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八十六章 天下有敵
廳堂內，一幅幅字畫掛在牆上，一眼掃過去整整齊齊，筆走龍蛇，氣象各顯，有浩然正氣長存，玄光流轉，道韻生輝。
此時的楚雲，渾身沐浴在此，彷彿受到一股秘力的影響，那狂獸化的狀態，竟是漸漸息微下去，無論龍角、龍尾和鱗片，都退縮回魔體之內。
直到現在，他看起來，才像是個人樣。
當然，一雙血紅色的龍獸之瞳，卻是無論如何都存在，讓楚雲顯露出三分邪氣，狂暴內蘊，能令人見之色變，避之不及。
對於談話的順利，春秋先生和澹臺如，都有些欣然，頓時鬆了口氣。
「既然楚小友如此果決，老夫便有話直說。」春秋先生搖動摺扇，撫須開口道：「實不相瞞，我們紅塵樓一向都不問世事，醉情於琴棋書畫詩酒花，就算是《天地風雲錄》的編寫，也只是志趣愛好罷了，此次把你囚禁在此，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小友，你究竟知不知道，今時今日的你，是一個燙手山芋啊，把你視為敵人的勢力，可謂是多不勝數，單單是天武皇朝，就對你虎視眈眈，在這短短的一個月內，他們來這裏要人的次數，就不下十次了。」
春秋先生的話，讓楚雲眉頭微皺，豁然想起當日自己被諸雄圍剿的一幕。
對於什麼《創世法典》，他只是一知半解，但現在他至少知道，自己體內的夜龍魔血，確實是不祥之物，要受到天下鄙棄。
即使經由神若宮的解釋，他引來死戒之劫的罪名，已經得到平反，但因為魔族的身份，自己也已經是名副其實的罪人。
對於整個修鍊界而言，他楚雲，就是絕對的天敵。
「既然如此，你們為何不把我交出去。」楚雲試探道，紅塵樓的態度，着實是撲朔迷離，讓他有些看不透。
「神若宮高高在上，乃是守護天辰界的至高聖殿，故此，雷塵劍聖的命令，我等莫敢不從。」春秋先生開口道：「況且……在你身上，有我們感興趣的東西。」
說到這裏，春秋先生目光一凝，急速往四面八方看了一眼，顯得肅穆而小心。
隨後，他摺扇一搖，「噗」的一聲，房間內部的所有字畫，居然統統發出柔和的玄光，讓整個廳堂璀璨生輝，有一道道秩序法鏈互相交熾。
頓時之間，整個儀事廳堂，就像一個閃閃發光的密閉囚室。
「……」楚雲眼神一沉，自然看得出對方的謹慎小心，經由這般玄妙的手筆，恐怕是以天帝之能，都無法窺探進來。
是什麼事，要如此隱秘地談論？
「小友，你莫怪老夫多此一舉，這只是安全起見，畢竟讓你自由行動，我們也有極大的風險。」春秋先生儒雅一笑，宛若隨意開口，繼續道：「根據典籍記載，魔族嗜殺成性，一旦瘋魔化，也就是你剛才那樣的形態，就只會一直展開殺戮，且六親不認，殺到流干最後一滴血為止。」
「但是……你居然能夠奇迹地清醒過來，這幾乎不可能的，所以，在你體內，一定是有鎮壓魔性的造化存在，而經由我們仔細的感應，結果……也確實是如此。」
說到這裏，春秋先生的目光，望向楚雲的心窩，「小友，你可否告訴老夫，你心臟裏面的浩然聖氣之劍，到底是從哪裏得來的？」
聞言，楚雲微微一怔。
很明顯，對方所說的，正是紅塵劍。
「紅塵劍……」
再仔細回想，楚雲倒是有些恍然。
因為，在帝獄宮裏得到這一柄劍的時候，他也吸收掉那一縷古代孤魂的記憶，知道孤魂原本是儒門的一位老祖。
如今看來，那名困在帝獄宮的儒門老祖，恐怕正是與紅塵樓有關。
世事命運，還真巧妙。
「你們想要的，就是紅塵劍？」楚雲直言，這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實不相瞞，聖劍.笑傲紅塵……乃是我們紅塵樓一位太上帝師的命器，但在千年以前，這一柄劍就隨着那位前輩一起失蹤了，老夫沒想到，紅塵古劍居然會在你這裏。」春秋先生驚奇，顯然至今為止，他都對此難以置信。
「不是我不給。」明白春秋先生的意思，楚雲坦然道：「現在，紅塵劍已經與我的心臟合一，若是取出，後果難料。」
楚雲以為紅塵樓，是要讓他歸還紅塵劍。
單看名字，就知道這一柄聖劍，對紅塵樓意義重大。
結果，卻見春秋先生擺了擺手，有些無奈地說道：「非也非也，老夫當然知道，楚小友需要以紅塵劍的浩然正氣，來鎮壓住體內的魔性。」
「所以，我們只是想了解，你是從哪裏得到這一柄劍而已。」
「……」楚雲沉默。
通過隱藏的十方道界，進入罪門后的帝獄宮一事，他從來都沒有對外說過，也沒有機會陳述，畢竟從死戒島出來，就馬上被關進伏魔石窟。
此時對方提起，他方才記得，自己在帝獄宮中的詭秘境遇。
只是，這終究是隱秘之事，此時該不該說真話？
「嘩……」
這個時候，內心裏面，隱隱約約間，彷彿有一道正氣流淌而出。
或許是紅塵劍的劍念影響，楚雲思索一陣，還是將誤入罪門，以及在帝獄宮裏闖蕩的事，有所保留地告訴春秋先生。
像是培養水缸中的古生物，以及帝獄宮裏的骸骨詭變，都統統沒有說出來。
只不過，對於死戒島遺跡的事情，春秋先生顯然也是略知一二。
「原來如此，哎，看來老祖他也是按捺不住求道之心，以秘法闖入死戒島，並在帝獄宮的黑暗遺跡里迷失了。」春秋先生喃喃自語，旋即看向楚雲，感嘆道：「小友，老夫知道你對我們，還是有所戒備，但這不要緊，如今老夫得知失蹤多年的老祖下落，已經算是心滿意足。」
「而既然紅塵古劍，擇你為繼承之主，我們也不會過問，畢竟此乃天命所歸，機緣使然。」
說着，春秋先生似是看出楚雲的疑慮，又說道：「至於帝獄宮的事情，小友你也不用太過放在心上，因為，那本來就是遠古遺跡，哪怕是至高無上的神若宮，也只是將其勉強鎮壓住而已，裏面有稀奇古怪的狀況發生，也都實屬正常。」
楚雲不置可否，無所動容。
此時，他是非常容易暴戾，但並不是傻子，光看對方的封鎖手筆，就知道帝獄宮一事，絕不會是如此簡單。
只不過，既然對方沒有深究的意思，他也不會傻乎乎地去追問。
歸根到底，他和月舞還是寄人籬下，談話留有餘地，對雙方來說都是好事。
況且，如今多一個朋友，總好過多一個敵人。
「以後，若然魔性能根除，這一柄劍，我自歸還紅塵樓。」楚雲說道，話音嚴肅。
「小友你有心了。」春秋先生笑了笑，道：「其實老夫也不是瞎子，雖然小友你體內流有魔血，但你的善性和俠氣，我和小如都有目共睹，至少此次逃獄事件，你沒有殺人，而想當初，你救下來的人命更是不計其數。」
「所以我們也真心希望，你能有根除魔性的一天。」
只是天下間，又有多少修士，能有如此包容的胸懷？
這一句話，春秋先生和澹臺如，都沒有說出口。
而楚雲也明白，縱然往後得到自由，自己所要面對的，都是天下有敵的局面，可謂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永無寧日！
這就是天罪之魔的命運。
「楚公子，你心臟里有正氣鎮壓的事情，我們會如實稟告神若宮，相信雷塵劍聖也會網開一面，讓你重獲自由，畢竟據我所知，那一位聖者大人，也是很欣賞你的，否則的話，也不會只是讓我們關押着你。」此時，澹臺如開口道。
「嗯，此事，容后再談。」楚雲言簡意賅，卻是話鋒一轉，沉聲道：「紅塵劍的來歷，我已經如實道出，那麼……月兒，她該如何續命？」
月舞的安危，始終是楚雲此時最擔心和最重視的事情。
因為，她頂多只剩下半年的壽命！
「哎……」卻聽春秋先生嘆了口氣，無奈道：「小友，雖然我們尋遍古籍，的確是找到一種能夠讓仙月公主活下去的辦法，但在如今這種情況之下，尤其是時間還那麼緊迫，縱然藥引齊備，成功機會那都是微乎其微，況且……」
「先生，不必多講。」楚雲的話音，斬金截鐵，斷冰切雪，果決道：「如何救人，你儘管說……」
眼見楚雲那冷漠的臉容，一雙血色的眼睛，露出無比急切的神色，春秋先生和澹臺如，都頓時感慨萬千，同情心大起。
所謂的男兒鐵血，俠骨柔情，就是如此吧。
縱然是魔，也有感情，而且，還是那麼的濃烈。
「好吧，小友你聽好了，若想為仙月公主續命，有幾樣天下罕有的絕世秘寶，是必不可少的……」春秋先生徐徐開口，讓楚雲眼神沉凝，仔細聆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