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凌雲大比（十九）

拳腳功夫，顧名思義，既有拳掌擒拿的技法打法，也包括了腿法步法的使用。任何一名拳術高手，必定是手眼身法步協調性極高的武者，身隨意動，手隨眼動，進退由心，精神、內力、外勁凝練如一。唯有如此，方可闖關殺敵，歷經風雨洗禮而不倒。

赤手搏鬥時，經驗、心智、鬥志、招式、內勁、速度等都會影響到生死成敗。

如果雙方均是意志堅定，經驗相當，那麼力量和速度將起到決定性的作用。

這可是拳拳到肉的比拼，沒有兵器緩衝或是防衛。被對手的拳腳擊打，會疼，會受傷，會吐血，若是不幸折斷了手足，下半輩子便廢了。

胡志軍自恃修為高，有護體硬功防身，於是放心大膽地欺身逼上，飛腿連踢。

江湖流傳「手是兩扇門，全靠腳打人」的諺語。這裏的意思並非是指交手時要靠腿法戰勝對手，而是要善於使用步法調整距離、角度、方位，在運動的過程中尋找到克敵制勝的機會。儘管腿法的攻擊力較大，但也要看時機、看場合，不能濫用。

比如攻擊對手的上盤要害時，經驗老道者很少會使用高踢腿或是高鞭腿。為何？一旦使出高腿，重心勢必抬高，會令下盤虛浮不穩。而且高腿運行的距離長，變招欠缺靈活，極易被對手閃避后打反擊。因而腿法的攻擊範圍，通常是在對手的腰部以下，強調隱蔽、突然、迅猛，快出快收。

胡志軍偏要使用高腿進攻，那是在藐視蘇靖了。

蘇靖鋼牙暗咬，雙臂急揮，連串的掌影攔在身前。

砰砰砰！

蘇靖的手掌手臂如被鋼鞭抽中，肌肉顫慄，不得不向後倒退。胡志軍腿上的力道何其剛猛，要不是他前些日重新錘鍊武技，身法步法躍升了一大截，巧妙卸去部分力道，恐怕連站都站不住了。

蘇靖一退，胡志軍自然踏步搶上，始終保持着壓迫性，場上局勢呈現一邊倒的態勢。

眾人起初還以為蘇靖立時將要落敗，可是逐漸發覺異樣，儘管他連戰連退，但每退一步都恰好位於對手攻擊範圍的邊緣線上。退的距離近了，承受的打擊力度會急劇增加；退的距離遠了，又會讓對手變換攻擊方式。

這麼精準的判斷力和對全局的掌控力，細思極恐！

此外要在強壓之下退而不亂，身法及步法的造詣非比尋常。

仔細看去，蘇靖施展的身法、步法跟師門所授略有差異，是似而非，又糅合了多門技法的特點。即便是精通軒轅武學的高手，也難以揣度他下一步的變化。

與楊雨菲的縹緲尋仙步不同，蘇靖使用的身法、步法全是軒轅門所授，在場的每一人都會。但蘇靖把這些技法巧妙地組合在一起，變換自如，煥發出新的威力。

尤其是在同門切磋時，極易誘使對方做出誤判。

包括眾教習在內，都為蘇靖的奇思妙想感到震驚。要知道軒轅武技即使再簡單，也是經過了前人千錘百鍊的傑作，得到了實戰的驗證，誰會再費盡心思去將它們拆解、淬鍊、融合？這可是一項耗費大量精力，需要過人智慧進行推演的苦活累活。

絕大多數弟子，你讓他動手練功可以，讓他動腦琢磨招式奧義的話，簡直比砍頭還難受。

武夫易得，智者難尋。

找遍凌雲峰，包括七大世家在內，有能力、有毅力鑽研基礎武學並推陳出新的，能有幾人？

蘇靖表現出的過人智慧，連世家代表亦怦然心動，尋思著是不是該挑選族中適齡少女，聯姻拉攏？

胡志軍一番腿法使罷未能奏效，心情浮躁，勁貫雙臂，掄拳劈頭蓋臉地砸去。他施展的乃「通臂拳」，又名「白猿通背拳」，屬於胡家秘傳的拳法之一，威力奇大。

通臂拳與普通拳法不同，出拳時臂由松肩發出，通過裹肘，形成通臂之勢。拳法有云：「出手不離面，落手劈三山」，又雲「放長擊遠，直入直出；身隨步變，步內含腿；出手為掌，點到為拳」。強調實用、準確、快速，注重「鞭勁」甩膀抖腕，劈掌如刀，鑽拳如槍。

但見他一雙長臂輪番劈去，如鞭，如棍，如槍，攻勢更猛三分！

通臂拳一出，傅驚濤如遭雷殛，腰桿一挺，雙眼瞪大至極限，有種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的驚喜。

論威力，通臂拳自不如六丁六甲開山拳，但對於傅驚濤而言卻意義非凡。開創這路拳法的前輩，截取了槍、棍、刀、鞭的部分長處，融為一爐，雖以「拳」為名，實則每一招每一式都暗藏着兵器技法的特點，施展開來宛如刀槍並出，棍鞭呼嘯。

傅驚濤如今走的正是拳化萬法的道路，試圖把諸般兵器技法的精髓融入雙拳，從而達到萬法歸一的境界，登臨武道巔峰。

萬丈高樓平地起。

任何事情總是踏出第一步最關鍵。

傅驚濤腦海中刻印的各類武技已經足夠多了，可是該如何提煉蘊藏在其中的武道真意，又如何融化轉變為拳法，這是一道大難題。

他曾經空手臨摹刀意、槍意，那不過是靈光乍現的瞬間而已，並不是系統的、有意識的、主動的去釐清技法脈絡，似乎總隔着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看不清楚幕後的真相。

恰在這時，通臂拳如同一道閃電，劈開了他眼前的迷霧。

胡志軍甩臂時幻化的是鞭形，暗藏抽打的勁道；劈掌時凌厲如刀，契合刀法精要；出拳時疾如閃電，正合槍術「刺」字訣的要領。

傅驚濤豁然開朗——原來拳法還可以這麼用！

大門打開，光明傾瀉而出，無數神奇壯麗的景色露出真容。

他緩緩閉上眼帘，似乎陷入了沉睡，周身氣息波動不止。

荒原之上，岩鷹魔槍揮灑，凜冽的槍意要把蒼天捅出窟窿；陽光映照下，耶律敵烈的鐵棍矯若游龍，陰陽互化；群馬奔騰中，周煥揮刀怒斬，可怕的刀氣充斥天地……一幕幕銘刻於記憶深處的畫面浮現上來，那些虛幻的身影迅速融合，全部變成了赤手空拳。

岩鷹揮槍，魔槍消失。

耶律敵烈舞棍，鐵棍無形。

周煥出刀，虛握空氣。

……

儘管兵器不在手中，但每一位虛幻的人仍展現出獨有的武道韻味，讓你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們在做什麼。

人即是槍，是刀，是棍，是劍，是任何一種兵器，萬千變化，存乎一心。

傅驚濤睜開眼帘，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安寧，只聽耳邊響起驚天動地的歡呼聲——竟是蘇靖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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