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五十九章 罪與罰

天劍遺跡，是位於天工堂聯盟的正中央。

平日裏，如果沒有長老級口諭，又或者擁有天劍律令，閑人根本無法靠近此地。

這般守衛，可謂非常森嚴。

由此可見，作為煉器道學核心的超古代遺跡，是有多麼的舉足輕重。

當然了，歷經多年的研究，如今的天劍之骸，只不過是擺設而已。

但論地位，這可是天劍城的始祖之器。

甚至是信仰級別的存在。

「好靜。」

此時正值夜晚，楚雲緩緩步入祖器庭院，即使周圍燈火輝煌，這裏都有種荒廢的蒼涼感，彷彿讓人回到遠古諸聖爭霸的時代。

抬頭看去，天罪劍的石像劍尖，就這麼斜插在地。

這太磅礴了，如一座神山一般，神聖而巍峨，恢弘而古老。

從高空中俯瞰，只見此時的楚雲，就好像一隻螞蟻，在靠近一面嘆息之牆。

「那麼多年了，我終於找到天罪劍的相關線索。」

「究竟幾十萬年前，天罪劍為何會被折斷？」

「那前半截劍，又為何會變成武靈？」

滿腹疑問之下，楚雲緩步而行，只見天劍之骸表面是石質的，而那劍身的紋路，如長江大河般縱橫交錯，深邃而玄奧。

畢竟遺跡太龐大了，整個劍身都是放大版。

「嗡——」

隨後，楚雲伸手觸摸劍身，可以感受到，一陣玄之又玄的道音響起。

但除此以外，就什麼都沒有了。

「歷經那麼多年，早就被大道磨滅了吧。」

楚雲嘆息一聲。

顯然，眼前的遺跡，的確是天罪劍的殘骸，但這也僅僅是殘骸而已，如同人死後的骸骨。

哪怕生前再怎麼叱吒風雲、呼風喚雨。

到頭來，也只是跟一抔黃土、一塊石頭沒什麼區別。

「難道就沒辦法喚醒它？」

楚雲不信邪，以強大的神識試探四方，發現此地雖然寧靜，其實，暗中也有高手在保護。

但事已至此，如果不深究一番，豈不是白來一趟？

很快，楚雲神覺敏銳，「不經意」靠近殘骸，最後手掌攤開，讓一柄小小的斷劍出現在手心。

這是以真武喚靈之法，所召出來的天罪。

說來也奇怪，當兩截大小差距極大的東西靠近，居然也沒有互相呼應的意思。

不過，當楚雲托起天罪，與遺跡石壁接觸的時候，天罪頓時輕顫了一下，嗡嗡作響，產生共鳴。

緊接着，一股記憶洪流，直接印在楚雲的腦海里。

「轟！」

「轟轟轟！」

耳邊彷彿傳來開天闢地的聲音，楚雲此時再一睜開眼，就見到周圍是蠻荒的景象，蒼茫而大氣，有巨猿搬山，真龍倒海，亦有金烏逐日，有鯤鵬穿星。

這是太古蠻荒，四野混沌，萬族林立，猛獸咆哮山河，逐鹿天下。

「轟轟轟——！」

忽然，天崩地裂，鬼哭神嚎，只見萬物驚寂，舉世顫慄，眾生臣服，一道壯闊無比的星河，如裂痕般出現在天空，割裂了蒼宇。

天驚地動，星月無光。

一柄磅礴得無以倫比的巨劍，從銀河深淵中探出，然後它化作一道神電，劈開乾坤，斬斷九霄，朝着蠻荒大地墜落。

「轟隆隆——！」

隨後，楚雲卻是訝異地見到，那把劍忽然解體了，當空截斷成兩半，帶着九天神火、時光碎片，各自落在不同的地方。

這一幕，宛如流星隕落，讓所有生靈都看直了眼，如迎接神明降世。

「砰——！」

一聲巨響，楚雲只見其中一截劍尖，墜落在一片荒地，那裏頓時出現一個巨大的隕石坑。

方圓不知多少里都被毀滅了，不復存在。

至於有着劍柄的那一部分，已經不知所蹤。

「嗡——！」

到得此時，眼前的實景把楚雲拉回了現實，他着實是有點懵，沒想到兩截劍身觸碰，會讓自己看到那疑似是古時候的場面。

不過，楚雲卻沒有注意到，當他愣神的時候。

一些細碎的夢幻光屑，自殘骸中涌動而出，隱隱之間，被小小的天罪斷劍給吸收。

等到楚雲低頭看去，天罪劍已經恢復如常。

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

「剛才我看到的，是天罪劍降臨的情景？」

「它到底是從哪裏來的……好像並不是天辰界本身的造物。」

帶着深深的疑問，楚雲又拿着天罪，碰了遺跡石壁好幾下。

但此時此刻，兩者再無反應。

而天劍之骸，此時十分沉寂，連最後那一絲一毫的生機都消逝了。

也不知道，這是不是錯覺。

「沒反應了，果然遺跡就是遺跡，只是一般的化石而已。」最終，楚雲只能暗嘆一聲。

說到底，在天劍城碰見天罪殘骸，着實是意外之喜。

如今沒有成果，倒也在預料之中。

只是一種淡淡的失落感，卻湧上楚雲心頭，他覺得自己與天罪劍的距離，彷彿變得很遙遠了，無法跨越時光長河，亦無法破開古史滄桑。

「洛小友。」

忽然之間，一道呼喚聲傳來，楚雲早有預備，立即機警地收起天罪。

旋即他若無其事地回頭，朝着到來的老者笑道：「楊老前輩？你不是要參加宴席嗎，怎麼突然來至，不會是怕我偷走這古代遺跡吧。」

沒有錯，來者正是楊鼎。

「呵呵，老夫不喜大肆鋪張，任由後輩們開心就好啦。」楊鼎笑呵呵，也來至天劍遺跡前方，問道：「怎麼樣，面對如此雄奇的古迹，洛小友你可有收穫？」

楚雲沉吟了下，隨意道：「素聞天劍神跡，古老大氣，玄奧莫測，如今一見，果然非同凡響，只不過恕本少島主眼淺，我實在難以揣摩出神跡的奧秘。」

「可能就只有煉器師，才能窺探一二吧。」

聞言，楊鼎撫須一笑，道：「說得不錯，這遺跡作為當今煉器道學的基礎和源頭，確實是晦澀難懂，繁奧莫測，哪怕是此時的老夫，都不敢說完全搞明白神跡的構造，和其古代符文。」

「所以小友你看不明白，也是再正常不過。」

「對了。」說話間，楊鼎忽然想起什麼，朝着楚雲問道：「據小無雙所說，洛小友你此次到來，除了要見識天辰界主流的煉器學術以外，還想找尋一物。」

「究竟小友你想尋找何物？大可告訴老夫，呵呵，別的知識我可能見解淺薄。」

「但，如果是關於煉器見識的話，老夫可以毫不客氣地說，在這天劍城內，我敢認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聽得此話，楚雲笑了笑，正好順水推舟。

「實不相瞞，其實本少島主，遠在冰玄島的時候，就曾經聽說過劍皇榜，以及坊間的傳說。」

「聽聞劍皇榜上的第三、第四，是三大聖劍和三大魔劍，它們能夠分別合成為一，進化為真正的超卓聖器，而今古時期，似乎恰好就有人祭煉出這六柄劍。」

「不過好可惜，據說當年的魔子，弄丟了其中兩柄魔劍，貪狼劍又在那劍貪的手上，所以我也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三大聖劍上。」

說着，楚雲看向楊鼎，微笑道：「沒錯，我只是想見識一下，傳聞中三聖劍的模樣，不知道楊老前輩，是否了解這三柄劍的下落？」

楚雲的話讓楊鼎微微一怔，不過他也毫不見怪。

畢竟，想追求這六柄古劍的修士，這洛玄機絕對不是第一個，早在以前，就有過很多探寶修士問過他這些問題了。

「原來如此，這只是小意思而已。」楊鼎點了點頭，說道：「眾所周知，劍皇榜的三大聖劍，分別是聖劍.靈心渡世、聖劍.笑傲紅塵，以及聖劍.太極陰陽。」

「其中，聖心劍下落不明，據說當年，是被南域的無極宗所得到，但如今已經徹底失去蹤跡。」

「而紅塵劍，相傳是儒門的傳承之器，後來被一位儒門老祖帶走之後，同樣是不知所蹤了。」

「至於太極劍的下落，倒是明晰得多，如今此劍乃是太極玄門的傳承信物之一，一直都保存在太極門，至今仍然是完完整整。」

「不過，太極門的門規很森嚴，不是誰都能拜訪其宗門要地的，更別說參觀傳承信物，所以洛小友啊，你怕是要失望了。」

聞言，楚雲神色一怔，倒也沒有沮喪。

反而有點安心。

畢竟，得知寶物的準確位置，總好過大海撈針。

當然了，如果讓對方知道自己，其實已經手握六大古劍中的五柄，就只差太極聖劍，也不知道這個煉器盟主老頭子，會不會當場激動得暈厥過去！

「好吧，原來太極劍，是在太極門。」楚雲喃喃道。

「說來也慚愧，小友你幫助老夫一次，但老夫居然無法助你見識見識，到頭來，這六大古劍，竟然一柄也沒見着，哎，讓你空手而歸了。」楊鼎嘆了口氣。

「無妨，得知幾柄古劍的下落，晚輩已經很滿足了，能早點打消見識的念頭也好。」楚雲笑道，面不紅心不熱。

不過，楊鼎此時想起什麼，還是搖搖頭。

略微閉目，他開口道：「怪不得小無雙說，你在凌霄箭樓上，想要此時在劍貪手上的貪狼劍啦，原來是想要見識古劍。」

楚雲點了點頭，隨後好奇問道：「前輩當年，是從哪裏得到貪狼的？」

「此事說來話長，老夫就長話短說吧。」楊鼎撫須回想往事，沉吟道：「在年輕的時候，老夫喜愛周遊列國，探訪煉器真跡，哪怕是兇險之地，我都願意進入一探。」

「當其時，我深入北域冰原，西域荒漠，歷盡艱險，後來在無意之中，居然發現了半人半魔的隱居後代，被他們所救。」

「不過我不是迂腐之人，對於族裔之別，也並無是非之分。」

「所以在養傷期間，老夫都毫無怨言地留在那裏，並且教導那些魔族孩童煉器知識，而等到我離開的時候，為表達感謝，那位村長居然送給我一柄魔劍。」

「貪狼劍就是在那個時候拿到手的。」

楚雲一愣。

他斷然沒想到，楊鼎老爺子，居然與避禍的魔族後代，有着這樣的淵源。

那麼楊家，對魔族沒有厭惡感，也是能夠理解的。

「原來那些年間，天辰界之中，尚有各種魔族的血脈殘留。」楚雲慨然道。

「當年是有，但現在……恐怕已經滅絕得七七八八了。」楊鼎忽然眼神黯淡，惋惜道：「據老夫所知，當年救助過我的魔族小村落，後來似乎被神若宮的下屬勢力所清剿。」

「在我聞訊之時，他們已經……全死了。」

「哎！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天罰吧，究竟他們做錯了什麼？真是讓人費解。」

聽得此話，楚雲頓時心頭一凜，有一股同病相憐的怨氣。

這是天罰嗎？

擺明，是人為。

結果人為，被視為天罰。

什麼才是天理？

頓時之間，楚雲百感交雜，一種戰意激蕩在心間！

而恰在此時，景門后的冰雪世界。

「嗡！」

剎那間，玄黃劍爐顫動，劍光熾盛，光芒大作，魔氣無量，直衝九重天！

天罰劍，終於在此時，祭煉成功，宣告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