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重陽偶遇

第16章 重陽偶遇

次日,程通靜悄悄地離開了山莊,令眾少年悵然若失。費成霖接過教導之責,一改昔日的自由散漫,嚴格督促眾少年刻苦修行,逼得他們嗷嗷直叫,很快忘記了離別的傷感。

這日早起練功,黃雲鵬等六人聚在一起有說有笑,而羅飛孤零零的站在一旁,中間似乎橫亘著一堵無形的牆壁。黃雲鵬等看不慣羅飛的少爺脾氣,羅飛則瞧不起他們的土裏土氣,哪怕有費成霖居中協調,雙方的關係始終難有改善。因此羅飛向來是獨來獨往,基本不與黃雲鵬等混在一起玩鬧。

羅飛輕撫劍鞘,忽然開口道:「陸鴻,你過來。」

葉華宇伸手一按陸鴻的肩膀,淡淡道:「羅飛,你若是手癢了想找人切磋,我奉陪!」

羅飛白了他一眼,道:「要你多管閑事!陸鴻你別躲,我又不會吃了你。」

陸鴻道:「放屁,誰躲着你了?!」說着甩開葉華宇的手,噔噔噔衝到羅飛面前,叉腰道:「你想做什麼?」羅飛眼睛微眯,兩道冷厲目光直刺過去。陸鴻胸口一塌,警惕地抬掌護住面門,道:「怎麼,想打架?」羅飛嘴角微翹,低聲道:「明日便是重陽佳節了,你讓人準備些茱萸、菊花酒、糕點,我有用處。」陸鴻鬆了一口氣,笑道:「這有何難?不過是區區一句話的事。」羅飛猶豫半響,囁嚅道:「謝謝!」

陸鴻交代一聲下去,羅飛所需的東西很快備齊。待吃罷早飯,羅飛跟費成霖打了聲招呼,拎着一大袋東西出門而去。

眾少年滿心疑惑,羅飛在這裏並無親戚朋友,他拿一大堆吃的喝的去哪裏?費成霖嘆息著解釋道:「江南一帶每逢重陽佳節,家家戶戶都要登山祭祖,飲菊花酒,祈福求運,最是熱鬧不過。他多半是思鄉心切,登高散心去了。」

眾少年恍然大悟,黃雲鵬、蘇靖等都被這一席話觸動了心懷。除開陸鴻,其他五人都是遠離父母家鄉,誰的心中沒藏有幾分思念?古詩云:「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原本眾人一心修鍊,又有一幫兄弟嬉笑打鬧,並不會刻意想念親人,但被羅飛弄了這麼一出,思念之情如潮水泛濫奔涌,再也遏制不住。

蘇靖笑嘻嘻道:「師父,您看是不是……」

費成霖擺擺手道:「去吧,都去吧!給你們半天時間休息,誰都不要來打擾我喝酒。」

「好耶!」眾少年一蹦三尺高,撒腿便跑。

費成霖輕輕罵道:「一群長不大的混小子!」

羅飛獨自穿過樹林,爬上青鳳嶺。站在高處遠眺,巍峨壯麗的山脈起伏如同巨龍,橫亘在天地之間,莽莽蒼蒼望不到盡頭。不遠處的陸家堡小如碗碟,人若螻蟻,幾可忽略不計。

山風入懷,兩行清澈的淚水劃過臉頰,悄然滴落草叢。

羅飛默立半響,取出一應物品擺好,將酒杯倒滿,然後面向東方跪拜叩首,再把酒水傾倒在地,口中喃喃低語訴說着什麼。

突然,一把懶洋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咦,哪裏飄來的酒香?」羅飛一驚,只見左側靠近懸崖的一棵大樹上,一位白髮白眉的道士伸著懶腰坐了起來,其身下的樹枝顫動起伏,似乎沒有承載任何重量。羅飛心念電閃間一躍而起,抱拳道:「晚輩羅飛,乃軒轅門弟子,若有冒失打擾之處,請前輩原諒則個。」

那道士滿面紅光,雙目深邃,也看不出有多大年紀,身着一襲洗得發白的青色道袍,笑呵呵道:「山林野地乃無主之物,我來得你亦來得,不用道歉。」說話時遙遙望向酒壺,目光炯炯發亮。

羅飛恭敬地道:「雖說前輩大度寬容,但晚輩豈能心安理得?這一壺上好的菊花酒還請前輩笑納,權當是晚輩孝敬您的一點心意。」

那道士道:「你這娃娃很懂事嘛!老道三四個月來飲風食露,正想着要換換口味,你便送上門來了。好,很好。」身形一晃,乘風而落,毫不客氣地抓過酒壺,仰天暢飲了一大口,嘖嘖稱讚。

羅飛一指山腳下的莊園,笑道:「我師父那兒還存有兩壇菊花酒,以及若干壇陳年佳釀。前輩若想過足酒癮,不妨下去喝個痛快。」

那道士搖了搖頭,悠悠道:「口腹之慾,過猶不及。你瞧月盈則虧,水滿則溢,其中正包含了天地至理。」

羅飛腦中轟然一震,冥冥中似乎捕捉到了什麼,但認真去思考琢磨,偏偏又什麼都看不清楚。苦笑道:「恕晚輩駑鈍,無法參透前輩的金玉良言。」

那道士哈哈一笑,道:「老道有感而發罷了,哪是什麼狗屁的金玉良言,萬一被你軒轅門的老祖宗聽到,豈不是笑掉大牙!咱們萍水相逢,也不必拘泥於世俗輩分了,你便叫我『扶搖子』吧。」

「扶搖子?」羅飛搜腹刮腸,怎都想不起有哪位道門高手與之相符——莫非他竟是與世無爭,遁出紅塵的無名強者?心知這等異人性格古怪,不會遵循一般的世俗禮法,你越是拘謹客套,人家越是討厭不喜。當下大大方方地問道:「道長的法號,莫不是出自詩仙『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里』這一句?」

扶搖子含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李白此詩源自莊子《逍遙遊》: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幾千里也。化而為鳥,其名為鵬。鵬之背,不知幾千里也。怒而飛,其翼若垂天之雲。是鳥也,海運則將徙於南冥。南冥者,天池也。……曰:『鵬之徙於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吾乃道門中人,自當繼承先賢之意,並非是仰慕李太白的緣故。」

羅飛赧顏道:「小子讀書不多,讓道長見笑了。」

扶搖子道:「相比那些大字不識的武夫,你已強過太多,毋須妄自菲薄。」隨手把空酒壺一丟,變戲法般摸出一張棋盤,眨着眼問道:「你既知詩書,理應會弈棋吧?」

羅飛撓頭道:「棋藝之道,晚輩鑽研不深,恐怕不是道長對手。」

扶搖子大笑道:「弈棋之樂,在於棋局千變萬化從不重複,至於對手的棋力強弱尚在其次。老道痴長數十載,難道還一味的追求勝負嗎?何況贏又如何,輸又如何!只要在一局棋中看到幾着意想不到的妙手,老道就心滿意足了。來來來,我們手談一局。」說罷搬了一塊石頭過來,架起棋盤,滿不在乎地盤膝坐下。

羅飛定定神,同樣坐在棋盤旁,道:「長者尊,請先行。」扶搖子早已手癢難耐,拈起紅棋啪的一拍:「炮二平五!」羅飛道:「跳馬!」雙方你來我往,很快棋至中盤,黑棋被殺得七零八落,形勢岌岌可危。忽聽人聲嘈雜,幾位少年有說有笑地爬上了峰頂。羅飛眉心微皺,隨手攪亂棋盤,低聲道:「我輸了。」扶搖子含笑道:「你認得他們?」羅飛不情願的道:「他們是我的師兄。」

黃雲鵬等乍一看到羅飛和扶搖子對弈,盡皆愕然,這位白髮道士相貌陌生,不知是何方神聖?又跟羅飛是什麼關係?他們強忍心中疑惑,抱拳行禮道:「見過老前輩!」

扶搖子擺擺手道:「老道扶搖子,乃閑雲野鶴之流,你們不必拘禮。你們相約登高望遠,行事頗有古風,不知道有沒有興趣陪老道下幾盤棋?」

眾少年相視一眼,蘇靖挺身而出:「小子不才,請您指點。」

扶搖子笑道:「你可曾學過棋藝?」

蘇靖道:「晚輩蘇靖,幼時曾師從柳鳴先生學棋三載,古今名譜略知一二。」

扶搖子道:「那過來試一試吧。」

當下雙方分持紅黑棋子,便在小小棋盤上展開廝殺。蘇靖開局嚴謹,採取步步為營、寓攻於守的策略,每一手都經過縝密的推敲,輕易不會深入敵後陣地。扶搖子行棋卻是極快,攻勢凌厲,偏又不遵循固定的套路,讓人是防不勝防。但見紅棋黑棋犬牙交錯,殺得是天昏地暗,激烈萬分。紅棋分進合擊,很快攻破黑棋的防線,直殺至對方大營左右,跟着破象殺士,一劍封喉。

一局戰罷,蘇靖大汗淋漓,整個人如同從水裏撈出來一般,拱手道:「道長棋力深不可測,晚輩自愧不如。」

扶搖子道:「你心思靈巧,毅力非凡,可惜墨守成規,求新求變不足。若有朝一日你勘透武功中的精髓,走到自創招法那一步,成就不可限量。」

蘇靖肅容起身,深深拜謝道:「聽君一席話,勝讀三年書。」

扶搖子抬眼一掃諸人,指著葉華宇道:「你來陪我下一局。」

葉華宇呆了一呆,苦笑道:「您找錯人了吧?我的棋力還不如二師兄。」話雖如此,仍硬著頭皮走上前去。

葉華宇清楚雙方的實力相差懸殊,開局便果斷的換子棄子,車馬炮輪番強攻中路,招招威逼對方的腹地。扶搖子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舉重若輕般化解了如潮攻勢,將來犯之敵紛紛斬落馬下。

葉華宇眼見車馬炮損失殆盡,乾脆地拍拍手道:「道長,您勝了。」

扶搖子緩緩道:「你行棋剛猛險峻,唯快唯強,若是碰上弱者自然穩操勝券,可若是碰上旗鼓相當的對手,你后力難繼的弱點便成為致命傷。剛中有柔,陰陽相輔,方能攻無不克,長盛不衰。」

葉華宇喃喃道:「剛柔?陰陽?」腦海中彷彿劃過一道閃電,劈開了重重迷霧,豁然開朗。

扶搖子的目光落到傅驚濤臉上,精芒一閃,似乎發現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道:「你來!」傅驚濤笑嘻嘻道:「我要用紅棋!」扶搖子點頭道:「可以。」傅驚濤大馬金刀的坐下,擺好棋后啪的一拍:「當頭炮!」扶搖子隨手一點:「跳馬!」誰知傅驚濤舉起紅炮直接砸到黑方老將頭上,大聲道:「將軍!哈哈,我贏了!」

這一手石破天驚,即便是扶搖子做夢都想不到,氣得面部肌肉抽搐,忍不住喝道:「胡鬧,哪有架炮橫跨兩子的道理?」傅驚濤嘟噥道:「我本來就不懂下棋,是您老趕鴨子上架硬逼着我出手的。」眾少年嘴角抽搐,想笑又不敢笑,忍得肚子都痛了。

扶搖子長吁一口氣,搖頭笑道:「本以為已跳出了世俗紅塵,豈料仍會因勝負而失態,倒讓你們這些小娃娃看笑話了。既然你贏了老道,有什麼要求沒有?」傅驚濤豈敢當真,忙道:「小子無賴之舉,萬萬不能作數。只要您別責怪我,我便心滿意足了。」

扶搖子道:「棋局輸贏無關緊要,但你以非常之手段破我心防,那就了不得了。縱觀天下,又有誰能輕易做到這一點?」又盯着他瞧了半響,拍手道:「合該你我有緣,去跟老道好好聊一聊吧!」說罷一探手拎起傅驚濤,縱身躍下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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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軒轅武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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