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玉石俱焚

神武殿前，洪爐灼熱，舉火燎天。

那是九陽誅仙陣的壯闊法相，就好像在醞釀着一枚大星。

不過此時，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卻引得無數修士的注意，包括聖人在內，很多人都驚奇，沒想到賓客之中，居然混入了姦細。

是那兩人的出手，擊碎了那一尊撼天碎地的寶塔，讓蒼風和武行空得以生還。

只見其中一人，黑髮黑衣，邪笑連連，臉容滄桑、邪性，觀其五官，赫然是曾經大鬧東域的無極劍魔！縱然如今他老了很多，但很多人都認得出！

畢竟，數百年的時間，對於修士而言也算是短，以前劍魔的神出鬼沒和兇狠事迹，東域眾人還是記憶猶新，如同一個惡夢。

現在，昔日掠奪武靈的夢魘，竟然再一次出現，似乎還是站在楚雲這一邊！

一時之間，眾人都看得心悸。

至於另一名儒士，人群倒是覺得很陌生，從來沒有見過，但看其出手，亦有聖人水平！可謂是超凡入聖，神秘莫測。

這難道都是……楚雲的幫手嗎？很多人都這麼想。

神武殿上，聖人集團中。

諸聖倒也認出兩人，且訝異於拜獄的存在！畢竟按理來說，拜獄已經被太一殺死，但現在看來，他還是活得好好的！

「何方妖人，竟敢冒充賓客，進犯神宮？」無戒聖僧藐視兩人。

「桀桀……本座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龍在淵是也，以前修行界的諸多同道賞面，就給本座封了個綽號，叫做無極劍魔，不過老禿驢，你們神若宮諸聖的眼睛，基本都長在頭頂上的，卻拿屁股看人，嘿嘿嘿……那估計是不認識我這一號人了。」龍在淵怪笑道。

「你！」聽出話音中的嘲諷之意，無戒聖僧老目一眯，也不跟劍魔一般見識，冷笑道：「哼，老僧管你是劍魔還是劍人，你擅闖新仙界，阻攔罪人伏法，就是死路一條，不過老僧倒是很好奇，你們兩人是與罪子有何關係，竟敢主動尋死？」

「桀桀桀……」龍在淵笑得更開懷了，看了誅仙陣中的楚雲一眼，理直氣壯地道：「楚小子乃是本座的小徒孫，老夫身為師祖，總不能見死不救，哪像你們神若宮如此狠毒？」

「桀桀，據說那兩個衝出來的小子，都是你們真傳級別的天才門生吧，喲，結果你們想也不想，就全力鎮殺二人，這樣還配得上至高道統的名堂？」

「可笑可笑，真是笑死老夫了！哈哈哈！」

「哪裏來的老瘋子！」無戒聖僧皺眉，被辱罵很不爽。

「師祖……」楚雲沉默，望着那一個古古怪怪的老者。

在他的認知里，劍魔師祖是個怪人，時常神出鬼沒，目的不明，且離經叛道，是一看就不是好人的那種邪魔，瘋瘋癲癲。

但師祖也說過，只想追求念頭通達，直達世界本源，要揭露真相，揭穿神若宮的真面目。

生死時刻，除了兩兄弟以外，居然連這位師祖，也站在他這一邊……

「小徒孫，別急，師祖這就為你討個公道！桀桀桀……雖說師祖沒什麼好教你的，並無師徒之誼，但徒孫被一個流氓道統給欺負了，老夫怎麼也得出手。」龍在淵滿臉邪笑，陰鷙而狂傲，但眼裏卻有一種堅定的光芒。

這位邪師，似乎看得出楚雲需要時間，故意胡說八道起來。

兩人對視一眼，楚雲透過包裹着己身的火羽縫隙，向劍魔師祖默默點了點頭，讓後者笑了笑。

「楚雲，本尊沒戴面具，就不認得我了？」此時，劍魔身旁的儒士負手而立，也溫和笑道。

楚雲心中一震，只覺得此人舉手投足之間，竟然與昔日的天隱上人無比相似，而且他的面貌，還與拜獄聖主一模一樣！

很快，楚雲就明白了。

看來冥殿之主，也是個玩真假身份的好手，以前明面上的拜獄，只不過是個傀儡。

真正的冥殿之主，其實是天隱上人。

也就是，真正的拜獄，天機老人曾經的得意門生。

「我與你們冥殿，有不共戴天之仇，鬼面人，你為何要助我。」楚雲喃喃道，直視拜獄。

「呵呵，楚雲，冥殿對我而言，只不過是一件工具，如今，天魔入侵失敗，神宮如日中天，冥殿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拜獄神色從容，微笑着淡定道：「神宮一日不除，神屍一日不毀，世間永遠不得安寧。」

「若是連你也倒下，那麼從今以後，普天之下，就再也沒有人能夠威脅到這幫聖人的地位了。」

「既然如此，倒不如，拼一把。」

說着，拜獄雙目微眯，饒有深意地笑道：「你的氣息……在融合……快了，快了……呵呵，那如果是爭取時間的話，本尊還是能勉強辦得到的。」

「……」楚雲默然無語。

現在他總算明白到，天機老人所說的是真話。

太初學宮和冥殿，目的其實都是一樣的，那就是生存。

只不過，手段不同罷了。

楚雲做夢也沒有想到，今日的自己，居然要與曾經的仇家站在同一陣線。

但今日之後，雙方恐怕會恩仇兩清，什麼都不復存在了……

「哼，原來是冥殿的餘孽，拜獄。」此時，無戒聖僧冷冽的目光，落在拜獄聖主上，高聲道：「沒想到你大難不死，冤魂不散，既然如此，老僧今日就替太一尊主，將你徹底殺死，讓你形神俱滅，魂飛魄散，再也不復存在！」

「諸聖，都出手吧！這兩人格殺勿論！」

話音一落，在武行空、蒼風等人凝重的注視之下，兩名聖人越陣而出，聖光滔滔，玄氣澎湃，這都是迫近聖皇的絕世高人，實力蓋世無敵。

「轟轟轟轟！」

一名聖人手挽強弓，開弓之間，電虹裂天，連開無數箭劃出去，粗大的箭虹遮天蔽日，縱橫於空，引得星月無光，天地間的虛空，如浪潮般翻湧。

另一名聖人聖槍高舉，頓時罡風大作，山河崩塌，帶着重若萬鈞的威勢，聖槍洞穿了虛空，如迅雷一般，殺向拜獄聖主。

在無戒聖僧眼裏，一名連聖人都不是的武帝，再加上一名不入流的聖人，這沒什麼可怕的，隨便都可以虐殺。

就在此時。

只見拜獄輕笑，手執一支判官筆，如舉霞飛升般騰空，筆走龍蛇，鐵畫銀鈎，畫出一個巨大的「震」字，頂天立地，玄奧無雙。

「震」字一出，道則俱碎，天驚地裂，那無數道箭虹應聲而滅，就好像被一下子震碎一樣。

隨後那手持強弓的聖人，也被大「震」字擊中，整個人忽然之間，抖動了不知多少遍，最終胸腔凹陷，鮮血爆散，聖體四分五裂，橫屍當場！

諸聖大驚！

拜獄聖主這一手，是失傳已久的點石成金，揮墨成道之術，當世幾乎沒有人懂得施展，這與儒道聖術畫里乾坤，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另一方。

持槍聖人氣勢極盛，聖槍一劃，驚雷行空，疾電劈落，好像成片天穹急墜，在他眼裏，小小的武帝抬手可滅，根本沒什麼反抗力。

「看來一出手，就要用全力呢。」

龍在淵怪笑一聲，單手一招，忽然從背後的虛空之中，抽出一柄鋒銳寶劍，劍鋒一出，虛空抖動，穿金裂石，發出一陣異樣的波動。

隨後，龍在淵並指一劃，那寶劍頓時飛出，如一道開天光虹，閃爍向天。

那聖人冷笑，剛想用槍將其擊碎，結果電光火石間，寶劍居然勢不可擋，鋒銳卓絕，將那人連人帶槍給狠狠穿透了！

「噗嗤」的一聲巨響，寶劍神猛無匹，穿透而過，聖體當下崩潰而炸開，血肉橫飛！

槍碎，人亡，死無全屍！

不過與此同時，寶劍也碎掉了，到處都是光屑。

眾人驚嚇得面無血色，張口結舌，完全不敢相信，一個武帝而已，居然只用簡簡單單的運劍出擊，就殺崩了一名聖人！

今日接二連三的越級虐殺場面，簡直鎮住了無數人的身心，連靈魂都要撕裂了！

「什麼？！」無戒聖僧也看呆了，不敢置信。

他派出的聖人，就這麼死了，被一名武帝直接擊殺，粉身碎骨！

當然，諸聖的神覺非常敏銳，很快就察覺得到，龍在淵此前從背後虛空拔出來的劍，那一柄能直接誅殺聖人的劍，似乎極其的奇怪。

不……準確來說，那其實並不是普通的劍。

更不是什麼聖器、神器……

那可是貨真價實的武靈！

沒有錯，那一名邪性的所謂劍魔，居然直接拿自己的武靈來砸人、殺人，以武靈的自滅之力，來炸掉超凡脫俗的強力聖人，一劍換一命！

這是什麼戰法？！太瘋狂了，讓人驚撼，讓人咋舌！

「呵呵，閣下的萬劍同歸之術，還真是離經叛道，讓人驚訝啊。」拜獄聖主笑着道。

「桀桀……你的書法也不差，拿來殺人就最好玩了。」龍在淵邪笑出聲，一臉的癲狂，斜視上空的聖人集團，道：「各位聖人，你們祖上創立的武靈修鍊體系，簡直有趣得很呢，原來略施小法之後，武靈的威力居然如此強悍，還可以直接用來砸人，妙極妙極！」

「這個老瘋子……」無戒聖僧神色肅然。

拜獄顯露出來的實力，諸聖尚能接受，畢竟對方能夠死裏逃生，顯然是有着相當的底蘊。

但……龍在淵用武靈自爆，來幹掉一個聖人，這就很離譜了，諸聖無法接受！

這時候，龍在淵乘機而上，繼續邪笑道：「老禿驢，還有其他的什麼聖主、聖皇，這些武靈不就是你們神若宮的造物嗎，那就來試試啊，對撼一下，較量一下，看看是你們先死，還是老夫的武靈先滅，桀桀桀……」

說完，在無數道驚愕目光的凝望之中，龍在淵雙目射出冷電，鶴髮飛揚，戰袍無風自動，如絕代宗師臨世，顯示出睥睨天下的威風。

而在其身後，忽然之間，有着無數柄古劍、巨劍、利劍、長劍、短劍直接出現，排列成陣，屹立於天，錚錚作響，發出無量神光！

那是上千個武靈！

而且，全都是劍武靈！

這一下子，連聖人都不淡定了！

從沒見過在同一個修士身上，居然能有如此之多的武靈！這簡直違反常理，藐視天地法則，根本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以前，這個怪人不是只有九個武靈嗎？現在怎麼有上千個了！」

「妖孽……妖孽啊！這兩師徒，都是妖孽！」

眾人看傻了，望着那浩浩蕩蕩的劍雨，差點睜不開眼，紛紛獃滯。

如此場面，是絕對的驚人！

大家都知道，武靈是上神所賜，一個人一輩子，最多只可以擁有一個。

但現在，這個邪異的劍魔，怎麼能有一千多個？！

難道，是上天獨愛此人，讓其得到無數的眷顧？

這一刻，全場動亂。

更多的人在若有所思。

這是近古以來，眾多修士第一次對武靈修鍊體系，產生了懷疑。

「怎麼了？」見諸聖沉默，龍在淵繼續高聲道：「你看，咱家有那麼多武靈，還能用它們來自爆傷人，啊這……這不是欺負老實人嗎？！太過分了，太無恥了，太卑鄙了！桀桀桀……不過老夫倒是想讓諸位神若宮的聖人，給世人一個說法。」

「說明一下，為何上神恩賜之物，能同時聚集在同一個人身上，還能有那麼多個！」

「桀桀桀……諸位聖人，你們說，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畢竟無論怎麼看，老夫也不是那種，能受上天眷顧的好人啊。」

諸聖沉默，沒有人開口解釋。

見狀，龍在淵繼續笑道：「那不如老夫給大家一個解釋吧，桀桀桀……這……既然武靈修行體系，有了如此重大的紕漏，讓老夫這個大惡人受益匪淺，那是不是就能代表，曾經的什麼偉大傳說、上神恩賜，全都是虛假的？」

「而武靈，其實也是可以獲得的？」

「所謂的天意、神旨、上蒼之賜福，根本就不存在。」

「之所以有武靈傳說，是因為……有人在扮演『天』？」

龍在淵這一番發人深省的話一出，下方眾人如遭雷擊，如夢初醒，紛紛面面相覷。

而聖人集團之中，也有人露出迷茫之意，神色不解地看向太一聖尊的位置。

現場的氛圍，突然之間，變得微妙起來。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知道武靈體系的真相。

「哼，妖言惑眾！給本尊殺！」

「把這兩人都給殺了！」

「天聖主，動用聖神咒陣，趕緊破掉楚雲那不成熟的真神元息，把他徹底煉化了！尊主已經不耐煩了！小小懲戒一事，居然拖延如此之久！」

無戒聖僧怒音一出，諸聖頓時回過神來，而其餘聖主礙於太一聖尊的威嚴，也只好乖乖應是。

頓時之間，十方聖人出擊，決要斬殺搗亂的兩個人，如宇宙之海傾瀉而下，勢若天崩地塌，強勢得無以倫比！

即使是龍在淵和拜獄聖主，臉色都直接凝重起來，目光之中，已有死志。

「轟——！」

一場爭分奪秒的惡戰、血戰，開始不可避免地激發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