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五十七章 斷罪古神

當你孤身到來，見過這裏的破敗光景，還想要帶人穿越過來嗎？

罪天帝的這個尖銳問題，讓楚雲沉默了一下。

在他看來，天魔界的確是太弱了，而且貧瘠、荒涼得很，除去那些荒古屍魔以外，此地結合起來的戰力，甚至還不如天辰界中的古老勢力。

較真起來，天魔界就只比無涯聖域好一些。

罪天帝有此一問，其實也無可厚非。

但，楚雲沒有鄙視，只是坦白道：「到來以後，一路沿途所見的破落光景，着實出乎意料，我也沒想到傳說中的天魔古文明，原來已經衰落到這個地步。」

「不過說實話，這個地方雖然破落，但有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就算淪落到現在的蒼涼光景，最起碼我是絕不會厭惡的。」

聞言，罪天帝笑了笑，有着一絲悲涼之意，說道：「楚雲，你應該已經知道，我們這個世界的罪血烙印，到底是意味着什麼。」

「在如此環境之下，昔日生活在旁的鄰居，很有可能在一夜之間，就會變成恐怖的敵人。」

「哪怕是在古城以內，這種事也常有發生。」

「你自己一人，當然可以不在意了，但本尊想提醒你，站在你身後的，可是有着很多個家庭，他們未必就能夠接受。」

「我是被選中的穿越者。」楚雲不卑不亢，耿直道：「我之主見，就是我背後支持者的主見，所有人早就有了赴湯蹈火的覺悟。」

到來以前，楚雲曾經問過天機老人，以後的逃離計劃中，總共包含多少人、多少勢力。

當時的結果，讓楚雲有些恍然。

連同無涯聖域、太初學宮、儒門內應，以及流落在外的探子在內，那登上避劫方舟的名額，甚至還不足東夏國人口的十分之一。

不過這也很正常，畢竟大部分修士，都唯神若宮馬首是瞻。

哪怕神若宮威望下降了些，也少有修士會真的扛起反抗大旗。

但，人少自有人少的好處，至少楚雲這一方，聲音非常統一，而天機老人早就交代過，最終是否要帶回坐標，也全權交由楚雲決定。

所以楚雲一人的決定，就是一言九鼎。

帝座前，望見楚雲堅定的神色，罪天帝眼中閃過一絲欣慰的光芒。

「本尊能感受到，你體內的魔血在沸騰，且字裏行間，儘是一片丹心和真誠。」罪天帝深深地看着楚雲，沉聲道：「你……果然是真正的夜龍後裔。」

「在天魔族以內，就只有帝族之間，才有這樣的血脈共鳴，能辨別真情假意。」

此話一出，楚雲頓時精血鼎沸。

他果然也感受到，一種源自於血脈深處的聯繫，正悄然升騰而起。

這種感覺，就好像飛鳥歸隊，候鳥回巢一樣，莫名的親切和溫暖。

「楚雲，你知道嗎？」罪天帝說話的語氣，忽然柔和了不少，眼中儘是遇見強力後輩的神色，「其實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荒古年間，我們天魔族，本是神族。」

「什麼？」

罪天帝突如其來的驚人之語，讓楚雲心中一震。

而且，那帝族之間冥冥中的血脈聯繫，也讓他一下子就相信罪天帝的話。

「天魔族，本是神族？」楚雲驚疑道：「尊主，此話何解？據我所知，天魔族是十惡不赦的好戰聯盟，殺人放火，禍及蒼生，無惡不作，凶名極盛。」

「當然……這都只是史書上的記載。」

「而荒古時代流落下來的真正神裔，則是四大神裔。」

雖說楚雲已經聽過很多萬古大秘，但這一次還是離譜了些。

天魔族，本是神族？

這般說法，直接是顛覆了所有！

連學宮的至高典藏，似乎也沒有相關的紀錄。

「哼，世上本無魔，那些逝去的存在是正是邪，不就在那一字一句之間？」罪天帝冷哼一聲，言語間帶着深深的不忿，「不過你說得沒錯，四大神裔固然是神界衍生而來的下界神裔，但我們天魔族，也絕不是大奸大惡的種族。」

「甚至追本溯源，這兩大對立的部族，其實都是來自於同一個神庭。」

「要知道，自神界之戰，諸神黃昏以後，神界成墓，重回洪荒，只有作為古神的四大神裔，還有作為新神的天魔族，流落到天辰界，繁衍生息。」

「四大神裔是古神，天魔族原是新神？」楚雲愣了好半晌，這一席話當真非同小可。

「除了血脈不同，大家沒有什麼不同。」罪天帝繼續道：「在古神裔眼中，我們新神裔就是異端，就是惡魔，就是必須要誅滅的對象。」

「所以兩大族系，從天上打到地下，從神界打到下界，從荒古初期打到太古末期，足足跨越了幾十萬年，決戰到宇宙邊荒，直到遠古方才分出勝負。」

「結果如你所見。」說着，罪天帝似乎是苦笑了一聲，指著大殿周圍的黑暗景象，「結果，天魔族敗了，兵敗如山倒！甚至還像畜生一樣，被囚禁在這個異界監獄，徹底與天辰界隔離開來，而在後人編寫的史書中，我們更成為了喪盡天良的恐怖存在。」

「原來……有這樣的歷史。」楚雲聽着，整個人心頭大震。

他斷然沒想到，罪天帝用一口氣，把天魔族可歌可泣的凄慘古史盡數說出。

哪裏有什麼神魔之戰。

從來就只有成王敗寇。

神宮崛起，學宮隱世。

古神當立，新神敗走。

楚雲在復甦魔血的時候，也體會過舉世皆敵、孤立無援的局面，對於天辰界而言，那所謂的魔族，所謂的罪血後人，就是禁忌中的禁忌。

哪怕不是魔，也被逼成了魔。

「諸聖爭霸的勝利者，是神若宮和四大神裔統領的聯軍，也正因為這一戰，使得神若宮終於得到前所未有的話語權，更擁有了開創武靈體系的重大契機。」

楚雲忽然明白了很多。

過往的種種疑惑，突然豁然開朗，清晰了不少。

「楚雲，想不到你也知道得挺多，既然如此，本尊就直說了。」罪天帝越說越說激昂，周身黑氣蒸騰，諸星環繞，他一拂衣袖，冷冷道：「其實，古時候神宮之所以能贏，是因為撿到了那一尊邪神的屍體，打破了原本均衡的戰況。」

「那時候，神宮也不知秘密捉了多少無辜修士、百姓，去餵養那一具屍體，再讓麾下的聖人服用屍體所生產出來的神性物質，大幅提高戰力。」

「後來，神宮更徹底榨乾了神性物質，創造出《創世法典》這種法則之器來，簡直喪心病狂，人神共憤！如此種種，都清晰地寫在我們的《天魔傳記》之中，歷歷在目。」

聽到這裏，楚雲露出驚詫且困惑的神色。

「《創世法典》，不僅僅是一部治世文書，還是一種法則之器？」楚雲訝異出聲。

以前他只知道，《創世法典》是至高無上的大世秘典，內里寫着無數的規矩和規則，相當於人世間的思想指引，深刻無比。

當然，在入魔以後，楚雲就對《創世法典》嗤之以鼻。

畢竟這部文書裏面，是清清楚楚寫着，要誅滅一切魔族！

即便當今聖主太一聖尊奉行的是「仁治」，神若宮都不敢違抗法典，立馬把當時的楚雲囚禁。

楚雲斷然沒想到，《創世法典》還是一種道器！而且還是法則之器！相當於道法的根源，能發揮出類似於奧義的效果。

「難道《創世法典》，就是魔族經受詛咒的根源？」突然之間，楚雲恍然大悟。

「《創世法典》，是一種最可怕的戰爭兵器。」罪天帝微微點頭，語氣森然，解釋道：「它不僅定義了我們『邪魔』的地位和身份，讓我們天魔族世世代代，都背負着『罪血後人』的罪名，飽受無窮無盡的痛楚和煎熬。」

「紀錄在法典上的文字，是擁有大定乾坤的超然力量的，而正是這種根源級偉力，給天魔族的所有後人，都打上了罪血烙印！使我們自出生開始，就步入慘死的倒計時。」

「沒有錯！罪血烙印，就是神若宮的惡毒造物。」

罪天帝這一番慷慨激昂的憤怒之語，讓楚雲也是驚愕起來，不自覺倒吸一口涼氣。

罪血烙印，果然也是神若宮搞的鬼。

帝獄宮中的衰敗景象，就是神若宮做烙印研究的古迹。

而罪血烙印，更是一種滅族武器！讓遠在異界監獄中的天魔族人，自己打自己！從內部逐漸瓦解，可謂是趕盡殺絕，斬草除根，陰險至極！

只是神若宮恐怕沒想到，天魔族也不是省油的燈。

那麼多年以來，天魔族似乎找出了一些抗衡烙印的方法，不至於落得全族共葬的下場。

「但，為何夜龍一族，並沒有這種烙印？就只有血脈詛咒。」楚雲忽然又疑惑起來。

罪天帝目光如炬，一下子就看出了端倪，提點道：「天辰界，是神宮的根據地，他們怎麼會容許荒古屍魔大量出沒？」

楚雲聞言，頓時也明白過來，恍然道：「所以，在《創世法典》建立的時候，神宮刻意減輕天辰界的烙印之力，使得還在天辰界的魔族，幾乎沒有出現罪血烙印，只不過血脈越低劣，就越容易化身成屍魔……」

「這是夜龍一族，只遭受到帝關封鎖的原因，畢竟在天魔族之中，夜龍一族的血脈，稱得上是出類拔萃，如同王者般的存在，抵抗力極強。」

「這也是鬼厲之井裏面，有那麼荒古屍魂的原因，全是其餘的魔族中人演化而來。」

一瞬之間，楚雲推理如流水，整個人如遭神泉灌頂，過往的種種疑惑一掃而空！

或許太一聖尊並不是敵人。

那一尊神屍，還有三十萬年前誕生的《創世法典》，才是真正的大敵。

而且，楚雲再仔細揣摩，總算是搞明白，為何神若宮要拉攏擁有真神元息，或者是真魔元息的人才了。

因為這兩種力量，是超出《創世法典》的力量！是最原始的神族力量！

「遠古時代的神若宮，是有什麼毛病嗎？居然敢弄出那種東西，萬一玩脫了，反受法典所制，豈不是自取滅亡？！」楚雲怒聲震天！

「動亂的戰爭年代，哪怕是所謂的善人，也會不擇手段。」罪天帝沉聲道：「為統一天辰界，鎮壓曾經如日中天的新神裔，那神宮無所不用其極，早晚要遭到報應。」

「只不過，對於我們天魔族而言，當務之急，是解除罪血烙印，這是生死存亡的關鍵。」

「至於解除烙印……楚雲，此事就只有你能做到。」

聞聽此言，楚雲目光堅定，沒有說話。

直到這個時候，他終於明白到，為何對方會對自己厚禮相待。

一場交易，似乎要進行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