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師父遺言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師父遺言

飛沙走石,風聲如刀。

這一刻,可以感受到,沙場對外的每一個方向,都有着鋪天蓋地的壓力肆虐而來,就猶如海嘯翻湧,驚濤碎岸,雷霆行走!

毫無疑問,不需要多久,此地就會變成一個最為可怕的殺戮之地……

「咳咳咳……咳咳咳……」

拼盡全力趕走楚浪等人之後,楚雲渾身浴血,虎目含淚,此時他邁動極為沉重的雙腳,一步又一步,一點又一點,朝着令狐烈的屍體走去。

那孤獨的人影,搖搖欲墜,跌跌撞撞,在沙場上踩出一條紅血痕迹,是如此的凄傷。

片刻,好不容易,楚雲才回到三道倒地人影的所在處,但旋即發現了什麼,他充滿血絲的眼睛一睜,整個人直接楞在原地,低頭猛然一咬牙。

此時此刻,夏君辰,已經斷氣。

楚雲模糊的視線看過去,只見到這位儒雅的四皇子,臉色慘白得嚇人,一雙晦暗的眼睛,還在盯着不遠處趴在地上的小藍,死不瞑目。

但,直到臨死之前,四皇子都不曾捉住小藍,那一隻虛弱的手臂,就這麼橫躺在浩土上,距離後者是那麼的接近,又是那麼的遙遠……

因為塵土滾滾,這對苦命鴛鴦的屍體,此時正慢慢被黃沙掩埋,就好像路邊無人問津的凍死骨。

死了。

都死了……

「四皇子……小藍姐姐……」單手一震,將黃沙掀開,望着慘死的二人,楚雲虎目濕潤,他嘗試拚命調動真元,要挽救他們的生命。

只可惜,回力無天。

就連遺言,都沒有機會聽到……

「楚浪……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

這一刻,楚雲的雙眼赤紅如血,更是悲從中來,鬱結難舒,恨意難平!

一場突如其來的大殺劫,居然來得是如此的迅猛,如驚濤駭浪,捲起萬重血,染紅天穹!哪怕是現在,楚雲對親友慘死背後的因果、謀局,都還是不清不楚,雲里霧裏。

望着眼前的三具屍體,想起刻印空間內的一具具殘屍,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楚浪在他的面前,一個接一個地,虐殺掉了他的師父、長輩、同門和好友!

如果不是空間刻印的守護,恐怕連月舞都不能倖免於難。

而他楚雲,所謂的天榜第一,所謂橫空出世的絕世天才,居然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這一切發生,卻又無能為力,最終只能將罪魁禍首強行趕走。

而眼下,他也只不過是在等待下一個死局,一場千軍萬馬的踐踏。

坐以待斃,甘心嗎?

不甘!

忽然,楚雲緩緩抬起頭來,陰沉得如淵似海,像是隱隱間,做出了某個決定。

「月兒……你先跟兔子出來,去看看你哥哥的最後一面。」

撂下這一句,楚雲便是默默走向令狐烈,旋即一道霞光閃爍,兔子和月舞也從他的手臂上出來,落在浩土上方。

「雲……」聽出楚雲語氣中的一種決絕,目睹全程的月舞,也是悲憤不已,一雙狹長的美麗眼眸早就閃爍著淚光,但她咬了咬嘴唇,還是留給一對師徒「告別」的時間。

而她自己,也是腳步輕移,來到夏君辰和小藍旁邊,整個人不知所措,像是個無助的小女孩。

「哥哥……到底發生了什麼……嗚……」月舞鼻子發酸,凄愴欲絕,緊緊地抱着同樣淚眼汪汪的小兔子,她可以預見,此時外界的流星島府,恐怕也已經覆滅……

換句話說,諸如紅纓長老、夏遠洋老王爺,和忠心耿耿的漢叔,都已經慘遭毒手。

這般變故,對於年僅二十歲左右的三公主來說,也是極大的打擊,此時月舞承受的心靈創傷和痛苦,可以說,完全不亞於楚雲。

此時。

「師父……」

楚雲半跪下來,紅着眼睛,橫手捧起令狐烈,而剛剛扶起老者,楚雲卻是手掌一顫,心如刀割,一層炙熱的水霧,忍不住鋪滿疼痛的雙眼。

太輕了……

輕得不忍直視……

這一位皺皮裹着脆骨的枯瘦老者,還是他認識的師父嗎?

眼下的令狐烈……就猶如乾屍一般。

顯然,這是耗盡壽元的反噬,哪怕是死,都死得痛苦,死得嚇人,嘗盡煎熬。

「師父……徒兒無能……我救不了你……救不了你!」

小心翼翼地托著輕若棉絮的老者,楚雲哽咽出聲,悲憤欲絕,原先那調動起來的雄渾真元,都立馬熄滅,因為,現在的令狐烈,即使是一絲真氣,也肯定承受不住。

不過,令狐烈畢竟是宗師級人物,此時他渾濁的雙眼,竟是微微睜開了一線,宛若迴光返照般,目光落在凄傷的楚雲身上。

顯然,這是留有最後的一口氣,只為託付後事。

「師父!!!」眼見昔日的恩師,有如燃起一點星火的風中殘燭,楚雲頓時心中一顫,遲疑的手掌立刻顫抖起來,想再一次嘗試治療。

即使希望渺茫……他都想拼一拼。

「雲徒兒,別浪費力氣了……」令狐烈艱難地吐出幾字,非常緩慢地擠出一個又一個虛弱的音節,「為師註定是要下地獄的,時間無多了,徒兒你現在……就聽我說一兩句吧,好嗎?」

心知這是迴光返照,楚雲連連點頭,讓一滴滴眼淚在臉龐上滑落,啞聲道:「好……好好!師父你說,徒兒……一定謹遵師父教誨……」

聞言,令狐烈微不可察地欣慰一笑,已經是氣若遊絲。

模糊的目光看着楚雲,令狐烈語重心長地告誡道:「記住……若是你有機會逃出此地,將來千萬不要去找楚浪報仇……他……他有着你想像不到的不死之力,這不是人力可以抗衡的力量,就算徒兒你有多麼出色,天資有多麼驕縱,也都於事無補。」

「可是……可是他向師父你下殺手,更把秋露師姐他們給全殺了!我怎麼能對此視而不見!我做不到……永遠都做不到!」楚雲狠聲道,如同咆哮的惡獸。

很明顯,師父的記憶,停留在他楚雲到來的時候,神智也非常的不清醒,不知道各方帝武死骸即將全面殺來。

否則的話,師父的遺言,肯定是讓他第一時間逃跑。

「傻孩子,你……你這是……不聽老人言嗎?」令狐烈氣若遊絲,說出的每一個字音,都在漏風,無比的凄涼。

「徒兒不是那個意思……」楚雲用力咬牙,抿了抿嘴唇。

「你這小子,腦子裏想的是什麼,難道我這個做師父的還不清楚?」令狐烈苦澀,說話又流暢起來,旋即嘆了口氣,望着楚雲說道:「為師固然知道,楚浪他造孽極深,更將小露他們虐殺致死……這是傾盡江海之水,都難以填平的仇恨。」

「但……楚浪身上的真神元息,確實不是你能夠抗衡的……徒兒,你千萬不要去做傻事……」

「最重要的是,為師不想你一直都活在仇恨中,以殺戮和鮮血度日,你是個苦命的孩子……身上背負的東西已經夠多了,承受過的痛苦也是常人難及,所以……眼下為師唯一的願望,是希望你以後能夠好好地過日子,不要再捲入江湖紛爭。」

「師父……」楚雲咬牙低頭,一滴又一滴男兒淚,缺了堤,忍不住洶湧而下……

師父臨死前,所交待的遺言,居然還是在為他着想……讓他放棄仇恨,好好地生活下去……

師父的遺願,就是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如此寄望的分量,比起堅持報仇,要重得多……重得多!

這,就是他楚雲,人生中第一個真正的師父……這,就是烈酒劍仙,令狐烈。

但……放下屠刀……又怎可輕易做到?

「徒兒……明白……我明白的。」最終,楚雲死死咬着牙,道出幾個字,用衣袖抹掉臉上的激憤之色,盡量露出平和的神情。

瞧見楚雲抿緊嘴唇的啜泣樣子,令狐烈微微點頭,聲音猶如漏氣的風箱一般,繼續道:「徒兒你記住,背負着仇恨的人生,會過得很累很累……這十年裏,為師在夜裏幾乎沒有合上眼,因為,我只要一合上眼,就會見到血和恨……還能聽到地獄的慘叫聲。」

「為師實在……不想你重蹈覆轍……不想你戴上報仇的枷鎖……」

「徒兒……你……在逃出去以後,便代替為師,把小露他們好好安葬,然後……就帶着孤月遠走高飛,有多遠走多遠吧……最好找個小地方隱姓埋名,不問世事,畢竟以後的東夏國,乃至整個東域,都不再是長留之地……」

令狐烈的臨終囑咐,語重心長,字字關心,讓楚雲一直握着他枯瘦如柴的手,連連點頭傾聽,就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

而每一次點頭,都伴隨着男兒淚的傾瀉,在臉上劃過炙熱的痕迹。

楚雲知道……師父的話速越快,便是越接近隕落……他聽得很認真,非常的認真……

「嗚嗚……」旁邊,月舞見到這臨終囑咐的一幕,都止不住眼眸中的淚水,單手抱緊哭泣的兔子,右手捂住嘴唇,悲傷無比。

待得最後,令狐烈吐出的幾個沙啞氣音,也直接是讓楚雲心弦崩斷,差點嚎啕大哭出來,頓時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彷徨失措,錐心不已!

「對了……今天,六月初九,是徒兒你的十八歲生辰……」

「為師雖然老糊塗,但也沒有忘記……」

「只可惜……沒……沒來得及準備好禮物……」

說到這裏,老者的話音,幾乎已經聽不到了,宛若微不可察的氣音,旋即他動了動乾枯的嘴唇,吐出來的,就剩下一股又一股血沫,無窮無盡,染紅地面。

瞳孔中的光芒,迅速晦暗下去,讓老者久久都發不出,哪怕是最輕微的一個音節。

「呃啊啊啊——!」此時,少年瞬間淚崩,仰天咆哮出聲!

即使是臨死時刻,令狐師父……都依然記得他的生辰!記得他楚雲的生辰!

是六月初九……

而正是這一天,少年失去了最重要的恩師。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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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武劍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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