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一十二章 舊神衰落

當楚雲自紅兒口中得知兩次界戰的前因後果，再與封王殿中的遺書對照，只覺得這些被掩埋的歷史，都能夠完美地一一對應上。

由此可見，這些黑暗真相，具有十足的可信度。

第一次界戰，究其起因，乃是第一代武靈的同化。

而第二次界戰，追本溯源，乃是第二代武靈的異化所致。

兩代武靈，都有不可忽視的重大缺陷，最終引起亂古大劫，戰火連天，生靈塗炭。

但，作為始作俑者的神若宮，卻每每躲藏在真相之後，後來甚至嫁禍他人，不惜對神魂道統和反抗的勢力，展開全面的血腥鎮壓。

開元時代末期。

白虎神裔滅絕，神魂道統覆滅，聖靈一脈遠走天涯，太初學宮則是銷聲匿跡。

直到此時，武靈體系的創造者——神若宮，方才真正坐穩至高統治者之位。

這些蒙塵的歷史，若是聽在現世修士的耳里，必然是如雷入耳，震撼身心，顫慄神魂。

單單是「沒有武靈也可以修鍊」這一點，便能讓人感到不可思議，甚至是發笑了。

更何況，是武靈的來歷。

此時，望着周圍的仙靈之境，楚雲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道：「開元時代過後，就是靈武時代，這是屬於武靈的時代，一個由單一聖人勢力所主導的修行大世。」

「神若宮的願景，也終於是如願以償。」

「說得對。」紅兒微微點頭，道：「靈武時代，才是武靈發揚光大、原始修行者絕跡的時代，而神若宮創立的武靈修鍊體系，也從此步入完美的境界，正式走進巔峰。」

「直到現在，尚且活着的修士，都已經徹底忘記昔日的厚重古史了。」

「武靈，成為了世人的信仰，甚至賴以生存的根基，而那些因為無法覺醒武靈，從而淪為賤類的生靈，可謂比比皆是。」

「可以說，如果無法溝通武靈的話，那麼這個生靈、這個人的一生，就被徹底否定了，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命如紙薄。」

聽到這裏，楚雲心中微凜，很有同感。

他回想起白陽城十六歲的自己。

那個時候，有一個子虛烏有的傳說，言稱覺醒殘靈的真靈武者，都是不祥的天煞孤星，遭到了上蒼的詛咒，所以諸人都對此深信不疑，讓他楚雲蒙冤受屈。

這些現象，顯然就是源自於眾生對武靈的盲目崇拜。

卻不知道，他們信奉的所謂神靈、神恩、神力，神武，都只是神若宮所編織出來的一個「夢」。

一個充滿謊言的夢。

「天罪劍……夢夢……」

忽然間，一個潛藏在心底已久的問題，浮現在楚雲腦海中。

既然武靈體系是被聖人創造出來的。

那麼他的武靈——天罪劍，究竟是什麼造物？

天罪劍，明顯與其他武靈不同，且獨一無二。

它也是太古時期的聖者遺留物？

要知道，天罪劍體斷掉的一半，如今還斜插在天劍城裏，還是全城的道法中心……

還有夢夢……

她又是怎樣的存在？

這些充滿神秘感的疑問，讓楚雲摸不著頭腦，雖然天罪劍是屬於他的武靈，但一直以來，他對此物都有着一種淡淡的敬畏感。

如果失去天罪劍，自己……還是自己嗎？

「楚雲……楚雲？」

此時，一陣短促的呼喚聲，喚醒了沉思的楚雲，是紅兒的淡然聲音。

楚雲頓感歉意，連忙道：「抱歉，走神了。」

「沒事。」紅兒輕笑道：「話說，你為何懂得那麼多的舊時古史？據紅兒所知，這些歷史真相應該早就被神若宮摧毀了才對。」

「實不相瞞……其實……」

隨後，楚雲也不再保留，將自己在死戒島和封王殿的所見所聞，都一五一十地告知紅兒。

如此種種，近的包括紅塵老祖深陷帝獄宮一事，遠的包括太初學宮建造戰爭要塞「永恆方舟」，還有四大神裔古祖被困，獨自在封王殿守望的慘劇。

說完后，他竟有種如釋重負的暢快感受，頓感豁然開朗。

而紅兒也是一直點頭。

顯然，這些古史與她知道的一致，都是被埋葬的歷史。

「果然，那四位前輩，是被困在了永恆方舟中，如此說來，那一位青龍族的古祖，也跟紅兒很相像，足足被囚禁了很多很多年呢。」紅兒輕輕一嘆。

聞言，楚雲也有些動容，忍不住問道：「十萬年前，也就是開元時代末期，四大神裔為何突然之間和太初學宮合作，要秘密打造永恆方舟？」

「聽上去，這是想要逃跑。」

「所求之事，無外乎自保。」紅兒坦言，開口道：「要知道，那時候第二次帝滅之戰雖然已經結束，但神若宮的一道強權旨意，卻把白虎神裔、太初學宮和神魂道統的聯軍打得七零八落，毫無喘息的機會，大有一統三界的勢頭。」

「當時，我們四大神裔還有聖人存在，都不是平凡之輩，他們很快就察覺到不妙了，終於意識到神若宮已經能夠隻手遮天。」

「所以，他們便是暗中聯合起來，打算逃離天辰界的主世界。」

「但誰也沒想到，青龍族內部出了亂子，意見有些不一，隨後便有人向神若宮告密，背叛整個同盟，讓神若宮獲知永恆方舟的動向，進而派人前往截殺。」

「那同樣是慘烈的一戰。」

「最終，永恆方舟時隱時現，但卻遭到嚴密監控，如此一來，那四位神裔古祖就只能終其一生都留在那裏，永遠無法再踏入天辰界半步。」

聽到這裏，楚雲暗嘆一聲。

「通過太初學宮的通訊道器，青龍古祖得知了自己族人背叛的消息，所以才心灰意冷，連青龍傳承都沒有留下，只留下了一個風之聖魂。」他喃喃自語。

直到這一刻，楚雲方才理解那位青龍古祖當時的絕望。

為家族、為親人、為生存而傾盡所有，不惜犧牲一切。

結果到最後，卻被自己人從背後捅刀……

冷，真冷。

「後來呢？」楚雲長出一口氣，越發好奇起來，「靈武時代之後，為何神若宮沒有找四大神裔的族人算賬？他們應該知道，四大神裔有包藏禍心的嫌疑。」

紅兒繼續訴說道：「因為，除了白虎神裔外，其餘三大神裔，都沒有做太過出格的事情，只是想逃走而已，罪不至死。」

「後來四大神裔的所謂謀反罪名，都被一一赦免。」

「神若宮顯然覺得，永恆方舟墜落異界的血戰，已經能對四大神裔起到震懾的作用。」

「只不過……」說着，紅兒深深嘆了口氣，終於湧現出一抹濃烈的情緒，「只不過，自靈武時代開始，整個天辰界，就幾乎無人能成聖。」

「這條聖路，彷彿斷裂了，任誰也踏不進去。」

「凡間，只有大帝，而沒有聖。」

「當然，這種聖路衰落，大道凋零的跡象，也出現在四大神裔中。」

「而從那時候開始，只有通過聖武試煉的聖子，才有機會進入神若宮修行，並得到成聖的機會。」

「這是唯一的成聖之路。」

「所以神若宮，方才有恃無恐，不再將注意力放在四大神裔上。」

「畢竟四大神裔已經衰落，屬於我們的時代早就過去了，而那些年的輝煌，也只能記載在古書的隻言片語間，僅此而已……」

楚雲默默在聽，只覺得眼前浮現出一部可歌可泣的史詩。

早些年，四大神裔，還存在神血修士，統統都擁有元息的力量，更是常駐聖人之軍，傲視天下，曠古爍今，可謂如日中天！

但到今日，別說是神血修士，哪怕聖人都再無出世。

舊神衰落，神宮當立！

而此時，一道驚雷突然劈中楚雲的腦海，讓他忍不住長出一口氣，訝異道：「如果……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對於神若宮而言，如今的武靈修鍊體系，的確是幾乎完美的。」

「但對於眾生而言，武靈修鍊體系……是一個桎梏，一個限制，一個牢籠，對嗎？」

「眾生的聖路，被封住了。」

「被神若宮……鎖死了。」

「天辰界中，所有人修鍊成聖的路，都被鎖死了！」

說話間，楚雲愈發激動起來，饒是以他的心性和定力，此時都不得不驚。

修行之道，前進的路，被一個勢力給徹底鎖死……

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簡直懾人心魄，驚撼絕倫！

而此時，紅兒也是罕有地露出肅然之色。

沉默良久，她幽幽開口道：「你猜得對，神若宮費盡心思，傾力謀划，不惜一切推行武靈修鍊體系，恐怕只是想鎖死聖關，限制眾生成聖。」

「至於那把鎖，就是每一個真靈武者都擁有的……武靈。」

此話一出，四周的空氣都冰冷下來，彷彿凝固冰封一般。

一股寒氣瞬間瀰漫而起，錐心刺骨，森冷可怖，讓楚雲瞳孔微顫，心臟砰砰直跳。

武靈修鍊體系，果然是有問題的……

武靈，雖然是修行根基，但同樣也是一把鎖。

就像一個烙印，自你開始修鍊就伴隨左右，而當你有幸來到大帝和聖人的突破關口，它就會把那一道聖門徹底鎖上，讓你無論如何都闖不過去。

初時，或許有漏網之魚。

但現在，已經沒有了。

除非成為聖子，成為神若宮的一份子。

這樣一來，聖路之門才會重新打開，否則的話，即使你天資驕縱，驚才絕艷，也敵不過源自於你道行根基中的秘密封鎖。

多麼殘酷的事實。

最可怕的是，直到現世，眾生連這把鎖都看不見，摸不著。

試問自古以來，有多少英雄豪傑，飲恨於聖門之前？真可謂不計其數！

「好冷……」楚雲不寒而慄。

可想而知，那一道眾生都趨之若鶩的聖門，門前早就堆積了無數的白骨，一地的鮮血，崩潰的殘屍，那無盡的聖道輝煌之下，卻是一曲曲悲壯之歌。

一道屹立在屍山血海中的光明聖門。

腦海中的念想一閃而逝，楚雲心裏寒氣直冒，但，他突然回想起什麼，頓時又驚異道：「夜龍一族，雖是魔族，但應該……是原始武者的一脈吧。」

「嗯。」紅兒點頭道：「縱觀古史，夜龍一族是最強大的原始部族之一，很久以前的夜龍一族，就算不覺醒武靈，都能輕鬆擊敗修為更高的真靈武者。」

「但神若宮最忌憚的，就是這一類原始修士，必須得世代打壓。」

「所以，久而久之，夜龍一族就成為禁忌之一，遭到神若宮的雙重封鎖，第一重封鎖，是帝門，第二重封鎖，才是聖門。」

「前者是血脈封鎖，法則詛咒，後者則是武靈封鎖，根基破壞。」

「楚雲，你如今有幸突破了帝門，體內更流淌著神魔雙血脈，哪怕你沒有去刺殺阿浪，神若宮遲早都會找上你的。」

聽到這裏，楚雲心中一凜，忽然明白了很多……很多……

他突破成武帝的時候，如果沒有得到《神煉訣》以及五種聖魂的幫助，他肯定也沖不過那一道堪稱死亡的禁忌關口。

這般打壓，稱得上是喪心病狂……

神若宮，究竟是有多怕魔族？居然要做到這種程度。

不知不覺間，楚雲拳頭猛握，森然道：「看來，靈武時代中期，剩下來的三大神裔，之所以又一次聯合起來，是因為察覺到神若宮的武靈體系，似乎鎖死了聖路。」

紅兒沒有否認，直接開口道：「當年，三大神裔如同驚弓之鳥，但都很謹慎，只在暗中籌備，特別是北域的玄武神裔，一直都在韜光養晦，尋求逃脫的機會。」

「可惜的是，青龍神裔又一次出賣了同盟。」

「但這一次，他們是全族都叛變。」

「因此，神若宮識破了玄武神裔的盤算，趁他們未成氣候，便發起了一場內亂之戰，只是玄武神裔，不愧是身處歷史悠久的北域，底蘊竟然出奇的深厚。」

「甚至，還有聖人和神血修士存在。」

「最終，即便是神若宮，也花費了很大的功夫，才收拾掉這一場戰爭，以致於到現在，北域還是天辰界中最荒蕪、最破敗的地方。」

「後來發生的事，你都知道了。」

說到這裏，紅兒的凄蒼小臉，朝向一臉凝重的楚雲，道：「我們朱雀神裔，為求自保，也只能忍氣吞聲，追隨青龍神裔的腳步，向神若宮投誠。」

「但，還是慢了一步。」

「從那以後，舊神徹底衰落，四大神裔，只餘下其二，而我們朱雀一族，乃至青龍一族，實際上都稱不上是神裔，只能算是帝族而已。」

「天辰界，沒有神裔家族了，再也沒有了。」

忽然，紅兒沉默下去，面無表情，那些乾枯的紅色髮絲，被一陣陣微冷的風吹起。

她是四神衰落時代的人。

對於那個時代，紅兒應該是感觸最深的。

哪怕被困在此地，哪怕目不能視，但那些年皇朝陷落的一切一切，她都依然是歷歷在目。

而楚雲也是心潮起伏，無法平靜。

「……」他低頭不語，既驚異，又感慨。

這些塵封的真相，就是一部四神衰落的古史，仿若就在昨日發生！

…………

PS：這段劇情很不好寫，畢竟是承前啟後的填坑篇章，各種前因後果，穿插在前文的字裏行間，甚至能追溯第一章，此時一併爆發開來，實在是寫不快！所以最近更新變慢了，請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