾終於弄明白，為何區區一個楚雲，一個子世界的生靈，能參悟至高無上的時光神道了！這是起源的影響，靈網的連結，因果的造化！」
「這所有的一切，原來都是你在從中作梗！」
「你是……你是！」
未等無終邪神說完，時輪尊者便是看了它一眼，冷冷道：「閉嘴。」
話音一出，一道道時光神虹交熾，結成光耀天地的法網，徹底籠罩住奄奄一息的無終，使得它的神識頓時一震，如遭寶塔囚禁，連自身的時間流速都被凍結了。
隨後，悲慘的無終，就再也說不出話來。
這一手時光造化，實屬讓楚雲也看得有些驚訝，並不是因為此術有多麼強大。
而是因為，這種對時空之道的運用，他其實也有過參悟，只是尚未印證而已，假如，再給他一些時間的話，未來絕對也能夠施展出來。
問題是，這個神秘的時輪尊者，究竟是誰？
竟然能將時空之道，運用到這種地步。
「你是誰……」雖然心有答案，但楚雲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緊盯着緩步而來的老者。
「老夫，就是你，你，就是老夫。」
「或者說，老夫正是起源宇宙的敗者，那個名為楚雲的失敗者。」
時輪尊者淡然而語，彷彿在訴說一段陳年舊事。
但短短的幾句話，卻讓楚雲心中一震。
此時，他認真看過去，瞳孔一縮，就見前方的神秘老者，緩緩抬起頭來，露出了隱藏在凌亂白髮下的滄桑面龐，簡直有如朽木般老邁。
但那般面容，楚雲就算化了灰都認得出的。
因為，那正是他自己的面容！
確切來說，那是他老去的面貌，與當前的風華正茂，顯得是如此的截然不同。
一個老去的楚雲。
電光火石間，楚雲心思敏銳，很快就洞悉了前因後果，他望着眼前的「自己」，驚異開口：「時輪尊者，你是……起源宇宙的楚雲，起源宇宙的『我』。」
聞言，時輪尊者沒有否認，只是淡定道：「其實這個答案，在你第一次見到老夫的時候，就應該已經清楚明白，老夫與你的關係，正如水中月，鏡中花，乃是一體兩面，互相印鑒，又互相連結，正如無數個平行世界一樣，於時光長河中共存。」
楚雲默然。
確實，在自己化身為殘魂狀態的時候，就跟時輪尊者接觸過。
如果不是有冥冥中的關聯的話，他也不會輕而易舉，就取信於一名神秘的老者，將平行宇宙中發生的一切一切，徹底印在靈魂深處。
「你想贖罪？」這個時候，感受到「自己」的念想，楚雲驚訝地看向眼前的老人，這是一種很玄妙的感覺，就像在照鏡子。
「老夫獨面永恆黑暗，於時光盡頭中，守望諸天，俯瞰因果，不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到來？」時輪尊者輕笑聲沙啞，帶着自嘲之意，道：「楚雲，你應該知道，起源宇宙的天辰界，已經徹底毀滅了，而起源宇宙的無終，也都因此而登臨神界，至高無上，永恆不朽。」
「如此種種，全是因為老夫當初的誤入歧途……在那條最初的世界線中，老夫……親手殺死了很多人，其中就包括楚菲、小欣，乃至老夫的父親、母親……這些曾經的親友，全部都成為了老夫的劍下亡魂……最終這些因果，亦種下禍亂萬界的毀滅惡果。」
「到得最後，連心瑤、月舞、妃璇，還有孩子們……都躲不過黑暗歲月的清算，於老夫眼前慘然消逝，其最終的結果，相信你也已經看過了，那就是世界崩潰，秩序崩壞，而老夫也深陷在地獄當中，狀若瘋魔，不能自拔，然後敗於無終邪神之手，以最為悲慘的結局收場。」
聽到這裏，楚雲黯然。
他當然知道，時輪尊者口中所說，並不是屬於本宇宙的過去，而那些熟知的名字，更是起源宇宙的存在，與自己是沒有任何關係的。
畢竟現如今，本宇宙的心瑤、月舞、妃璇，還有幾個孩子，還有楚山河和夜朧霜，還是活得好好的，迎來了美滿的人生。
「所以，為了向無終邪神復仇，你就策劃了一出橫跨無數平行宇宙的好戲？」楚雲百感交雜，向時輪尊者沉聲問道。
向另一個宇宙老去的「自己」發問，這是一種奇怪的感覺。
「沒錯。」時輪尊者承認，肅然道：「在敗給無終邪神以後，老夫當時僥倖沒有死，但整個天辰界，乃至附屬的小世界，全都淪為了無終的腹中之物，使得它能登臨至高神位，飛升到荒蕪的神界。」
「當其時，整個破滅的宇宙，就只餘下學宮之眾，於黑暗的亂古時空中流浪。」
「沉浮不定，步入敗亡。」
「最終，老夫加入了他們，並開始謀划復仇大計。」
說着，時輪尊者望向起源天罪，沉聲道：「天罪，就是那一世的最終道學結晶，有穿越時空的奧妙之力，能橫穿到其餘的平行世界，進而改變無數的歷史，造就不同的未來。」
「但，僅僅擁有穿越時空的神器，還遠遠不夠，光有起源天罪，是無法殺死無終的。」
「當時，老夫經過深思熟慮，終於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如果想徹底擊殺擁有生命法網的無終邪神，乃至殺死起源宇宙當中，已經成就至高神的無終，那麼就必須在其餘的子宇宙之中，找到對付無終的終極力量。」
「那種終極力量，固然就是『我』，或者說，就是你。」
「不過，光擁有對付無終邪神的力量，還是遠遠不夠的，因為想要徹底殺死它，就必須擁有時空神力，再而橫跨無數世界線，進行逆向征伐，這樣一來，它才會同時泯滅，不會再藉助生命法網的天賦異力復甦。」
「所以，當時戰敗后的老夫，先是遍尋宇宙廢墟，踏破星海邊荒，融合一個至高時光道印，方才領悟時空神道，成就道果。」
「而這……也是無數個宇宙中，『楚雲』時空神通的由來。」
聽到這裏，楚雲終於恍然大悟。
他一直都搞不明白，自己與時空之道扯上關係的原因，原以為這只是天賜，是機緣巧合。
沒想到，這原來是起源宇宙的影響。
是因為「起源楚雲」，也就是如今的時輪尊者，得到一個至高時空道印，造福無數子宇宙的「自己」，方才使得無數個「楚雲」，都與時空之道聯繫上。
這是根源的聯繫，非常的玄奧。
可以說，每一條世界線上的楚雲，其神通之力，都是來自於起源宇宙。
來自於時輪尊者——起源楚雲。
如果楚雲沒有時空神通的話，憑藉着魔神化的戰力，也頂多領悟出魔神開天的第九劍，無法使出那橫貫無數條世界線的第十劍——「十界天崩」。
「針對無終邪神的時空神道，有了……穿越時空的神器載具，也有了……」楚雲心緒複雜，深感震撼，繼續驚異道：「接下來，就只剩下掌控命運、改變歷史、在無數條世界線中尋求希望的終極人選了……」
「那個無懼輪迴的人選，就是夢夢。」
時輪尊者聞言，沒有否認，而是直接微微點頭，說道：「原本這個人選，應該是作為罪人的老夫，但，如果老夫親自下場，與其餘宇宙的自己產生交集，因果會牽扯太深，絕對要出大問題，輕則觸發世界修正之律，讓『楚雲』這個存在從此消失，重則萬界紛亂，唯獨無終逍遙。」
「所以，夢夢……便是應運而生。」
「論因果，論血脈，論天賦，它都是最合適的穿越人選。」
「然後，這一場橫貫時空的謀划，就這麼啟動了……作為穿越使者的夢夢，最終獨自駕馭著起源天罪，以及帶上無數稀珍，開始了無限的輪迴。」
「它，通過改變其餘世界線的歷史，還有調度劍殿秘寶的內容和順序，探索世界的結局走向，探索『楚雲』的結局走向，進而尋找出擁有至高戰力的『楚雲』。」
「而老夫，就守望在時間盡頭，等候着那一個『楚雲』的到來。」
「最終，皇天不負有心人，如今，夢夢終於成功完成使命，找到了你，找到了能夠對付無終邪神的至高力量……」
說話間，時輪尊者一雙精光熠熠的老目，肅然看向楚雲，他沉聲道：「那麼現在，就只剩下最後一步，那就是衝破宇宙之壁！」
「你要自子宇宙沖向主宇宙，逆亂時光長河，殺死那起源宇宙的至高神無終！這樣一來，這一切因緣際會，就能徹底塵埃落定。」
「夢夢，它已經做得夠多了，是時候得到安寧，而老夫亦不想再背負多一份罪孽……」
「所以，楚雲……」時輪尊者語氣肅然，一雙空幽的神目緊盯着楚雲，就像看着自己，決然道：「就讓老夫來當犧牲的『鑰匙』，開啟主世界之門吧，只有這樣，你才能從子宇宙殺上起源宇宙，絕殺無終邪神，了斷無限輪迴！」
「曾經連老夫都做不到的裁決，就由你這個楚雲去做！」
「時間無多，快點動手。」
言罷，在楚雲驚異且震撼的注視當中，只見時輪尊者寶相威嚴，狀若不朽神像，散發出一股強大無匹的視死如歸意志，且漸漸化作一團混沌之光！
顯然，他要獻祭自身，犧牲自己，換取子宇宙與主宇宙神界連通的唯一機會！
「時輪尊者，這……」楚雲有些猶豫！
直到如今，他才弄明白一切的因果循環，還在震撼莫名的狀態！
但轉眼之間，起源世界的自己，就言稱要代替夢夢去犧牲，且讓他痛下殺手，有贖罪的意味！
這也太難選擇了……
「尊者……你大可不必如此，不是說好的嗎？最終的獻祭，是由夢夢去完成……你不該犧牲！」此時，夢夢也慌忙道，天罪劍體不斷顫動。
「夢，老夫說過，你實在犧牲得太多了，這一千多萬次輪迴，不是生靈能夠輕易承受的，但……你還是熬下來了，且找到最後的曙光……」
「所以這份罪孽，不該再由你去承受。」
「其實從一開始，老夫就不打算讓你當犧牲品……」
「該償還罪孽的人，是我。」
說話之間，時輪尊者的軀體，漸漸化為一團璀璨的光霧，參合不朽時光，混沌氣洶湧，然後，一聲道盡滄桑的愧疚之音，又緩緩瀰漫而出：「夢，讓你受苦了……說起來，早早就罪孽深重，墮入黑暗的老夫，根本不配當你的尊主……」
「但好在你如今，已經尋覓到真正的主人……」
「如此一來，老夫也能安心離去。」
老者輕語，如一位即將與世長辭的慈祥長輩，在對後輩進行最後的囑咐。
這讓天罪劍抖動不已，夢夢顯然也是始料未及，被事情的發展給鎮住了……更有隱隱之間的「嗚嗚」聲音傳出，無比的凄傷。
到得最後，時輪尊者又轉過頭，看向神色複雜的楚雲，啞聲說道：「其實剛才……老夫是在靜靜等候，想看看你是否會為了夢夢，主動犧牲自己，殺上起源世界。」
「結果……很好。」
「如今看來，你這個『楚雲』，確實是更值得活下去的那一個……」
見楚雲一直咬牙，時輪尊者怒目一睜，厲喝道：「楚雲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別再猶豫了，動手！起源宇宙的無終，是位於至高無上的起源神界，老夫只能捕捉它一瞬間，最終結局如何，全靠你接下來的這一劍！」
言罷，時輪尊者的形體直接消失了，讓起源天罪急劇抖動，夢夢無比的驚愕！
隨後乾坤變幻，虛空扭曲，時輪尊者徹底化作了一團時光霧靄，籠罩向黑暗重重的無終邪神，將其盡數包裹住，如無數時光洪流交熾、旋轉！
頓時之間，楚雲神目一睜，似乎在冥冥當中，拾取到一段時光意志，剎那參悟開來。
旋即，望着那光暗交熾、生死交疊的龐大混沌，他再也不猶豫了，猛然緊握手中的天罪，要藉助時輪尊者遺留的印記，施展出橫跨時空長河的終極一劍！
「生死有命，天道無極，輪迴有始有終……」
「尊者，或者說……另外一個『我』，既然你已經作出如此抉擇，那麼我楚雲，自然要成全你的寄願，給這一切來一個終極的了斷！」
肅穆沉吟之間，楚雲目光凜然，背生永恆之翼，身披永恆戰甲，劍指大千宇宙，劍指遠方的至高神界，劍指起源宇宙中的黑暗根源！
在時輪尊者那時空印記的影響之下，楚雲的魔神開天訣，此時竟然再度進化一階。
這是至高神技的第十一劍。
亦是終結一切的一劍！
「魔神開天……完美一劍……」
「萬劫蒼穹！」
這一個剎那，在夢夢百感交雜的注視之下，楚雲化身一道時光長虹，劈開大宇宙，縱橫時光長河，向起源神界的無終邪神，發出最後的絕殺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