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八方風雲動（下）

隨着大宋青雲榜揭幕之日的臨近，除了北遼、南唐、西蜀這三大強國有所反應，大理、南漢、荊楚等小國也紛紛派出使團，以各種名義出使大宋。不論他們是何居心，目的地只有一個——東京汴梁！

一時間風起雲湧，天下震動。

遠在西北的祁連山深處，群山環抱中，地面突然塌陷，露出一個方圓數百丈的天然坑洞。天坑旁樹木蔥鬱，溪流蜿蜒，虎嘯猿啼聲不絕於耳，遠遠看去渺無人煙，如世外桃源。

從天坑邊緣沿着峭壁攀岩而落十餘丈，便可踏足怪石嶙峋的坑底。從天而降的積水匯聚成一個數十丈大小的水潭，潭水色澤渾濁，水中不知有什麼異獸在遊動，不時攪起一圈圈的波紋。岸邊白骨堆疊，死氣瀰漫，偶有奇形怪狀的可怖蟲蠍出沒。

天坑一側連着一個高約十丈，底部寬約三丈的不規則岩洞，洞口內泛著詭異的血光，有血腥氣鼓盪而出，又有一陣陣若有若無的哀嚎幽泣聲傳來，彷彿是連接十方地獄的通道，令人頭皮發麻。

洞口無人把守，只在正上方刻了三個鮮紅如血的大字「血魔窟」！

魔窟廣深不知幾里，內部別有洞天，陰風呼號，血光籠罩。

在一處臨水的高台上，數十魔宗強者垂手恭立，也不知枯守了多久。這些桀驁兇惡的魔頭個個收斂了暴虐的氣息，眼觀鼻、鼻觀心，宛如人畜無害的翩翩君子。

溪水淙淙，洞窟愈顯靜寂。

突然，高台對面的石壁後方發出咚的一聲巨響，跟着碎石轟然炸裂，成千上萬的大小石塊噴射開去，彷彿漫天暴雨當頭澆落。眾魔頭暗中運起護身罡氣，把射來的碎石紛紛彈開。

只見平整的石壁上赫然出現一個正方形的洞口，一股積蓄已久的無形煞氣噴涌而出，翻滾著、呼嘯著，如一頭脫困的魔獸，猛然撞向一眾恭立的魔頭。

「砰！」

氣機交觸，眾魔頭腳下鬆動，不由自主地往後退卻，人人神色駭然，露出半是恭順、半是敬佩的表情。

「別裝了！我蕭恨只要你們臣服，不需要你們尊敬！」

話語落處，石洞內飛出一條人影，落在了眾魔面前。他身高八尺有餘，赤足裸身，長發如瀑披散垂落，罩着黑色骷髏面具，僅露出鼻樑之下的半張面孔，一雙眼眸深若湖海，冰冷若雪，射出錐子一般冷酷霸道的光芒。

但凡被他目光掃到的惡魔，均是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如同被一頭上古惡龍注視，表情愈發恭順，異口同聲道：「恭賀魔尊魔功大成，稱霸天下，橫掃八荒，壽與天齊！」

蕭恨冷冷道：「壽與天齊？這種鬼話是誰想出來的？是不是咒我快點死掉好升天啊？」

眾魔心頭一緊，後背直滲冷汗。

香風忽卷，千嬌百媚的魔女閃身而出，手中捧著一襲黑色長袍，笑道：「請魔尊更衣。」

「哼！」

蕭恨微一點頭示意，洛冥移步近身，替他披上黑袍，遮住那遍佈各種恐怖疤痕的肌膚。

煞氣消失，眾魔偷抹一把虛汗，無不暗贊魔女機靈。

洛冥手法靈活地系好袍子，又替蕭恨梳理好長發，便退到一旁。

蕭恨淡淡道：「我閉關半年有餘，天魔宗諸般事務全賴諸位維繫，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有事說事，無事退下！」

當即有一位赤發虯須的大漢抱拳出列，躬身道：「在二月中旬，苗疆鬼火洞被姜烈一劍殺滅，僅有十餘弟子僥倖逃生。是否要重整鬼火洞？派何人主持大局？請魔尊明示。」

蕭恨聲音驟冷：「姜烈這是何意？向我天魔宗宣戰嗎？」

那大漢低聲道：「據傳，軒轅武聖堂程通被斷腸童子用計毒殺。姜烈因此震怒非常，親自仗劍剿滅了殭屍門。鬼火洞不巧位於殭屍門左近，姜烈順路殺上門去，也把鬼火洞給滅了。」

蕭恨狐疑道：「程通和杜琴膽號稱是姜烈的左膀右臂，縱橫江湖多年，他竟然死在了斷腸童子的手中？此事必有蹊蹺，不可能出自殭屍門的手筆。嗯，所謂盛極而衰，難道是有人要挖掉軒轅門的根基？以姜烈的老辣深沉，不會僅僅滿足於殺人泄憤而已吧？」

「魔尊高明！姜烈為化解門派危機，竟然宣佈投效大宋，與趙氏皇族結盟了！」

蕭恨一愣，瞬間把握到軒轅門此舉帶來的深遠影響——諸國爭霸的格局將發生巨變啊！冰冷如錐的眼神不由發生變化，似緬懷，似柔情，似哀傷，似憤怒，喃喃道：「大宋繼承中原漢室正統，歷經郭威、柴榮數十年的休養生聚，收攏將門後人，兵甲之盛已不弱於北遼。如今軒轅弟子公然加入宋軍，虎生雙翼，蛟長爪牙，誰人能擋其鋒銳？呵呵，區區一條大江，又怎能擋得住宋軍南征的步伐？李唐子孫，終於要迎來覆滅的那一天了！」

蕭恨處理宗門事務果決乾脆，不論是何難題，皆三言兩語打發乾凈。半個時辰不到，濟濟一堂的魔頭們都領命退開，各去忙碌不提。

待眾人散盡，洛冥方盈盈下拜道：「恭喜魔尊，賀喜魔尊！」

蕭恨訝異地斜了她一眼：「你這是何意？」

洛冥笑吟吟道：「洛冥數月前和眾姐妹結伴南下，前往階州還一個人情，誰知竟撞見武厲。」

「武厲？他怎會饒過你？」

洛冥媚眼流轉，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態：「武厲鐵石心腸，怎肯饒我不殺？我連夜逃入深山，又幾次被他追上糾纏，竟連累諸位姐妹死傷殆盡，最後無意撞見了岩鷹。我和岩鷹聯手，才殺退這失心瘋的傢伙，僥倖撿回一條性命。」

蕭恨默然半響，嘆道：「洛冥，我昔日九死一生時，是你無意施以援手，使得我挺過了死神的召喚。我蕭恨恩怨分明。所以，你有話直言，毋需施展媚功大法。」

洛冥委屈地道：「魔尊，人家是有感而發，沒有施展媚術呀！」

蕭恨無奈道：「那你到底想說什麼？」

洛冥睫毛撲閃，悠悠道：「我在逃避追殺時意外撞見一位少年，年方十五，乃軒轅記名弟子。奇怪的是，他的相貌居然跟魔尊長得一模一樣！」

「十五歲？跟我一模一樣？」

「是的！」

「你親眼所見？」

「我親眼所見！」

蕭恨雙手抖顫，喃喃道：「莫非這是巧合？又或者他沒死？」眼神忽喜忽憂，患得患失，雙拳不覺死死握緊。以他宗師境界的心志，竟被這則消息撼動，可想而知是多麼大的意外。

從來冷若萬年冰山般的男子，這一刻失態了。

洛冥嘴唇不易覺察的微微上翹，對於能讓蕭恨心緒失控暗自得意，輕聲道：「那少年他姓傅，名驚濤。哦，他父母俱在，其母親姓楊。」

「傅驚濤？母親姓楊？」

蕭恨如被一柄鋼刀狠狠插在心口，渾身劇震，眼神狂亂，驀然仰天啊的一聲怒吼，直震得洞窟頂部的亂石簌簌紛落。他的氣勢瞬間攀升到頂點，把魔女彈出數丈開外，如刀劍凌厲的狂暴氣息起伏如潮，雙足踏立之處地面龜裂，蛛網狀的裂紋向外延展。

強如魔尊，亦有不為人所知的痛苦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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