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六章 逆流
當楚雲回到龍骨山莊之後，夜朧霜站在崖邊，目光凝視着那一面大門，久久都沒有言語。
她沒有料到，這小子，居然如此任性。
明明已經知道，留在此地乃是凶多吉少，但他偏偏逆流而上，要與主母抗衡到底。
葉靈玉，作為無涯至尊，位高權重，地位尊崇，哪裏是那麼容易就能被說服的？更何況，為了所謂的傳承，她已經有點走火入魔。
結果，楚雲卻好像很有把握，連一點離去的意願都沒有……
「真是狂妄的小子！」夜朧霜既無奈又惱怒，這一個從自己肚子裏生出來的玩意兒，脾氣怎麼就那麼倔？這是在叛逆期？
「鏘！」
此時，魔虹一閃，電光穿空，一柄古劍瞬間飛了過來，倒插在地上，正是魔劍。
「哈哈！小朧霜，本尊早就跟你說過了，此子肯定不會輕易屈服的，他就這個脾性。」夜千影的笑聲，從魔劍中傳了出來。
「他不走，只是在自取滅亡！」夜朧霜一拂衣袖，轉身看向龍骨懸崖，漠然開口：「主母為了療傷，只會專心閉關三日，等到她再次出世，就是她掠奪氣運之期，到那個時候，無論這小子如何費盡口舌，兩個嬰孩都只會落得被傷害的下場！」
「他以為自己是什麼人？哼，簡直自以為是！論大是大非、算計謀划，他難道比我還看得通透？說服說服，說什麼服，這是在賭上嬰孩的命運！」
夜朧霜的暴躁言語，讓夜千影一愣，這麼多天以來，她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位向來陰沉冷靜的末代龍后，露出這般失態的神色。
顯然，夜朧霜着急了，不僅是為兩個寶寶憂心，更是為兒子擔憂，恨鐵不成鋼。
最可恨的是！
同為天王至尊，母親的戰力，已經不如兒子。
她，只能眼睜睜看着後者任性下去。
「哈哈，本尊現在總算知道，你當初不認那個小子的原因了。」夜千影忽然開口，恍然大悟。
「……」夜朧霜沉默以對。
夜千影也不遲疑，自顧自地說道：「此前，那個無涯主母，一直都在監視着此地的風吹草動，說到底，儘管你當年主動承擔罪責，但她仍然對你抱有懷疑。」
「萬一你在雲小子到來以後，表現出一些思念之情，那個主母，必定就會疑心大起，認為你對楚山河那個男人余情未了，一直想念著自己的親生骨肉。」
「再稍微推想下去，葉靈玉必定就會聯想到，當年綁架事件的主謀，這樣一來，你們母子二人，就別再想像今天一樣談話了，從此被隔絕而開。」
說着，夜千影微微一嘆，道：「所以之前，你對雲小子的冷漠態度，其實只是在做做樣子給葉靈玉看而已，其目的，只為今日的坦誠會面，我說得對嗎？」
「……」夜朧霜沉默一陣，紫眸閃過複雜的目光。
一聲若有若無的輕嘆，她的背影落寞而孤寂，散落如瀑的銀髮如白雪般凄冷。
「我只為血脈傳承，以及盡忠職守，姑姥姥，你想多了。」夜朧霜淡淡開口，恢復一如既往的冷漠神色。
隨後，她就默然不語。
見狀，夜千影也只好不出聲。
「好在我當年沒有生孩子，這玩意兒就是煩，一個人多自由。」她喃喃自語，神識重新歸入到劍身中，讓蒼茫的崖邊，頓時沉寂起來。
片刻，一縷晨曦漸漸出現，龍骨歸隱，烏雲消散，四野白茫茫。
天，終於亮了。
……
時間緩緩流逝。
接下來這三天，楚雲乾脆留在龍骨山莊之中，該帶孩子就帶孩子，該與妻子親密就與妻子親密，彷彿從來沒有聽說過葉靈玉的隱秘。
當然，這段日子裏，他跟夜朧霜，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這種氣氛，讓葉心瑤和月舞，都感到微妙而奇怪，她們自然感覺到，即將有大事發生了。
但，既然楚雲不願意說，她們也不會逼問。
而兩個寶寶，似乎對南斗聖使很有興趣，居然不排斥被她帶着，起初，夜朧霜也感到有些彆扭，但很快，在葉心瑤的幫忙之下，她第一次抱了抱小夢和天行。
感覺，很暖。
就跟當年的寶寶一樣……
只不過，當年等到楚雲滿月之後，夜朧霜就讓楚山河，把他帶到白陽城中養育，倒是沒有見過他一歲多的樣子。
就這樣，這短短的三天，竟然就在平靜與閑適中度過。
而第三日，天剛蒙蒙亮，楚雲與妻子告別後，也沒有說明緣由，就獨自出發了，朝着聖靈仙宮的至尊聖殿趕去。
他要第一時間，拜見葉靈玉。
說服她，放棄掠奪氣運。
事實上，對於說服一事，楚雲乃是胸有成竹，至少有七八分把握，但以策萬全，他略微思忖，還是帶上天瑞玉璽。
天瑞玉璽，乃是改善運氣的玄奧秘寶。
正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帶上這件東西，總沒壞處！
前方，殿堂巍峨，壯闊而恢弘，如一座仙宮般坐鎮在地，無盡神光沖霄而起，楚雲深吸一口氣，要徑直闖進去。
忽然之間，幾名女侍衛卻上前阻攔，紛紛露出肅容。
「聖君大人留步，此處乃主母清修之地，所有人都不得進入！請見諒！」眾女齊聲道。
「諸位仙子，請你們稟告主母一聲，說我楚雲有要事求見，事態緊急，刻不容緩。」楚雲不卑不亢，朝着眾女微微施了一禮。
聞言，幾名女子對視一眼。
旋即，一名女侍衛長上前，肅然拱手道：「主母聖上，正在閉關，她曾經交代過，這段時間，任何人等都不得進入，我們亦不便通傳，聖君大人還是請回吧。」
「……」楚雲也不說話，眼神一凝，頓時爆發出一種強橫的氣息，如怒海翻騰，潛龍出淵。
這嚇得眾多女侍衛退後幾步，嚴陣以待，香汗滿溢，不由得把玉手按在寶劍的劍柄之上。
一時之間，大殿門前，劍拔弩張。
但就在此時。
「讓他進來。」
一道洪亮而縹緲的女皇仙音，自宏偉的殿堂中傳出，聲音高遠，嗡嗡震耳，讓眾多女侍衛連忙躬身後退，齊聲稱「是」，頓時給楚雲讓出來一條路。
楚雲默然，一路大步向前，在眾女惶恐的目送之下，推開大門進入女皇聖殿。
「砰！」
巨門關上。
抬頭看去，只見一道尊貴的華麗身影，正略顯慵懶地坐在殿堂中央的皇座之上，玉手輕托香腮，艷容朦朧生輝，她身穿一件龍服長裙，體態婀娜，聖潔無瑕，高貴盡顯。
正是主母葉靈玉。
她一雙似乎能夠看穿萬物的明眸，在一眨一眨之間，渾身的十色神環，如水波般接連蕩漾而起，讓萬物都頓時黯然失色，顯露出聖者的絕世神姿。
「嗒、塔、塔……」
楚雲緩步向前，迴音響亮無比。
他倒也沒想到，自己會再一次，在此地與葉靈玉面對面談話。
而這一次，同樣關乎生死存亡。
「見過主母。」來到殿堂中央，楚雲向葉靈玉施了一禮。
「不必多禮。」葉靈玉明眸亮麗，玉容如神祇般璀璨，開口道：「楚聖君神色匆匆，到來此地突然求見，到底所為何事？」
「實不相瞞。」楚雲不拐彎抹角，直接開門見山，「我希望主母聖上，能夠放過我兩個孩兒，還有放過心瑤和妃璇，因為那一條路，根本行不通。」
說完，楚雲的心跳，不由得加重一拍。
他知道，主母是無比厲害的掌權人物，與其跟她玩手段、周旋，倒不如坦然以對。
但出乎意料的是，楚雲的坦白話語，居然並沒有讓葉靈玉感到詫異。
她目光一閃，似笑非笑地說道：「楚雲，其實這一盤棋局，你娘親已經輸給了我。」
「事實上，這三天，本尊根本就沒有閉關，一直在此地觀察著、等待着，呵呵，那麼多年了，你娘親終究是棋差一著，被我試探出底細。」
「當年，果然就是她與楚山河合計，帶走我的心瑤，破壞我掠奪氣運的時機！」
聞言，楚雲心中一慌，不禁冷汗直流。
原來葉靈玉，一直都在監視着龍骨崖……
此前的閉關，只不過是一個幌子！
一個能讓夜朧霜原形畢露的幌子！
這好高深的算計！好縝密的心機！
只不過，楚雲的意志堅韌如鐵，當然不會被主母的喝斥嚇倒。
要知道，如果葉靈玉要怪罪的話，她早就下手了！還哪裏會給自己說話的機會？現在的情況，反而證明事情尚有轉機！
「南斗聖使，一直都忠於無涯聖域，她之所以如此謀划，只不過是因為心繫主母的安危，不願看見主母親手葬送掉自己的女兒和孫兒。」
「希望主母，莫要怪罪她。」
定了定神，楚雲誠懇地拱手道，同時也忍不住心驚肉跳。
聖者威壓，又豈是現在的他所能抗衡。
「楚雲，你不必為你娘親求情了，她在想什麼，難道本尊還不知道嗎？」葉靈玉開口道，聲音高邈而空靈，「但你要知道，三日前，倘若你聽從了她的話，悄悄帶人離去，那麼我就絕不容情，當天直接施展氣運挪移之法了！」
「……」楚雲沉默，有些心有餘悸。
「只不過，本尊倒是想要聽聽，你到底有什麼理由，能夠說服我不掠奪氣運。」旋即，葉靈玉又笑道，眸光璀璨而神秘。
沒有人，能夠猜得透這位聖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