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六章自知之明

當兩伙人開始對峙，無數道好奇的目光，都凝望着針鋒相對的雙方。

對此，眾人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最近四王群島武者雲集，這種一言不合的衝突，絕不是罕見的事，甚至還鬧出過人命。

但，九煞殿對無極宗？

無論怎麼看，這都不是平衡的對局。

此時，卻見馮超神色戲謔，目光盯向高挑美麗的秋露，那種眼神，就像在審視一隻好看的母狗。

「楚雲是你的師弟？」嘴角掀起一絲冷峭的弧度，馮超不怒反笑，說道：「依我看來，你那個所謂的天才師弟，恐怕還沒有你有種呢，須知事到如今，那楚雲不知道還龜縮在什麼地方，被天武之威嚇得完全不敢出來。」

「而你這個小妮子，單憑天骨境後期的修為，卻夠膽當眾跑出來，與我們九煞殿叫囂，這對比起來，當真是相形見絀。」

「你在那裏胡說什麼？！」秋露氣結，美眸瞪圓。

大家都知道，楚雲在國子宴上的表現，可謂勇猛無懼，他又豈會是懦夫？

而在場的老少客人，也都不是愚蠢之輩，對事態心知肚明，這馮超，擺明是在故意找茬的，要藉著欺壓無極宗門人，來殺一殺楚雲的威風，有刻意挑釁的嫌疑。

「秋師妹，少說一句吧。」衛紫萱上前，伸手拉着氣不過的秋露，勸說道：「不必去理會這些無理取鬧之徒，如果我們繼續爭拗，反而是正中他們下懷。」

「可是……他們在污衊雲師弟！」秋露秀眉一蹙，咬緊紅唇。

昔日，她見證楚雲的成長，知道他一路以來，受過很多不公正的待遇，經歷坎坷，命途多舛。

作為同門親師姐，秋露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楚雲被誣陷和數落了，所以，現在她真的很激憤。

「嘴巴是長在他人身上的，別人嘴臭也是別人的事，稍微忍一忍，別理那些風涼話。」衛紫萱顯露出逍遙谷弟子的知性一面，不斷明裏暗裏地勸說，讓秋露好不容易才冷靜下來，也令群情激涌的眾多弟子，都強行壓下心中的一口惡氣。

「蒙師兄，項師姐。」衛紫萱又看向那對魁梧男女，心知最難搞的傢伙，是這霸邪門的冤家。

「哼！」項天嬌冷哼一聲，咬牙切齒地坐下。

「這幫陰邪的嘴賤傢伙，老子真想把他們錘成小餅餅！」蒙戰雖然罵罵咧咧，是眾人中最激動的一個，但聽見衛紫萱苦口婆心的勸說，還是強忍着怒氣坐下。

最近無極宗以內，也有嚴禁惹是生非的規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隨後，本已站立而起的無極宗一眾，都悉數重新坐下，讓得人群興緻缺缺，恍然對視，看來這只是打打嘴仗，還不至於對撼起來。

這也算是好結果了，畢竟以無極宗眾人的實力，與九煞殿動手乃是不明智的行為。

然而，就在風波似要平息的時候。

「可笑可笑，本來以為這幫垃圾，公然向我們叫罵，尚算有點膽氣，沒想到只是虛張聲勢。」馮超望向同伴，譏誚道：「特別是那一頭很像猩猩的紅毛怪，起初叫得那麼恨，看起來有點能耐，原來他也就是叫得歡而已，與那個罵街的小婊子差不多，真讓人失望。」

「都是出自同一宗門的貨色，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人家的天才小師弟，還在土裏面龜縮呢，他們哪敢造次？吠一吠就溜之大吉咯。」

「物以類聚，一個字，慫。」

「哈哈哈！！！」

頓時之間，二樓包廂爆發出一陣刺耳的笑聲，讓眾人暗笑着搖搖頭，都聽得出九煞殿的門人，是故意把話說得那麼大聲的，就像耀武揚威的勝利者。

衛紫萱聽罷，頓感不妙，正想提醒眾人要沉住氣。

但，還是晚了。

「一幫小狗腿，笑尼瑪比！！！」

蒙戰向來都是一個粗人，聽見對方難聽的挑釁，還哪能忍得住？

霎時間，他氣沉丹田，腳踩地面，轟隆一聲炸響，整個人如同猛獸撲空，奔襲而出，騰空之際，他直接抽出一柄巨劍，揮出一道雄渾澎湃的虹芒，殺向二樓包廂！

雖說天人境的一擊，足可撼天動地，但聽雨樓布有加固的防禦法陣，故此這一劍之威，倒也沒把整座樓給拆掉。

而在堪比山洪的劍芒掃蕩間，在無數道詫異目光的注視下，卻見一道幽暗身影，似是早有所料地從包廂里飛射而出，拳芒熾盛，讓虛空中能量翻湧，波動滾滾。

「砰！！！」

緊接着，就見拳影縱橫，勢如破竹，反向將粗大的劍芒滅掉，最後連人帶拳，橫空狂沖，伴着鬼哭狼嚎，直接擊向騰空的蒙戰。

「這！」

突如其來的詭異反擊，讓蒙戰神色一怔，他完全沒想到對方的攻勢，竟會是如此厲害，但蒙戰倒也反應十足，立馬抬起寬闊的巨劍表面迎擋。

「呼呼呼！」

「砰！！！」

隨着一陣凄厲的鬼哭聲響起，拳風呼嘯，音爆聲震耳，眾人只見赤發漢子直接被轟飛，連手中的巨劍都脫手飛出，最後整個人撞進無極宗坐席，砰的一聲，將完好的桌子撞得七零八落，差點把地面都撞裂。

「咳咳……」蒙戰手捂胸口，嘴角溢血，讓很多無極宗弟子都大驚失色，連忙把他給扶起。

「蒙師兄！」

「蒙大哥！」

眾人驚叫，有弟子稍微檢測，就訝異地發現這名彪悍的赤發漢子，眼下連肋骨都斷了好幾根，胸口還在誕生樹紋般的黑色青筋，有着中邪的癥狀。

「嘶……」

廳堂的人群見狀，都倒吸了一口涼氣，暗暗咂舌。

在九煞殿弟子面前，天府境九重的蒙戰，不堪一擊，秒敗！

旋即，諸人的目光都看向出手者，只見那是一名相貌同樣陰鷙的高大男子，修為雖然沒有馮超深厚，但也是天人境八段的武者，實力足以排進天榜中層。

這還只是馮超的一個小跟班。

「哎，那個無極宗的壯小伙，還是太過莽撞，人家擺明就是在設局引他出手，上當了啊。」

「只不過九煞殿的異煞玄勁，倒是名不虛傳，教人防不勝防，連戰器都能穿透而過。」

「東域道統的傳承，又豈會簡單？這可是人家九煞殿的絕學之一。」

人群議論紛紛，一片吵鬧。

眾所周知，九煞殿的門人，雖然都是凶煞入命之輩，但與尋常的辟邪一路不同，他們所修習的功法乃是逆行的。

據傳九煞殿，建立在妖鬼地界，其功法和武學都相當之詭奇，是藉由弟子的本命煞氣，將妖鬼之力封存在體內，並通過功法將之納為己用。

換而言之，他們是以正入邪，這一拳擊出，就附帶着妖鬼的侵蝕之力，再加上武學玄勁，僅此一招，可謂陰陽并行，無堅不摧，穿透力驚人。

蒙戰在猝不及防之下，就算擋得住敵方的沖勢，也擋不住那無孔不入的鬼邪之氣。

「太過分了！」

「豈有此理！」

眼見蒙戰臉色煞白，秋露等人看不過眼，目光都緊盯着出手者，紛紛抽出戰器，已經動了真怒，對方這一記攻擊，乃是蓄謀已久！

卻見那人不屑一笑，負手躍上二樓的走廊，居高臨下地看下來，道：「這隻紅毛大猩猩，真是不自量力，竟敢向我們九煞殿的包廂動手？簡直咎由自取，該打。」

聞言，秋露、衛紫萱、項天嬌等人，都咬牙切齒地回望過去，露出憤怒的目光。

尤其是項天嬌，早已火冒三丈，怒目圓瞪，若不是衛紫萱伸手攔住，她已經瘋狂地撲上去，要為同門冤家報仇。

而此時，所有人卻聽馮超開口，煞有其事地責怪道：「黎宗，人家只是想維護同門師弟的名聲，打算上來較量較量而已，你怎麼出手那麼重，直接把他給打廢了啊？嘖嘖……要是不小心搞出人命，讓對面喊來四大正道撐腰，到時候你擔當得起嗎？」

「抱歉師兄，我哪知道這大塊頭居然那麼弱小，中看不中用，連一拳都擋不住？不過，這還是我的過錯，不好意思。」黎宗轉身拱手道歉，但嘴角分明掛着得瑟的笑意。

「罷了罷了，我今天也不想把事情給鬧大。」馮超擺了擺手，旋即竟是取出一瓶藥膏，向秋露等人微笑道：「無極宗的各位，此事是我師弟做得過火了，這裏是一瓶地煞正氣膏，能夠緩解我們《異煞玄勁》所造成的暗傷，你們來收下吧，否則，那位驍勇的猩猩朋友，少不了挨苦啊。」

言罷，在全場眾人訝異的注視下，未等秋露等人上前，卻見馮超直接伸手一拋，將手中的玉瓶扔到大堂的地面上，動作太快了，讓人接都接不住。

「哐當……」

隨後，就見脆弱的小玉瓶，不出意外的碎了一地，有異香陣陣的藥膏流淌而出。

「賤人！你……你什麼意思？！」秋露粉拳緊握，怒聲叫罵。

「沒什麼意思。」馮超揚了揚手，目光戲謔地掃視秋露，譏笑道：「只是一不小心，大力了點而已，放心，藥膏是真的，只不過我就只有一瓶在身，沒有更多了啊，如果不嫌棄的話，你們就去撿一撿吧。」

此話一出，包括那黎宗在內，所有九煞殿門人，都露出玩味兒的笑意，就像貓戲老鼠一般。

「你！！」秋露氣極，連衛紫萱也眉頭大皺。

這些九煞殿的弟子，先是言語挑釁，繼而向蒙戰下重手，差點把他廢掉，現在又要讓他們卑躬屈膝，當眾去撿療愈的獨門藥膏。

毫無疑問，這是赤裸裸的羞辱。

好囂張，好陰險！

眾人也是搖頭嘆息，都知道中了《異煞玄勁》的人，如果沒有及時得到九煞殿的藥膏緩解邪氣，那麼即使能夠熬過去，也要承受極為痛苦的煎熬。

無極宗門人，會撿藥膏嗎？

「不……不用管我，老子撐得住！」蒙戰咳血，硬生生擠出一句話，閃過愧疚的神色，若不是他衝動，現在同伴就不用進退兩難。

「蒙大哥！」

而秋露、項天嬌等人，看了蒙戰一眼，再望向灑落一地的藥膏，最後又狠狠地瞪了神色戲謔的馮超和黎宗，果然是露出兩難之色。

撿，就是妥協，踐踏的是整個無極宗的顏面。

但不撿，就是不明智，因為蒙戰的暗傷，很有可能因此而惡化。

「我提醒一句，藥膏一旦長時間沾染地氣，就會失去原先的效用，你們最好快點把它給撿走，別在這裏礙眼。」馮超又得意地說道。

這讓眾人深感屈辱，而後你眼望我眼，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而就在秋露等人猶豫的時候，還是冷靜的衛紫萱，懂得審時度勢。

她貝齒緊咬紅唇，旋即玉步一移，擋在一些師弟師妹前方，主動邁步出去，抬頭說道：「療傷靈藥，自然不能浪費，多謝九煞殿的饋贈，無極宗記住了。」

「呵呵，這位優雅的小美人倒是挺懂事，有點自知之明。」馮超戲謔地點點頭，目光肆無忌憚掃視衛紫萱的挺秀嬌軀，昂首道：「美人，你，不要用真元，老老實實彎下腰，去把藥膏撿起來，今天這事兒咱們就別過。」

「……」衛紫萱沉默。

但在眾人或感嘆或憐惜的目光底下，她倒也沒有猶豫，抽掉眾多同伴拉住自己的手，直接朝着藥膏破碎的地方走去。

「師姐！」秋露也伸手，拉住衛紫萱。

「沒事。」衛紫萱給了秋露一個眼色，而後便是在全場矚目之下，繼續邁步而行，正要彎下腰撿起破碎的藥膏。

馮超和黎宗相視一笑，因為在他們的角度，正好能夠欣賞到這位優雅美女的屈膝樣子。

然而，他們才剛剛俯瞰而下，正打算大飽眼福的時候。

卻見一名白髮少年搶先踏步而出，一下子攔在衛紫萱前頭，他直接一腳震地，讓藥瓶騰空而起，然後大手一捉，將藥瓶穩穩握住，再飛速拋給後方的項天嬌。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不僅讓衛紫萱發懵，就連廳堂眾人都是目光一凝，這傢伙……速度好快。

只不過，馮超和黎宗等九煞殿的門人，倒是神色一冷，紛紛露出銳利的目光，緊盯着阻撓他們好事的背刀少年。

「看來你們之中的某人，有些不識好歹啊。」馮超寒聲道，讓黎宗嘴角微掀，摩拳擦掌。

「陸師弟，不要去！」衛紫萱也是神色一怔，非常的擔心。

她很清楚，眼前的少年一旦瘋起來，絕對一發不可收拾！

但抬頭一看，見到白髮少年的身體在顫抖，她卻陡然間目光錯愕，而她很快就知道，這並不是他畏懼的表現，而是憤怒、嫉恨的舉動！

「敢辱你者，死！！！」

此際，陸軒睜眼，露出豎直的狂獸瞳孔，凶芒畢露，殺氣狂放，背後長刀嗡嗡而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