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四章 永恆消逝

當楚雲聽到武靈更深層次的本質時，此前那好不容易才沉靜下來的心緒，再一次劇烈翻湧起來。

那般秘密，實在太過暗黑，太過殘酷，太過冰冷，哪怕用喪心病狂來形容，也難以道盡其中的可怕和驚悚，這是無以倫比的震撼！

據紅兒所說，武靈體系，固然是一個鎖，能鎖死世人的聖路。

但其運行機制，卻驚人的匪夷所思，簡直讓人頭皮發麻。

原來，武靈並不是起到「封鎖」的作用。

它們，只不過是一個指引，負責在眾多大帝成聖的關鍵時刻，將一尊祖神的屍體，自虛空之中隱秘地召喚而來。

然後如此異物，就會吃掉大帝的聖胎，使其無法突破。

比起直接的封鎖手段，這顯得更加的陰森發寒……

而且，這一具神屍，是由神若宮所豢養著，換句話說，它才是武靈修鍊體系的核心，一直起到收割的作用。

武靈，是修行靈根，指引坐標。

太虛古門，是分發、監控和回收武靈的道器。

至於祖神屍骸，則是用於收割的斬首之刀，割斷了無數的聖道。

這，就是天辰界的真實。

「如此種種，都是真的嗎？」楚雲訝異道，忍不住顯示出心中的驚疑。

畢竟關於神屍的秘密，比起此前的暗黑古史，都要顯得厚重得多，森冷得多，殘酷得多……

「紅兒只是在說一個『故事』而已，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全憑己心，但紅兒認為，在不遠的將來，你或許能有一個印證的機會。」紅兒淡淡道。

楚雲略微沉默，隨後深吸一口氣，方才繼續問道：「那一具所謂的祖神屍體，究竟是什麼存在？」

「還有，神若宮既然能創立武靈體系，理應能找到更好的封鎖方式。」

「何必再大費周章，豢養一具神屍，然後靠它來吃聖胎？」

「如此手段，未免有些多此一舉。」

對於神若宮創造的武靈體系，楚雲既驚疑又好奇。

在他看來，這橫貫古今的超然大局，內里必然還暗含着更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到目前為止，只有紅兒能告訴他答案！

而此時，紅兒也不遲疑，坦然道：「這種封鎖手段，並不是多此一舉，反而是極其精心的策劃。」

「楚雲，你知道成聖有多難嗎？古往今來，就算沒有神若宮從中作梗，每個世代的聖人數目，也是屈指可數，鳳毛麟角。」

「諸聖爭霸世代，已經是聖人最後的輝煌。」

「所以，神若宮利用那一具神屍，一來是為了封鎖聖路，控制天辰界的聖人數量，二來是為了得到『成聖物質』，加強自身的『造聖能力』。」

「造聖能力？」楚雲有些恍然。

「沒錯。」紅兒繼續道：「你此前口中的『聖神元胎血髓』，就是成聖物質，此物能夠讓大帝突破成聖的機會大幅提高，甚至做到萬無一失，而藉助如此神料，神若宮便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誰能成就聖果，這種行為，簡稱為造聖。」

「而『聖神元胎血髓』，正是從那一具祖神屍骸中，不斷榨取出來的……」

聽到這裏，楚雲逐漸豁然開朗，眼中有着震驚之色湧現。

隨後，紅兒繼續解釋道：「但，世上沒有無源之水，亦沒有無本之木，祖神屍骸固然能榨取出『成聖物質』，但很快它就會枯竭了，正如紅兒一樣。」

「如果要讓它保持『鮮活』，一直源源不斷產出『成聖物質』的話，那就必須得持續供應能量。」

「而聖胎，就是一種極其純粹的養料。」

「所以，通過吞噬一個個大帝的聖胎，那祖神屍體能得到大量的養分，進而煉化出『聖神元胎血髓』，讓神若宮一直榨取。」

「如此一來，神若宮非但操縱了聖路，還把持了成聖的鑰匙，在實際上，壟斷了整個天辰界的修鍊之路，真正的隻手遮天。」

「這，就是武靈體系的本質。」

「就像吸食人血一樣，寄生在每個修士的一生中，等到修士被養肥的那一刻，直接開啟收割，幾乎無人能夠倖免。」

「眾生，就跟被圈養的家畜，沒什麼區別。」

聽到這裏，楚雲瞳孔顫動，啞口無言。

不得不說，神若宮橫貫萬古、苦心佈下的局，堪稱是大氣磅礴，氣象萬千，且懾人心魄，錐心刺骨，讓人震撼得五雷轟頂。

按照紅兒所說，武靈體系，當真是詭異奇絕，如同吸血一般。

那般過程，就相當於鎖死眾生的聖門，再以世代大能所鋪就的血，來集中供養神若宮的根基，如此反覆循環，讓其錦上添花，更上一層樓。

從覺醒武靈的那一刻開始。

所有真靈修士，就被掐住了命運的咽喉。

「怪不得，只有加入神若宮，才有成聖的機會，怪不得楚世雄不惜犧牲一切，都要將楚浪送入神若宮修行，原來是有此原因。」楚雲驚嘆。

不是神若宮的一份子，未來就已經註定。

但，深吸幾口氣之後，楚雲忽然又有些疑惑。

既然神若宮鎖死了聖門，那麼葉靈玉、天隱上人、拜獄聖主乃至劍魔師祖，又是怎麼一回事？

要知道，葉靈玉、天隱上人和拜獄聖主，都有聖人級別的修為，功參造化，手段通天，但顯然不是神若宮一份子，也應該不曾得到神若宮的幫助。

而劍魔師祖就更加離譜，居然能掠奪別人的武靈，足足擁有九個武靈……

這就證明，武靈體系，也並不是完美的。

「紅兒，有沒有辦法，能躲過那一具神屍的吞噬？」楚雲問道。

出乎意料的是，紅兒不假思索，直接點頭道：「有，但條件都極其苛刻。」

「據我們當年的推算，逃避封鎖的方法，怕是有三種。」

「第一種方法，是捨棄武靈，或者在突破成聖的時候，不讓它發出召喚信號。」

「但要做到這一點，必須是擁有曠古爍今的神魂修為才行，說起來，無涯部族中的聖主，便是其中之一，她們能夠壓制武靈。」

「所以當年，神若宮才會極力打壓神魂道統。」

「第二種方法，是找到同時突破的大帝。」

「要知道，祖神屍骸，雖然會在成聖路上出現，並隱秘地吃掉聖胎，但同一時間，它只會出現在同一個地方，可謂分身乏術。」

「因此，只要有兩名大帝，在不同地點，同時突破，那就有機會躲過吞噬。」

「最終，只能看是誰更走運了。」

「不過以天辰界的靈氣根源，要同一時間接受兩名大帝的突破，還是顯得捉襟見肘，所以哪怕是走運的那一方，那成功突破的機會，也是微乎其微。」

「但總比沒有希望好。」

說到這裏，紅兒忽然停頓下來，似乎是在思索。

楚雲則是微微點頭。

在他看來，這前兩種躲避的方法，確實都很合理，一種是瞞天過海，另一種則是調虎離山。

但對他而言，兩種方法都沒用。

因為，自己不是聖靈一族的人，估計做不到武靈屏蔽。

而第二種方法，同樣很難實施。

畢竟，誰會把突破的時間公諸於世？這不是找死嗎。

更何況，這種方法的成功機會還極低。

「但話又說回來，天罪劍……會出賣我嗎？」楚雲喃喃自語，不由得產生這個疑問。

天罪劍，明顯與其他武靈不同。

在不遠的未來，它到底會不會召喚神屍，還是個未知之數。

「紅兒，你不是說有三種方法嗎？那麼第三種是……」此時，楚雲主動開口問道。

紅兒小唇輕抿，低頭不語，似乎還在思慮。

略微沉吟，她才開口道：「其實，紅兒也不知道，第三種方法究竟行不行得通，只能通過神若宮的行動去判斷。」

「要知道，當年他們除了打壓神魂道統，還在打壓神裔和魔裔。」

「所以……或許第三種手段，是與真神元息和真魔元息有關，至於如何破解封鎖，紅兒就不清楚了，這需要你自己去印證。」

聞言，楚雲略一愕然，但也點了點頭。

那些年，神若宮極力打壓神裔、魔裔，肯定都是有原因的。

說不定自己，就手握著其中一把鑰匙，能解掉那個眾生之鎖。

而此時，料想到那守候在聖門前的屍骸，楚雲又一陣不寒而慄，開口道：「神若宮豢養著的，真是一具來自於神界的屍體嗎？」

「是。」紅兒點頭道：「我們並不知道，它生前究竟是什麼神，但可以確定的是，那一具祖神屍骸、荒古神祖，的確是來自高於天辰界的上界。」

「而且，那是上界的唯一神，亦是天辰界的唯一神。」

「因為，據說遠在五十萬年前，神界就步入了黃昏，神朝陷落，仙庭俱滅，再也不復存在，而神若宮所得到的祖神屍骸，也已經是最後的一尊神。」

聽到這裏，楚雲有些神魂震顫，也有些心馳神往。

「上界早就覆滅了嗎？看來，我是無法飛升了。」他打趣道。

聞言，紅兒只是淡淡一笑。

隨後，紅兒忽然以深遠的話音，語重心長地開口道：「楚雲，我知道的一切，都已經告知於你，而雖然這些故事，與你的距離還是有點遙遠。」

「但我堅信，你總有一天，要直接面對它。」

「特別是，如今你既得到了真魔元息，又……終結掉了阿浪的一生。」

「說不定，你還能覺醒真神元息呢。」

「有些宿命，有些未來，有些因果……註定是要實現的。」

紅兒的淡然訴說，讓楚雲目光閃動，陡然間思緒萬千。

這一刻，他感覺到自己肩上，似乎多了一種叫做「責任」的東西，釋放着無形的壓力。

那是只有他，才能擔當的責任。

「好了，該說的，紅兒已經說了。」

「五萬多年了呢，我好累……真的好累……」

說着，在楚雲沉默的目光中，紅兒緩緩低頭，兩隻小手擺在椅柄上，嘴角勾起一抹從容的笑意。

「楚雲，我準備好了。」

「請你……讓紅兒永恆沉眠下去吧。」

她輕聲開口，字字飄然，話音柔和，瀰漫着釋懷的疲憊之意。

見狀，楚雲看向那一桿插著紅兒的半截古矛，他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

但見紅兒一副擁抱死亡的安詳神色，他又難以啟齒。

「那麼……請安息吧。」

最終，楚雲只能道出這麼一句。

隨後，楚雲緩緩伸出手掌，一股深邃的死亡之力，頓時如一團暗黑火焰般，覆蓋上他的掌心，再然後，他握住那半截古矛，能感覺到它在抗拒。

只不過，隨着真魔元息之力，漸漸催動開來，那古矛上殘餘的永生之力，卻如堅冰般消融。

「嗡……」

剎那間，一聲道音響起，古矛似乎黯淡了很多。

顯然，真魔元息起效了。

旋即，望着紅兒安詳的微笑臉容，楚雲咬了咬牙，再也不遲疑，他用力緊捉永恆聖矛，一下子將其拔出，頓時「鏘」的一聲脆響。

當古矛拔出的那一刻，楚雲立馬抬頭看去，卻見紅兒的瘦小身軀，竟是變得虛幻起來，化作了點點光雨，絢麗如玉，瑰麗多彩。

短短的一瞬，這一隻被困了五萬多年的「籠中鳥」，就只剩下一個模糊的幻光輪廓。

「謝謝。」

到最後，楚雲只來得及聽到這麼一聲。

等到霞光飛散，原先皇座上的小女孩光影，便如夢幻泡影般消逝。

紅兒，顯然已經得償所願。

死了。

但，與其說這是死。

倒不如說，是永恆的沉眠，永遠的解脫，脫離了永生的桎梏和無限的寂寞。

「……」楚雲無法言語。

此時此刻，他居然能感受到，一種淡淡的溫暖瀰漫而起。

看來那是來自於紅兒的幸福之光。

沉眠，就是她的追求。

然而，正當楚雲以為，這僅僅只是一個幻夢般的錯覺時，忽然間，一個微小的瑰麗光團，卻是落入到他的視線中。

那是皇座上的一顆血鑽，夢幻而美麗，溫暖而圓潤，如羽毛般輕柔。

「這……這是……你留給我的饋贈嗎？」

「朱雀先祖。」

楚雲愕然。

他知道，那一顆血鑽，恐怕就是祖神血晶。

能激活真神元息的，祖神血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