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牌樓里

第1章 牌樓里

不知從何時起,乘坐公交車成為了于思奇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了。因為貪圖一點點蠅頭小利,于思奇沒有選擇正規的中介公司進行租房服務,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更為陰暗的角落。

很顯然,這大概是讓于思奇後悔很久的一件糗事了。

看似廉價的租金卻換來遙遠的車程和骯髒不堪的破敗公寓,真是倒霉到家了。

不過儘管如此,自己也必須住到年底才行。因為這才七月嘛,一年的合同,違約金又是天價。唯一的好處就是那邊的房東似乎一個月只來一次,沒見到人就拖到下個月收租。

于思奇打算利用這樣的機會,欠到年底就捲鋪蓋走人。

一想到這裏,于思奇的內心開始進行起了微小的鬥爭。

很顯然,捲鋪蓋走人的做法能極大縮短自己的開支,還能白占別人的便宜。然而內心深處的那一抹僅存的良知卻依然警示着他這樣做對於自己的將來沒有任何好處,反倒是會令事情變的更加麻煩。

而且,適當的交一交房租能夠讓自己來年有個不錯的安身之所。

就在於思奇打算在心中為自己的將來做出抉擇的時候,熟悉而又冷漠的人工合成女聲在耳邊突然響了起來。

「77路已到站,77路已到站。」

隨着公交車門的大開,原本空蕩的車廂瞬間擠滿了人。于思奇也毫不示弱的加入行列,因為這是這輛公交車一天只有兩趟,上午一趟,下午一趟。

努力將自己的身軀像個泥鰍一樣的往車門裏鑽,應該是每一位擠公交的乘客都會去做的事情,這種血腥而又野蠻的行為讓于思奇想起了讀書那會兒去食堂打飯也是如此。

「咔——呲」的關門聲終結了于思奇短暫的腦部活動。

車門就在身後緊閉,眼角的餘光落在了車門外的騷動上。似乎在剛才的擠公車行為中,有人摔倒了。

剛打算在車子完全發動前回頭仔細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卻聽見司機在那裏大吼:「瓜娃子別堵車門口,往裏面擠一點。」

「你是巴洲的外地人?」于思奇抬起頭問。眼前這位皮膚黝黑穿着一身深藍色制服的大叔正在用聚精會神的操作著方向盤,于思奇還注意到他的制服兩側的肩膀上綉著『新松公交』四個字。

「不是,我老婆是巴洲的。我是新松本地的,我住在堂家灣那邊。」司機用比剛才和善許多的語氣來和于思奇這位擅自跟別人搭話的傢伙聊了起來。

「堂家灣,這麼巧。我中學就在堂家灣一中讀的。」于思奇隨口編造了一個容易套近乎的身份,儘管他沒有怎麼去了解過堂家灣,但是以前和朋友打籃球的時候,碰巧在堂家灣一中被一個姓錢的教導主任逮到批評了一頓。

這時旁邊一名大媽也加入了話題中來:「我女兒以前也在堂家灣一中,說不定你倆以前還是同學呢!」

「哪個班的,錢主任的嗎?」于思奇覺得這似乎是個不錯的開局。

「對...對,好像就是叫那個錢什麼的班上。」

大媽的話語讓于思奇覺得有些敷衍,但是看破不說破是每一個人的底線,也是為人處事的關鍵。

「你們不會是在說錢榮富那個死胖子吧,頭髮有點禿頂的那個。」司機沒好氣的說道:「那傢伙三年前就死了,肝硬化。死在屋裏十多天,還是我跟居委會的人一起去收的屍。沒人來管,那叫一個凄涼啊!」

「不對啊,我記得他有個老婆,還有個兒子呢。怎麼連個收屍的人都沒有。「大媽反問。

「對對,就是嘛。不應該啊!」發現這兩傢伙都是真貨,只有自己在忽悠之後。于思奇稍微轉換了一下搭話方式。

突然,司機轉過大半個身子單手扶著方向盤朝于思奇和大媽這邊靠過來,拉低嗓音說:「你們是不曉得,他老婆五年前跟校長鬼混,結果從賓館的陽台上摔下來跌死了。」

「師傅,注意看着路。」于思奇的身後有位帶眼鏡的小哥似乎對司機的行為有些不悅。

「沒事,沒事。」司機把身子縮了回去,朝左邊窗外吐了口濃痰說道:「你們想啊,老公是教導處主任,老婆又是重點班的班主任。出了這檔子的事,換作是誰都會亂聯想。所以他老婆一死,他被帶了綠帽子還是小。別人會怎麼評價他,吃軟飯。不是靠老婆賣屁股,他一個禿頭能當上教導處主任?反正傳言是越來越難聽,到後面基本出不了門,更不要說去上班了。」

「那校長呢!」于思奇身後的小哥意外的發問,似乎比起禿子,他更在意校長的下落。

「降級記大過嘛,還能怎麼辦。從中學校長降低到了小學去當副校長了,也就這樣了。」司機看着前面鬧心的車流,不是特別耐煩的按起了喇叭。

「他兒子呢?」于思奇看到司機在瘋狂對着喇叭發泄,打算解除他對車上乘客們的雜訊污染。於是決定提出新的問題來分散司機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司機停止了無意義的舉動。從口袋裏掏出一包煙,往嘴裏塞上就啟動了車子。

「不是自己的種,還能說什麼?幫別人帶了二十多年的崽,換到哪個都接受不了。更可恨的是也不是校長的種。所以就也不去上班了,整天就是打牌、喝酒。沒幾年就得了肝硬化,然後就走了。」司機趁著紅燈的時候,順勢摸出一個打火機給自己點上,深吸了一口。「還好我老婆長的丑,不太可能出現這樣的事情。」

「這可說不準。」眼鏡小哥毫不留情的進行着補刀,于思奇彷彿感受到身後一股涼意在順着自己的脊樑一直砍向司機的座位。

「放你娘的狗屁!」司機把煙頭往窗外一丟,順勢又吐了一口濃痰。于思奇注意到那唾液上似乎還沾有淡淡的血絲。

「媽個雞,咬到舌頭了。你個瓜娃子真是好生氣人。」

眼見現在的形勢不是特別適合繼續跟司機搭話了,于思奇決定環顧一下車廂。因為之前注意力被司機都吸引過去的關係,這短短的四站路居然把如此擁擠的車廂給清空了一大半。只剩零零散散的十來個乘客還未下車,其中正好包括自己。

一部公交車有23個座位,還有七站路才到家,我要是不坐一下似乎有些對不起自己了。于思奇想了想,決定找了個靠窗的位置。把腦袋倚靠在結實的玻璃上,雙手插進口袋。

站着時候或許沒有感覺到什麼,但是這屁股剛挨着座,那感覺就瞬間不一樣了。雖然冰冷又硬梆梆的座位算不上什麼恩賜,但是對於天生懶惰的于思奇來說。這樣的機會顯然不是每天都能夠碰到的,今天的運勢還真是不錯。

隨着眼皮的不停下墜,一頓突如其然的疲憊感開始在於思奇的身體某處蔓延起來。像無法阻止的病毒一樣,瞬間侵蝕了所有的意志。

只是稍微休息一下,反正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于思奇抱着這樣的想法,決定稍微打個盹。

然而當他再次醒來的時候,卻是司機低頭看向自己的時候。

「瓜娃子,終點站到了。該下車了。」司機一邊把磨破了洞的棉麻手套放進上衣口袋裏,一邊拍了拍于思奇的肩膀說:「困的話,就回家去睡吧。」

「回家?」于思奇迷糊的站了起來,發現車上除了自己和司機以外,已經空無一人。

「我這是在哪?」

「終點站啊,這裏是二屯子村村頭。」

「二屯子村又是哪啊?」

「別問那麼多有的沒的,快下車。我打掃一下就得走了,你不急我還急呢!」司機不耐煩的將于思奇半推半送的攆下了車。

想要最快速的回去,首先得知道路。

於是于思奇走向了最近的公交站牌,雖然這個終點站的站台已經雜草叢生。站牌也是歪向樹的另一邊,但是好歹上面的信息還能透著銹跡斑斑的字跡顯露出足夠的內容。這已經算是最好的慰藉了。

』從右往左開始看』。于思奇指著站牌嘟囔起來:「二屯子村——小韭菜園——鏈子山——方家大院——明光路——柒門街——豌豆巷——龍崗大廈——綠山小區。」

自己住的鄰乞街公寓就在綠山小區的附近,這多坐了整整九站路啊!

「我的天啊,為什麼要給我開這樣的玩笑。」于思奇四下望了望,發現這個二屯子村的村頭真可謂是荒無人煙。

站台旁邊的便利店半截招牌都掉到地上,裏面的電線都散落在地上。還好沒有電,不然估計要跟恐怖電影里演的那樣「滋啦、滋啦」的冒火星。

但是繼續停留在這裏也不是辦法,還是順着大路往回走吧。

下定決心的于思奇像開足馬力的摩托車一樣,用自認為最快的速度,在無人的馬路上邁出了自己的步伐。

或許是放不下那位公交車司機,又或者只是還懷抱着一絲幻想,覺得司機會回頭載他一程。間接性的回頭只是看到一排灰土塵塵的汽車停靠在長滿野草的老舊停車場里,司機似乎在和一個年紀比較大的老太太說着些什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為回頭頻率過高的緣故,于思奇感覺那個老太太彷彿在和司機議論自己。

「我大概是腦袋發昏了才會產生這樣的錯覺吧,畢竟那個老太太又不認識我,這個司機我也是今天第一次見到。對了,為什麼我坐了大半年的車。卻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司機呢,我為什麼會忽略這麼重要的信息,這不比開始在車上找的話題要更好切入嗎?」

于思奇晃了晃自己的腦袋心想:如果他是新來的,那明天再找他搭話也是沒問題的。如果他只是來頂班的,那我就...對了,之前一直跟自己聊的很熟的那個司機叫啥來着。完了,完全記不起來自己是不是有問過對方的名字了。這可就不好辦了,還好樣貌輪廓還稍微有點印象。

就這麼一邊思考一邊徑直的延著大路走啊走,于思奇來到了一個新的站牌前。這大概是一個新建的車站,裏面的大屏液晶廣告牌都沒有安裝好,只有一個空蕩蕩的玻璃架子。上面寫有智華科創的地方被貼上了比較老舊的廣告紙,都是些什麼專治不孕不育和中醫世家等等的騙人玩意。

這個車站也沒有人打理啊,不過比那個二屯子村好太多了,那破地方連個休息的凳子都沒有。

于思奇心中開始抱怨起來。

走了大半天路,真是連個鬼影都見不到。城市規劃是怎麼搞的,這塊鳥不拉屎的地方連個人都找不到,還設立那麼多車站,簡直就是在浪費大好的資源。

冰冷的鐵制長凳上有些許不太起眼的灰塵,這點于思奇已經顧不上那麼多了。稍微拿袖子擦一擦之後,就找了塊自認為比較乾淨的地方坐了上去。

翹起了二郎腿之後,從口袋裏掏出手機一看,完全開不了機。大概是忘記充電了吧,于思奇自我安慰起來。因為完全不清楚時間,也沒有任何照明手段,只能趁著天還光亮的時候多趕點路了。

現在是夏季,六點之前都很亮堂,可以稍微磨蹭一點點時間。想到此處,于思奇把手機收進口袋,哼著小曲打量著這座還未被投入使用過的車站。

深綠色的雨棚已經開始有些傾斜了,站牌上的線路圖早已不知所蹤,僅存的只是一張用圓珠筆手寫的線路圖用膠帶敷衍的粘貼在了原先的位置上——「方家大院」這四個字下面被額外的打了個勾。

「方家大院對吧,這裏也沒有大院子啊,有的只是沒人管的車站而已。」于思奇起身再次環顧了四周看了看,映入眼帘的只有這一個車站和幾個不是太高的小土堆。還好不是圓形的,不然真的看上去有點像別人的墳頭。

休息了這一小會兒,體力雖然沒有得到任何性質的恢復。但是腳底沒有之前那樣的酸麻了,于思奇決定開始動身了。

隨着旅途的不斷延伸,于思奇漸漸感受到了一個城市該有的氛圍了。那種感覺讓他想起了一個被遺棄在原始社會中的現代人,突然重新回到現代社會一樣。令人感慨良多。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龍崗大廈的地方,原本稀少的人流瞬間聚集在了一起。

聽着不斷在耳邊鳴響的車笛聲,再看着前面那麼多人聚在那裏看熱鬧。龍崗大廈估計又發生車禍了。

為什麼要說又發生車禍了呢。

據說三年前一個女學生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同學捉弄了一下,把她的書包扔到龍崗大廈的馬路中間,結局可想而知。這車來車往,一個沒留神小女孩就到車底下去了。

結果就在悲劇上演的不到幾天之後,小女孩的父親也在龍崗大廈的樓頂上跳了下來。當時那血濺了一地,整個人直接就像斷線的木偶一樣趴在地上一動也不動。

太慘了,想到這裏。于思奇突然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從腳底一直竄向了自己的頭頂,有點邪門啊。

此地不宜久留。

本來憑着于思奇這樣特別喜歡湊熱鬧的人,說什麼也要往人堆里擠一擠,看看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明天到公司好和同事侃上幾句。

現在看來,這麼邪門的地方還是盡量遠離比較好,而且因為走了這麼多的路原因,自己的肚皮也開始不爭氣的鬧騰起來。

口袋裏雖然還有點零錢,但是龍崗大廈這附近的東西,吃過的人都只有一種感言:難吃還特別貴。

既然大路不讓走,那就只能繞小路了。記得這附近有條小巷子叫什麼來着,完了...自己是不是得了老年痴獃,怎麼最近的記憶越來越凌亂了。明明之前和同事一起過來吃飯的時候走過的。

和大路上的吵雜熱鬧不一樣,這條窄狹又深邃的弄堂幾乎沒有什麼生機可言。就連旁邊的小賣部都沒有開張,銹跡斑斑的卷閘門上貼著一張拆遷公告。

「牌樓里?真是個古怪的名字。」

老舊的瓷磚已經無法完全包裹住巷子口的兩根長柱了,有些缺角的瓦片還搖搖欲墜的掛在柱子的一頭,兩排烏黑又破敗的矮房向人敘說着多年前的回憶。

牆體上到處用紅色字體寫着「已征」二字,一條蜿蜒又曲長的小路幾乎延伸到了于思奇無法觀測的地方。

又一個要被舊城改造的地方呢!真羨慕這裏的居民,馬上就要變成拆幾代了。要是我老家的那幾間土坯房也能被改造一下,可能我根本用不着這樣累死累活的給別人賣命了。

因為是拆遷地帶,到處散落的破布和陶瓷碎片已經幾乎把原本就不寬敞的小路變得更加狹窄。更有些無良之人甚至把爛沙發和爛傢具橫在道路中間,真是太沒有道德了。

就在於思奇打算在內心對這樣不人性化的行為大肆進行一番道德批判的時候,一位有些駝背的老大爺正坐在一個沒有水龍頭的水池邊上抽著旱煙。

淡淡的藍色煙霧隨着老人用力的吞吐越升越高,最後消失不見。

仔細打量老人才發現,他的着裝有些頗顯個性。

上身的白色背心在靠近腋下的地方有一些起毛了,下身是一條粗麻短褲,腳上蹬著一雙手工編製的草鞋。整個身上唯一值得令人注意的地方就是他手上的那一桿煙槍,略顯精緻。

老大爺似乎也注意到了來客,停止了抽煙的動作。把目光轉向了于思奇。

既然在這個鬼知道有多長的小巷子裏能夠碰到會說話的活人,于思奇自然是打算好好的利用一番:「大爺,請問你知道這裏能不能通往西十字路口?」

「西十字路口,這名聽起來老彆扭了。以前我在那跟何掌柜當學徒的時候,那塊還叫東城街呢!現在倒好了,不但把東改成了西。還打算把這也給拆了!」老大爺氣鼓鼓的用煙桿的反面敲打着水池的側壁:「你知道嗎?這裏幾十年前可是有名的公所呢!多少人求爺爺告奶奶想搬到這附近來住,我也是托何掌柜的福,能有幸在他老人家死了之後還能繼承遺產。這麼好的地塊,說給拆就給拆了。」

「這就是你沒有搬的原因嗎?」于思奇一時間不知道該用什麼心態對面對這樣的情況,畢竟老人對這塊土地的感情肯定是自己這種三十歲都沒到的人無法理解的。

但是和陌生人聊天是他非常擅長的事情,所以這樣的場面對於自己而言算不上什麼樣的挑戰。

「可不是嘛,說是給搬去新家。但是那地方我又不喜歡,都是亮堂堂的,牆上白的比何掌柜家裏的牆面還要好。這我一個下人,怎麼好意思糟蹋這樣的東西。老東西邋遢慣了,實在是不想把好東西給弄壞了。」老大爺重新用火摺子將旱煙點着,深吸了一口。

「你這個打火的東西是在哪買的,我也想買一個,感覺挺有意思的。」于思奇面對這樣的對手,有些顯得不知所措,只要用岔開話題這樣蹩腳的方法來應對了。

「自己做的,店裏連火柴都沒有的賣,只有什麼打火機、電子煙之類的西洋玩意。用不順手,還是這種東西用着舒服。」老大爺換了個姿勢,接着抽起煙來。

「那個,關於西十字路口的事情。」于思奇實在是不想在這樣浪費時間的話題上糾纏下去了,畢竟肚皮已經發起了最後的警告了,決定使出最後的殺手鐧。

「跟我來吧,我家剛好有條通往那邊的路。」老大爺收起煙桿,腳步婆娑的向著巷子更深處走去。

講道理,于思奇本可以不隨老大爺繼續前行。但是心中一絲僥倖和好奇又促使着他走完該走的路,不過是個年過半百的糟老頭子,能有多大能耐。

「喂,你怎麼還不過來。再不過來,老頭子我可要回去了。」老大爺吆喝着又打算拿起煙桿吸上幾口,但是看着手上已經只剩下一點點身軀的火折,搖了搖頭。

「來了。」于思奇幾大步就竄到了老大爺的面前問:「這個叫『牌樓里』的地方就剩你一個了嗎?」

「看你怎麼去理解了,」老大爺努力挪動着蹣跚的腳步說道:「其他人雖然有各式各樣的理由,但是人基本上是不會回來了。只有我這個糟老頭還打算這麼着,反正已經沒什麼可害怕的了。」

站在一口枯井面前,老大爺頓住了腳步說了一句:「這裏的井水以前可甜了,現在怕是再也喝不到咯。我們就快到了,再往前左拐就是我家。」

「那你老人家沒有兒女嗎?」雖然初次見面就問候別人的家人有些失禮,不過想必這樣的老大爺應該不會跟自己這種小屁孩計較這些。

「沒了,全沒了。」老大爺突然情緒激動的抓住了于思奇的手腕,那強而有力的抓握力讓于思奇不得不懷疑自己之前的判定。

這個老東西有點厲害。

「請問能放開我嗎,很痛的。」于思奇忍住心中的怒氣,努力擠出笑臉說。

「噢...不好意思,一時沒反應過來。沒事吧,要不要去我家擦點紅花油什麼的再走?」老大爺鬆開自己的雙手,那神情一瞬間又恢復到之前的疲態。

儘管于思奇的手腕被老大爺握出了一個深深的爪痕,但是看着老大爺這樣失落的神態,自己實在是鼓不起勇氣去責怪。

「算了,回去睡個覺,過幾天就消了。」于思奇微微皺起了眉頭說。

「以前這裏可漂亮了,現在...哎...注意腳下...」老大爺舉著點着的火摺子在黝黑的過道里摸索。

于思奇注意到這個地方不但連大門都沒有,而且特別髒亂,空氣中還混雜着一種人和動物特有的液體味道。

這地方真的能住人?于思奇實在是想不出比這更加糟糕的居住地點了,和這裏比起來,自己租的那個公寓樓都快趕得上總統套房了。

「還有多遠?」于思奇用懷疑的眼神看着在火摺子映照下的老大爺,那身影有些扭曲。

「到了。」老大爺氣喘吁吁的把火摺子遞給了于思奇說:「真是不好意思,讓你見識到了這副模樣。麻煩你去把右邊的那扇門推開,我年紀大了,歇一會兒。」

藉著火摺子的微弱光亮,于思奇看到自己身處一個老式的庭院中央,遠處似乎還有一個倒塌的涼亭。

老東西倒是沒有騙人,這裏要是換作以前估計豪華的跟機關大院一樣。

「你不急嗎?」老大爺的呼吸聲開始變得正常起來,「我老頭子倒不介意別人多陪我一會兒,但是你家裏人不擔心你嗎,現在快九點了呢。」

「什麼,快九點了?」于思奇吃驚的差點把手中的火摺子給扔到地上,但是因為手臂擺動過大,還是冒了點火星到手背上,當時就燙的他咧起了嘴。

老大爺沒有說話,笑眯眯地指著自己手中抓着的懷錶。錶盤上的玻璃雖然有些很明顯的裂痕,但是于思奇還是憑藉不錯的眼力看清楚了裏面的指針位置。

他的衣服沒有口袋,我一路看過來。他除了手上的火摺子和煙桿,這個懷錶是從哪摸出來的。

不管了,這地方渾身上下透入著詭異,讓人好不自在。

想到此處,于思奇用力推開自己右手旁的木門,一股異常強烈的風吹熄了于思奇手中的火摺子。

不過好在路燈的白熾燈光也順勢照進了這個漆黑的庭院中,突如其然的強光讓于思奇徹底失去了視力,在眼睛適應了現代光照的情況。于思奇把這個幾乎快用的火摺子扔到一旁,開始藉著路燈的光線環顧起四周來。

到處都是碎石和木屑,老大爺已經不知了去向。偌大的庭院雜草叢生,那個倒塌的涼亭中央似乎還橫著一條長長的物事。

仔細定睛一看,不會是棺材吧,因為距離有點遠。

這激烈的一幕瞬間充斥着于思奇的大腦,心中已經無法用語言去描述自己所思所想。唯一的念頭大概就是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有任何猶豫,于思奇甚至都沒有時間去系自己不小心散掉的鞋帶,就這麼一口氣順着光亮跑到了西十字路口的一個拐角前。

回神思考着自己的經歷,于思奇覺得自己怕不是撞見鬼了。

一想到這裏,脊背的涼意又開始從腳底竄了上來。

趕緊回去是于思奇腦海里僅存的唯一一個想法。

所以在人聲鼎沸的小吃攤前,于思奇甚至都沒有停留片刻,就這麼草草系好鞋帶直接往公寓趕去。

「到家,就安全了。」

這是于思奇今天經歷這一奇怪遭遇之後,得出唯一的結論。

殊不知就在他跑到馬路上的那一刻,老大爺拿着一根黃瓜從後院走了出來。

「年輕人,要不要吃啊!咦,就回去了啊,算了。」

老大爺把黃瓜在衣服前襟處稍微擦了擦就往口裏塞,一時間清脆的咀嚼聲回蕩在空曠的庭院中,看起來味道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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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於琴的都市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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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牌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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