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二十五章 死門封閉
驚門后，寶光綻放，氤氳瀰漫，異彩流動，瑰美而祥和。
一顆蓮心種子，就這麼浮遊在空，散發着玄奧的律動，黑白二氣如兩條游龍糾纏，既有魔息之深邃，亦有神息之聖潔。
這是魔神命種。
驚門后的秘寶，居然是魔神命種……
這讓楚雲先是一陣驚異，隨後卻是深以為然，且明白到所有的因果。
在殘魂狀態的時候，他曾經聽名為時間老人的老者說過，作為天罪掌控者的夢夢，已經改變過無數個平行宇宙，足足有一千零一十五個了。
奈何最後的結局，都是以各種悲劇告終。
有些宇宙的「楚雲」，甚至連天魔界都沒有去，早早就殞命於冒險當中。
夢夢是通過改變劍殿秘寶的種類、順序，進而潛移默化地改變歷史，歷經無數次嘗試，方才造就如今的完美結局路線。
這些楚雲都是心知肚明的。
換而言之，有些世界線中，該宇宙的「楚雲」，可能在拿到凈化的魔神命種之後，便是因為各種原因而隕落，從而留下了一枚空閑的命種。
這樣的話，這一枚孤獨的命種，便是能夠充當劍殿秘寶。
「看起來，這個命種，就是有着如此來歷。」楚雲自語，頓時心潮澎湃。
他知道，各條世界線之中，若是沒有夢夢的干涉，那麼其最終的結果幾乎都是一樣的，就像早就寫好的文章一樣，木已成舟。
所以，其它平行宇宙的魔神命種，自然也能用於本宇宙的天魔族。
一切都顯得天衣無縫，順理成章。
「這就是你的本意吧？夢夢……你要讓我去救天魔族。」
楚雲心領神會，百感交雜，直接是迅步向前，然後伸手一捉，把嶄新的魔神命種收進手心。
「嗯？這是……」
當他接過魔神命種，一股模糊的記憶洪流，頓時浮現在腦海當中，顯然是來自這一枚命種。
走馬觀燈，浮光掠影，稍縱即逝，一眼十年。
「想不到……這命種的來歷是如此悲傷……」
楚雲閉了閉目，讀懂了剛才的記憶。
原來，驚門后的魔神命種，果然是另一條世界線中的「楚雲」所留。
在那個平行宇宙，楚雲選擇了退縮，選擇了苟且偷生，所以他忍痛放棄了女兒，且沒有交出命種，如喪家之犬般逃往天魔界。
雖說那個宇宙的罪天帝，並沒有責怪楚雲的抉擇，還是接納了無涯聖域和太初學宮。
最後，也通過溫養命種的方法，慢慢緩解掉天魔族的罪血烙印，一切都似乎在好起來。
但一子錯，步步錯。
因為那個宇宙的楚雲，沒有去誅魔大典，也沒有重創無終邪神，所以仍然如日中天的神若宮，能更加肆無忌憚地收集源能，發起一場場可怕的戰爭。
一年未到，無終邪神便是完美復甦，整個天辰界覆滅。
而天魔界的屍魂大戰，也幾乎提前了十年。
這個時候，天魔族尚未順利吸收命種的力量，而楚雲的戰力，亦沒有超越聖級，甚至還不是罪天帝的對手，自然也沒有魔神化。
結果，天魔古城全滅。
楚雲能感受到，那個世界的「楚雲」，對退縮的抉擇悔恨不已，但醒覺的時候，為時已晚，最後不幸落得了敗亡的結局。
於是乎，那個世界，就還遺留着一枚完整的魔神命種。
「無數次見證『我』的死亡，無數次造就悲劇的結局，又無數次改變其它世界線，在這無窮無盡的穿越日子裏，你到底是怎麼度過的？夢夢！」
楚雲握緊手中的魔神命種，朝四面八方看過去，心中有一種難以言明的複雜感受。
既有悲痛、亦有哀傷、也有憤怒，更有無奈、茫然和彷徨。
但更多的，卻是餘韻不絕的驚撼。
曾經的楚雲，是多麼的信任夢夢，只覺得天下之間，唯獨她一人是毫無保留地支持着自己，無怨無悔，無欲無求，是全心全意的輔助。
但，在死後的時間裏，在世界的盡頭中，明白到一切的前因後果，明悟到萬萬世的大局之後，楚雲終於知道自己，原來只是夢夢的一枚棋子。
身不由己。
他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好像是被「玩弄」了，如扯線木偶般，根本沒有自由。
只不過，從另一方面看，如果沒有夢夢，就沒有自己現在所擁有的這一切……
甚至，無法成就神境。
所以楚雲此時極其矛盾，也不知自己該痛恨，還是該感激，心境無比的複雜。
但據時間老人所說，他絕對是第一個，知道輪迴真相的「楚雲」。
畢竟，就在這第一千零一十五萬條世界線當中，楚雲才成功完成涅槃重生，最終登臨神尊，達到前所未有的宏偉成就，傲冠無盡輪迴，凌駕無數命運。
「哎……」
楚雲收起魔神命種，良久方才嘆了口氣。
如今，他已經不再是少年，雖然回顧劍靈穿越、塑造輪迴的真相，讓他百感交雜，但很快，他就恢復古井無波的心態。
再然後，有些平靜地走向八門劍殿的第八門，也是最後的一道門。
死門。
抬頭一看，死門的氣勢，與其餘古門有所不同，整座門扉陰沉、內斂、深邃、神秘，又顯得空寧、縹緲、幽然、靜謐。
而門扉上的石刻，更是簡單而普通，沒有半點異彩華光。
那是一個圓。
重重疊疊，循環往複，參合生生不息，太虛無極之意。
乍眼看上去，還像是個月亮。
除此以外，就是一片空白。
楚雲沒有猶豫，打算直接推門而入。
「轟轟……」
結果，當楚雲伸手向前的時候，卻訝異地發現，門扉居然紋絲不動。
明明境界已到，封印也已經解封，為何無法開啟「死」字門？
於是楚雲不信邪，再調動神識，用力往前推去。
「轟轟……」
結果，門扉還是一動不動。
這種情況，簡直無比不尋常。
要知道，昔年的每一次開門，都是境界一到，對應的門扉就能夠開啟，而如今，楚雲也已是神尊境界，傲視神境，天下無敵。
那麼這最後一道神門——「死」字門，為何還不能開啟？
「為何如此？」
嘗試幾次之後，還是無果，這讓楚雲百思不得其解。
「死」字門，就像完全被封死一樣，無論怎麼推都推不開，哪怕是以神境的念力驅動，結果都是如出一轍，劍殿門扉徹底鎖死。
再推一下，石門絲毫不動。
這一下子，楚雲便是從疑惑到怔然，再從獃滯到明悟，旋即雙目一凝，不再出手，而是露出正色，緊盯着眼前的「死」字門，說道：「夢夢，你就在這裏面，對嗎？」
門后沒有回應。
「回答我！」楚雲有些怒氣。
門后，還是寂靜一片。
只不過，直到此時，楚雲也不再懷疑自己的猜想了，很肯定昔年的小劍靈，銀髮少女夢夢的本體，其實就在「死」字門後方。
要知道，夢夢作為時空天罪劍的宿主，歷經那麼多個輪迴，必然是有其藏身之處的。
曾經，楚雲認為「休」字門后的夢夢，就是劍靈的本體，但現在，他已經徹底改變了想法。
當年的夢夢，只不過是個幻影罷了。
連見過夢夢的劍魔，當初都說過一句話，言稱當時的夢夢，是超出三界六道，不在五行中的古怪存在，連靈魂體、意識體都算不上，無比的奇特。
所以，楚雲記憶中的銀髮小劍靈，可能只是夢夢的一縷分身，一縷幻影，並不是真正的夢夢。
「像風和行空，進入時輪仙界修行數百年之後，性情和心境必然大變，神若宮為了避免這些聖子失去自我，也斬掉了這部分心性。」
「因此他們出來以後，還基本保留着當年的脾性和性格。」
「更何況，夢夢是穿越無數輪迴，度過了萬萬年，億億年？」
「漫長的時光，會把靈魂消磨成塵。」
楚雲逐漸明白過來了。
人非草木，鐵石心腸。
但無窮無盡的時間，會使得一種生靈，漸漸回歸太虛，再無任何感情，最終化道而去。
大道無情，正是此意。
夢夢為了不在無限的穿越中，丟失自己的感情和意識，於是就讓本體沉睡，然後創造出一縷幻影，實行改變時空的計劃。
這樣一來，她就能保留自我，更不至於迷失在輪迴中，最終徹底忘記自己的使命。
夢夢由始至終，都沒有消失過。
她就在這裏。
就沉睡在「死」字門後方！
「夢夢，既然我已經知道輪迴因果，宇宙真相，你就沒必要再隱藏和沉睡了，出來見我吧！」楚雲確信夢夢就在神門后，接連呼喚了好幾次。
「夢夢……」
「夢夢！」
結果，無論楚雲呼喚多少次，門后還是沒有任何回應。
更是不能打開。
楚雲有些不甘心，在大開的「休」字門裏逛了一圈，只見這一個夢夢曾經沉睡的空間，雖然能夠進入了，但如今死寂而寧靜，再無半點起伏和波動。
最終，楚雲帶着不解和不甘，又一次來到「死」字門之前，眼神複雜地看着門扉，看着那個酷似月亮的大道之圓。
他很想再一次見到夢夢，哪怕只有一次。
他很想知道，夢夢的本體，到底是誰。
兩人的因緣，絕不是憑空誕生，必然有其因果……
還有時間老人。
那是什麼人？
這些問題的答案，楚雲到現在都還是不清不楚。
然而，就在這沉寂的時候。
忽然之間，「死」字門后，終於傳出一陣若有若無的縹緲聲音，如夢似幻，稍縱即逝。
「決殺無終，回報因果。」
「輪迴了卻，死門自啟……」
十六個字一經傳出，隨後便是再無聲息，讓楚雲頓時一陣恍然。
這一道聲線，楚雲是非常熟悉的，正是當初第一次進入劍殿時，那一道漠然陳述劍殿規則和《神煉訣》功法的聲音。
而如此聲音，正是夢夢的聲音。
只是更加莊嚴、浩大、空幽。
但隱隱間，還帶着一絲虛弱之意，如夢幻泡影，一閃而逝。
「夢夢……」
「夢夢！」
楚雲印證了自己的想法，立馬朝着「死」字門推了好幾下，想要見一見夢夢的本體，但門扉果然還是紋絲不動。
再然後，無論楚雲再怎麼呼喚，劍殿裏都再無任何聲音了。
不過剛才的十六個字，他倒是聽得清清楚楚。
「要殺了無終，你才肯見我？」
「哼……就算你不要求，我自己也在準備殺回天辰界，去找無終邪神了斷一切。」
「又何必多此一舉？」
楚雲嘆了口氣，有些無奈，黯然自語：「不過既然你如此決絕，我亦不強求，但你之所以不現身，其個中道理，我也是明白的。」
「無外乎生怕引起異數，導致因果絮亂，世界崩潰。」
「既然我是第一個知道這一切的『楚雲』……」
「那麼這無數的輪迴，就由我來終結！」
言罷，楚雲再不留戀，直接拂袖離去，重回本體。
就算夢夢不說，他最近也要回歸天辰界，找無終邪神發起絕世一戰！
這個宇宙的結局，將由他來親自書寫！
而就在楚雲離去之後不久。
「哎……」
寂靜而高遠的八門劍殿中，卻忽然瀰漫起一聲淡淡而無力的哀嘆，如精靈般迷幻。
帶着深深的幽然，隱隱的擔憂。
接下來的發展。
連她也沒有見證過。
畢竟這可是全新的一條路……
結局不定。
其實剛才，她很想對楚雲說一句，成與敗，根源並不在於我。
而是在於……你。
你，也是我最看好的「楚雲」，沒有之一。
但最終，她還是沒有開口。
畢竟兩者的距離，是一千多萬個宇宙……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感情」這兩個字。
最終，她還是決定默默守望，直到最後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