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8章 賊襲仙洮
大戰將起,周宗亮既緊張又興奮,滿腦子都是身披黃袍、接受萬眾歡呼的畫面,哪裏能安心歇息?夜襲靈山是計劃中最為關鍵的一環,許勝不許敗!勝了,便可擴軍殺奔階州;敗了,則萬事皆休,恢復柴氏江山的夢想就此破滅。他在房裏坐立不安,索性叫上鄧承彪等心腹將領,一起上街巡視。
周宗亮登上最外圍的石牆,眺望着靈山鎮方向,只見天際處紅光如血,不禁心潮澎湃。按照時間推算,靈山之戰已接近完結,不出意外的話將賺得盆滿缽滿。
鄧承彪笑道:「秦家富而不強,絕擋不住我軍雷霆一擊!恭祝少主旗開得勝,踏破階州!」
其他將領識趣地嚷道:「祝少主早日稱帝!」「少主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一統九州!」「雄圖霸業就在今朝!」
周宗亮仰天哈哈大笑,慷慨許諾道:「待我攻破階州即豎起大周旗號,有功之臣皆加官進爵,賞賜金珠美人,有福同享!」
「好!」「多謝少主!」「少主英明神武,真龍下凡是也!」
眾人正談笑風生的關頭,忽見遠處燃起幾點火光,蹄聲得得,卻是一隊騎兵飛快奔來。鄧承彪撫須道:「天佑人歸捷報馳,秋風寒夜馬蹄疾!」過了片刻,二十餘騎倉皇奔到門前,個個丟盔卸甲,亂髮披垂,不少人背後還插著羽箭,胳膊上、大腿上纏繞着染血的繃帶,模樣要多凄慘就有多凄慘。
咦,難道戰敗了?這怎麼可能?!周宗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被晴天霹靂劈中,化為了一尊石像。
那伙殘兵敗將用刀背咣咣猛砸大門,七嘴八舌地叫道:「快開門,靈山戰敗!我們有緊急軍情通報少主!」
守門的頭目探首叫道:「你們是哪一營的?有何通行憑證?」
那伙人惱道:「老子千辛萬苦殺出重圍,哪來的憑證?」「耽誤了軍情,少主必斬爾狗頭!」「別啰嗦,快開門!」
周宗亮、鄧承彪等就站在身側,那守門的頭目如何敢違令放行?堅持道:「先交令牌,只許一人入內報信!」
那伙人氣得肺都炸了:「放屁!」「瞎了眼的東西!」一人忽然動作麻利地摘下馬鞍旁的騎弓,嗖的一箭射去,正中那守門頭目的面門。下一刻,另有七八根帶着繩索的鐵鈎飛起,鈎在牆頭上綳直,數條大漢口叼橫刀,足蹬牆面,迅速攀繩爬了上來。
驚變驟起,眾人愕然呆立。
噗通!屍體從牆頭墜落髮出悶響。周宗亮大喝道:「敵襲!!」拔劍在手箭步搶上,刷刷連斬兩根繩鈎,第三劍揮去,一顆大好人頭衝天飛起,血噴如柱。
眾將官一個激靈回過神來,拔出兵器衝上便砍。守門的士卒則操起弓箭,與底下的騎兵對射,箭矢交錯,慘叫不斷。短短几眨眼的工夫,那伙偽裝的殘兵敗將統統倒在了血泊中。
周宗亮抖落劍上的血珠,心有餘悸道:「好險啊!幸虧我們在場援手,不然大門已失守了。」若非他臨時起意巡夜,守門的士卒猝不及防下必遭屠戮。
有人憂心忡忡道:「不曉得這些人是何來歷?靈山戰敗的消息屬實嗎?」
此話一出,現場冷如冰窟。
這伙賊人剽悍勇猛,箭術精湛,偽裝殘卒來搶奪大門,這份膽識可不是一般盜匪所能擁有的。對方估計在暗處覬覦已久,顯然很清楚鎮上的情況,也知道精銳夜襲靈山一事。眼下仙洮防衛空虛,僅剩下六七百人駐守老巢,如果身為主帥的周宗亮被擒殺,即使順利攻滅了秦家也毫無意義。
夜風呼號,遠處山野中忽的燃起一片火光,數不清的黑影開始起伏移動,像是洶湧的潮水沖刷堤岸——竟是成百上千的騎兵夤夜來襲!
大隊騎兵猶如從地底鑽出的幽靈軍團,身披黑衣黑甲,舉著兵器火把呼喝怪叫,凶焰滔天。隨着騎隊逼近,狂風大作,尖銳冰寒的殺伐之氣拍打石牆,幾欲令人血液凍結。
即使遠隔着百餘步距離,也能聞到那種狂野兇悍的味道。
「是馬賊,不是官軍!」
如果跟宋軍交戰,敗了還可以投降歸附,但是遇上了殺戮成性的馬賊,敗了就意味着人頭落地!
眾人想不通大批馬賊為何會忽然攻擊仙洮,而且時機拿捏極好,背後究竟還隱藏有什麼陰謀?眼看強敵出現,守衛立刻敲響示警銅鑼,瘋狂呼喊同伴增援。
「當——!當——!」
在牆根下打盹的、在臨時營房裏歇息的、在街上巡邏的士卒,個個勃然變色,不顧一切地朝大門處聚集。先到的趕緊抄起各類防守器械,撲上牆頭警戒;晚到的則守住門洞,把沙袋磚石壘起來構築防線,做好阻截的準備。
一時間馬蹄聲、銅鑼聲、呼喊聲、奔跑聲、號令聲交織,響徹夜空,誰都知道一場你死我活的惡戰不可避免。
鄧承彪沉聲道:「左衛雄,你來指揮!我先護送少主脫離險境!」
周宗亮畢竟臉嫩,如何好意思臨陣逃脫?反手拉住鄧承彪,怒道:「不,我不走!我要身先士卒,我要參戰!」
鄧承彪勸道:「少主身份何等尊貴,若淪落到與賊人對面廝殺的地步,豈不惹人笑話?」
周宗亮道:「我……」
話未說完,忽聽弓弦撥動,可怕刺耳的尖嘯聲急速掠近。鄧承彪不由分說一把扯住周宗亮,躍下石牆,背靠牆壁而立。
咻咻!噗噗!噹噹!
一團密集如烏雲的羽箭划著弧線墜落,插在牆頭上、屋頂上、街面上,如同瞬間長出了大片堅硬的野草。不少倒霉的士卒中箭慘叫,丟棄了手中的器械,拚命縮成一團。
馬蹄聲如雷貫耳,一波波的箭雨似乎永不停息。
慘叫聲中,濃烈的血腥味隨風擴散。
在這一刻,周宗亮終於切實體會到個人力量的渺小,清醒認識到戰爭的冷酷無情,不禁口乾舌燥,四肢冰涼,剛才的豪情壯志一下子拋到了爪哇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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