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師與徒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師與徒

「出師?」

聽見令狐烈的話,楚雲發懵,立即不解地問道:「師父,這無緣無故的,出什麼師?」

他原以為久別重逢,令狐師尊應該會開心迎接才對,沒想到對方先是出手試探,繼而道出撇清關係的話,這一時之間,教人難以理解。

此時,令狐烈只是淡淡一笑,調動真元托掌而起,讓半跪着的楚雲站直身子。

「起來再說吧。」令狐烈緩步前行,目光欣慰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微笑道:「徒兒啊,其實你知不知道,剛才你已經破解掉為師的劍道奧義了?」

「什麼?」楚雲微微一愣,露出愕然的神色。

百王走馬勢,乃是令狐烈的奧義武學,這在劍晨宮是路人皆知的事。

但在楚雲看來,此前的劍騎奔襲,卻沒有他印象當中的那麼強大,想來也是師父放水的緣故。

否則,那又怎麼可能輕鬆斬滅?

瞧見楚雲滿臉疑色,令狐烈倒也不意外,輕嘆著搖搖頭,道:「徒兒,你肯定是覺得為師剛才的出手,只是一次考驗性質的試探,但其實,那就是原版的威力,為師並沒有手下留情。」

「換句話說……」說着,令狐烈伸出一隻滿是皺紋的手掌,捏了捏楚雲肩膀,欣然道:「徒兒你如今的真正實力,已經超越為師,有資格問鼎劍晨宮主之座了啊。」

「這……怎麼會呢?」楚雲目光驚疑,不敢置信,「師父的劍道造詣出神入化,堪稱南域宗師,而剛才的奧義劍招,明顯就不是師父你的真實水平,師父,你為何要故意欺騙我?」

「為師欺騙你作甚?」令狐烈背着大酒壺,一步步走到溪流旁,背對着楚雲,緩緩道:「事實上,當你進入無極鎖元陣,為師就察覺到你的到來了,故此就在這裏設伏,尋思著以一成奧義之威,試一試你道行的精進程度,是否真的有如坊間傳聞般厲害。」

「結果,面對突然的戰局,你非但應對自如,還顯得輕鬆寫意,這簡直遠遠超出為師的預料!於是,我就大膽地施展十成劍勢,打算看看你的極限到底在哪。」

「但最後,直到擊破所有劍勢,徒兒你居然都面不改色,如此一來,為師就已經很清楚,那名天武皇朝的巔峰地王統領,確實就是被你一劍劈殺的。」

說到這裏,令狐烈的臉色變得激動起來。

他目光漣漣地看向天際,連連點頭道:「哎,想不到我令狐烈蹉跎一生,犯錯累累,罪孽深重,還能在暮年收到一名如此出色的徒弟!上天待我不薄!上天待我不薄啊!」

此時,看着師父的顫抖背影,楚雲恍然失措,沉默不語。

略微沉吟,他終於明白到,如今的自己,或許已經超越眼前的老人,做到青出於藍勝於藍了,這就如同雛鷹展翅,翱翔於朗朗天宇。

「徒兒啊,這一天,比為師想像中的要來得更早,但為師真的替你高興!」令狐烈轉過頭來,欣慰的目光落在楚雲身上,道:「但不得不說,如今老夫已經再沒資格當你的師父了,以你的資質和潛力,應該飛向更高的地方,若然你繼續留在劍晨宮,絕對就是屈才,這會有礙你的前路。」

聽得此話,楚雲張了張嘴巴,一時間說不出話,但卻對事情明白過來。

「師父!」他搖了搖頭,踏前兩步直接半跪而下,恭敬地說道:「正所謂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當初,如果不是師父你把徒兒從吹雪城裏面救出來,今日的楚雲就不復存在!所以,無論如何,我今生今世都會是劍晨宮的一份子,今生今世都會是烈酒道人的徒弟!」

「哎,我知道你重情重義,為師其實也不是在趕你出師門,但有些利害之處,你應該先要學懂。」令狐烈長嘆一口氣,勸說道:「實不相瞞,最近你在國子宴鬧出的事情,為師已經打聽得一清二楚,也知道你現在與東域三大正道,建立了微妙的人情關係。」

「但那些巨頭級道統的出手干預,代價又豈會是如此簡單?」

說着,令狐烈話音一肅,沉凝道:「沒錯,你確實救過清虛宗的兩位弟子,也與太極門的天王傳人有過交集,而無量塔的三眼佛師,也跟無極師祖有過點化之緣,但僅憑這些關係,對方也只會在短期內承受天武皇朝的壓力,並不會長久地抗衡下去的。」

「天下間沒有免費午餐的道理,徒兒自然是懂得的。」楚雲深表同意,點頭道:「所以,我才要自力更生,繼續拚命提升自己,這樣一來,就算天武皇朝的怒火燃燒過來,我都有力量去應對。」

「徒兒,你是知其一,而不知其二。」令狐烈老目一凝,沉聲道:「須知明槍易擋,暗箭難防,誰也不知三大正道,會在什麼時候撤手,所以最保險的方法,就是與他們建立更深層次的關係,將人情價值轉化為利益價值。」

「師父你的意思是……」楚雲目光凜然。

「你是聰明人,只是有時候脾氣倔強了些,應該能讀懂師父的話。」令狐烈語重心長,解釋道:「現在,認識到你驚天之才的人,不僅只有為師,那些東域巨頭同樣看到,所以,你只要立刻脫離劍晨宮,選擇其中一個道統加入,那麼天武皇朝就算再有報復之心,也只能把這一口惡氣吞進肚子裏,因為諒他們膽大包天,都不敢輕易殺害四大正道的弟子。」

「師父……」楚雲黯然垂首,猛地攥緊拳頭。

其實令狐烈的告誡,楚雲早就意識得到,只是不想那麼快就面對而已,畢竟,他已經把劍晨宮當作是自己的家,哪能說脫離就馬上脫離?

但,確實就如令狐師父所說,如果想讓前路變得平坦,只能去找更加強大的靠山。

光是歸還人情,能讓保護期持續多久?

歸根到底,還是自己不夠強!沒有力量,就沒有自由!

此時,望着楚雲深呼吸的沉默樣子,令狐烈也嘆息著搖搖頭,他身形一閃,伸手按著楚雲肩膀,安慰道:「為師很清楚,你是個知恩圖報的小子,也知道你有孝敬之心,但總有一天你會離開劍晨宮的,如今只不過是把日子提前而已。」

「世界很大很大,而你是一條真龍,不應該埋沒在一個小小的淺灘之上,理應翱翔九天十地,況且,就算你退出劍晨宮,也並不影響我倆的師徒關係,你楚雲,仍然是我令狐烈的好徒兒,也是秋露那傻丫頭的小師弟。」

聞言,楚雲心中一松,但目光中的銳氣和志氣,卻還是凝而不散。

「師父,徒兒明白的。」他擠出淡淡的笑容,略微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氣,方才說道:「從今開始,我楚雲……正式退出劍晨宮,也與無極宗再無任何關係!」

言罷,楚雲狠下心來,直接將首席弟子的身份牌,以雙手遞給眼前恩重如山的老者,讓令狐烈滿目愴然地接過,卻又無可奈何。

師徒二人,雖然沒有明說。

但其實他們都心知肚明,知道脫離宗門一事,乃是事在必行!

因為,天武皇朝在四大正道的壓迫之下,確實暫時動不了楚雲,但他的親朋好友呢?他的同門之輩呢?很可能都會受到連累!

只有讓楚雲對外扮演成「見利忘義」的叛逃弟子,秋露、香怡、蒙戰、項天嬌等人,乃至整個無極宗的處境,才會變得安全起來!

這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歸還首席弟子身份牌以後,楚雲猛然握拳,目光閃爍,抬頭看着令狐烈,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今日,弟子楚雲,已把劍晨之證,歸還令狐先師!從現在開始……我楚雲,就與無極宗再無任何瓜葛,重新恢復散修之身!」

「來日要是有機會,弟子再報師父的教育之恩!」

說完,楚雲神色黯然,咬緊嘴唇,再次朝着令狐烈半跪而下,差點就抬不起頭。

枯瘦的老手緊緊捉住弟子身份牌,令狐烈也是激動不已,差點咬碎牙齒,久久都沒有發話。

隨後,他閉目深吸一口氣,方才恢復劍晨宮主的威嚴,直接收起身份牌,凝望着楚雲沉聲道:「本座以劍晨宮主之名,批准原首席弟子楚雲脫離宗門。」

「從今以後……楚雲二字,正式在無極宗弟子名冊上除名!」

說完,令狐烈依依不捨地看着半跪的楚雲,隨後只能一拂衣袖,直接轉身走到小溪旁邊。

「令狐先師,弟……晚輩告辭!」

楚雲也站起身來,望向令狐烈那顯得有些佝僂的後背,旋即毫不猶豫地,深深鞠了一躬。

而後,他猛然一咬牙,就化作一道閃電,正要悄無聲息地離開無極行宮。

其實,師徒二人都知道,就算以後在外相見,也只能成為陌路人。

否則,就會讓天武皇朝找到報復的把柄。

「徒兒,秋露他們在聽雨樓,你去見他們一面吧,最好不要現身。」令狐烈傳音,無奈至極。

「好,師父……你好好保重!」楚雲回頭看了滄桑的老人一眼,旋即,便是一路向北,遠離這一個他視作家園的地方。

這是一種無聲的保護。

畢竟天武皇朝,或許不會輕易對東夏國大動干戈,但無極宗弱小的門人眾多,若是天武皇朝想藉此發泄,只不過是眨一眨眼的功夫。

「轟!」

一道流星劃破天宇,讓小院落頓時變得幽靜,也讓一名老人的豪氣臉龐,彷彿變得蒼老了許多。

「這就讓他走了?」

片刻,院落里傳來一道聲音,只見一人從暗處走出,正是天兵閣門主,羅行烈。

「你應該知道,這是不得已之舉。」令狐烈黯然道:「近來已經有很多的無極宗弟子遭劫了,雖然尚未有死亡事例,但這也證明天武皇朝,肯定盯上了無極宗,我令狐烈雖然對此無懼,但那些徒子徒孫……乃是無辜的。」

「哼,也就是說,將來你和那小子在外見面,都要裝作不認識?甚至假扮有深仇大恨的樣子?」羅行烈目光一凝,語氣發沉。

「不僅如此。」令狐烈打開一壺酒,喝了一大口,道:「我相信以雲徒兒的聰穎,他已經明白到自己與秋露他們,從今以後也只能變作陌路人。」

「你不覺得這樣做,對那小子很殘忍?」羅行烈冷笑。

「是很殘忍,但正因為他是劍晨宮的首席弟子,正因為他是我令狐烈的徒兒,他才會決定這麼做,這是在保護他珍愛的人。」令狐烈神色一凜,旋即望向旁邊的羅行烈,「哼,你為何那麼關心我徒兒?他可是把你的叛宗愛徒段陽給斬殺了。」

聽得此話,羅行烈頓時苦笑一聲,露出複雜的神色。

「老酒鬼,如你所說,段陽是叛出宗門的弟子,而對他的死,我已經釋懷了。」略微沉默,羅行烈望向遠方天際,喃喃道:「倒是這一個同樣『叛出宗門』的小子,我卻怎麼也恨不起來,反而很欣賞他。」

話音一落,雙烈都抬起目光,看向萬里無雲的長空。

霎時間,二人無言,隨後默默坐下,緩緩地推杯換盞,讓院落變得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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