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6章念叨念叨

第0286章念叨念叨

軍人已經在佈置場地,徐清像是做夢一樣,坐在村落中的一塊兒石頭上,拎着一瓶最最普通的牛欄山,一個人喝悶酒。

這個地方已經到處裝了屏蔽器,可是徐清並不認為這裏沒有人汲取信息,待會兒自己上去講話,爺爺奶奶二老的身份絕對不能暴漏,否則四爹那些仇家還不鬧蝗災似得找上門?

到了一定年齡,誰都會經歷過一些人過世,最苦不過白髮人送黑髮人,徐清表達不出太多同情,他見過的死亡,遠比常人見得多。

梅姑拿了一包花生,來到徐清的身邊,沒有感情,卻又有一點感情地說道:「喝酒怎麼能沒點兒下酒菜呢?」

「謝謝!」徐清在石頭上擺出一個金剛坐,把酒放在了手邊,徐清本身不太想說話,梅姑過來了,更有些冷場。

梅姑不是那種熱鬧的人,但是她這些年的人生路走的,有很強的張力和韌性,這些日子和徐清相處,發現他根本沒有那麼可怕,不但不可怕,而且那是個人中龍鳳,他見過的男人,沒有一個比眼前這位更加優秀了,她漏出了少有的笑容,道:「本來少年是不知愁滋味的,你是不是庸人自擾了?這又不是你親生的爺爺,也不是你親生的爹。」

徐清喝了口酒,瞥了她一眼,道:「你懂什麼?」

梅姑也沒因為徐清的冷言冷語而生氣,道:「我不是在勸你嘛,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嘛,不管發生過什麼,都過去了。過去的過不去的都會過去。你這也已經過去了,開心點兒。」說完還搶過徐清的酒瓶喝了一口,只一口就嗆得咳嗽起來。

六十八度的牛欄山,哪是她喝得下去的?!

徐清拿過了酒瓶,笑道:「事兒過去容易,心裏那道坎兒過去,談何容易?」

徐清在她的後背拍了幾下,好不容易換過那口氣,她才說道:「我父母被殺,幾年之後,我也沒感覺了,日子不過是按照一個和從前不一樣的方式去過罷了。」

徐清笑了笑,道:「這不叫沒感覺,這叫滄桑。」

梅姑白眼道:「我滄桑嗎?我覺得我還挺好看的!」

徐清一口將瓶中酒幹了,道:「是挺好看的,一個有故事的女同學。」

梅姑的表情在此時還真有些滄桑了,道:「都三十了,女什麼同學啊?」

徐清樂道:「我有辦法讓你一輩子都是三十歲的樣子。」

「你要喂我吃什麼?」梅姑瞪大了眼睛問道,有那麼一點兒可愛,又問:「要給我做定型手術?」

「嘖!我讓人延年益壽,還用定型手術?扯淡?等回頭給你做一張食譜,給你找一幫會做飯的丫頭。」

梅姑笑問道:「然後去讓我做梅蘭亭?」

徐清撇著梅姑的臉頰,這女子此刻笑容是這般天然,如果她當初一直在都市,如今會不會已經成一名花旦了?

可惜世上沒有如果。不過徐清知道這個女人自己用好了,絕對是個不簡單的人物。

梅姑也在看着徐清,這少年才是滄桑,她問:「這兩位老人,你會養嗎?」

徐清摸出一支煙來,點燃,鼻子嘴裏冒煙,讓梅姑有些看不清他的臉,徐清深深吸了口氣,道:「養也不用我養,重要節日回來看看他們就成了,我也不可能時時和他們在一塊兒。看這老兩口的身體,還有個五六年,我回來送終就好了。」

場地佈置好了,一名帶着卷檐帽的女兵來到了徐清身邊,道:「追悼會可以開始了,你去主持吧!」

「好!」徐清起身,整了整身上軍裝,肩章上沒有軍銜,可是這身衣服,永遠都是那麼好看。

第六部隊開追悼會的時候,徐清不曾參加,因為不敢面對,沉澱了兩年,徐清以為自己差不多能站得住,可是,只不過是心裏結痂的傷疤被血淋淋地翻起來一次罷了。

場地中全是軍人,村落百姓都在外圍,徐清上台前,京城總決策部傳遞迴來消息,說要給國家軍一級的指揮部直播,目的是要把這件事情記錄到徐清的行為,記錄在檔案之內,軍方取締了他的軍銜,讓他離開,不過是為了讓他更好地回歸。

追悼會上,徐清拿着稿件,認真介紹四爹的年齡,入伍時間,犧牲時間,那個沒有自己的年代,四爹在軍隊當中的行為,等到後來,他的每一次戰鬥都自己相隨,終於泣不成聲,當然還是按照稿子來讀,不過淚水很快就把稿子打濕了。

徐清想着四爹最後一場戰鬥,哪裏還像個大學的老師?語無倫次,道:「我父親,出生在軍人家庭,繼承了革命先烈的光榮傳統,沒他完成不了的任務,沒有會讓他畏懼的戰鬥,他保衛祖國,保衛人民,毫不退縮,參加過三百餘次戰鬥,零失敗,他的精神,你們幾輩子都學不完!」

徐清道:「我也學不完!」

「那次戰鬥,我們七個人,在叢林當中,和上萬敵人周旋,解救人質,他後腦被彈片擊中,堅持前進了數公里,沒人做得到,我也做不到!後來,他用自己的身體炸開了一條供我們前進的路。能活下去,誰想死?可是他為了我們活,不惜丟掉自己的性命!是因為人生沒什麼念想嗎?有!他惦記我。」

這番話說的毫無邏輯,條理不清,但是這話從徐清的嘴裏說出來,傷人肺腑,在場的軍人都是出於同袍情懷,流出眼淚,滿眼的尊敬,而經過轉播,那些記着猛男的,知道猛男的,都唏噓不已。

參加了這次追悼會的老梁,雖然老淚縱橫,但是,那腰總算是直起來了。

追悼會結束之後,徐清就離開了這裏,和軍長,和警察廳關澤天以及那一把手離開了,對於他來說,這件事情是鋌而走險,說不定這裏多少雙眼睛盯着自己呢,自己走的和誰親近,就會給誰帶來危險,另外一個不想和老梁二老接觸的原因,是因為心中彆扭,他不知道四爹的在天之靈會如何讓自己處理這個事情,自己必須要拿捏一個度。

讓二老不遭人白眼,受人尊重,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家族有后,心裏踏實一些就夠了。

自己自然也不是不辭而別,留書離開的,那封信告訴他們自己也是軍人,也不好過多地拋頭露面,等結婚的時候再回來,當地官方後續會把二老安排的很好很好。

警察廳一把手開車,軍長副駕,徐清和市一把手坐在後座,梅姑自然也坐着,這真是天大的榮幸了。

徐清什麼也沒有,這三個聯手鎮守一方的大員眼神中儘是尊重,看到徐清的臉色不太好,周鴻飛道:「案子的事兒雖然着急,但也不差這一夜,你可以陪陪兩位老人。」

徐清捏了捏手指,道:「這不是陪不陪的問題,人與人關係的複雜程度都能發展成一門社會科學,處理的困難程度就可想而知。」

周鴻飛知道徐清的來路,也不好多說什麼,只是道:「尊重你的意見,不過是個大人了,要為自己的事情負責。」

雖然知道徐清的來路,但是具體事情他還是不了解,只是在於年齡,周鴻飛還是不大相信徐清有個成熟的心智。

忽然,關澤天放慢了車子的速度,拔出了手槍,車內人都把目光望向了前方,徐清忙道:「別緊張,是我的朋友。」

李謫仙竟然像一根電線杆子處在了馬路中央,這老頭攔車的方法,還真他媽的別緻!徐清下車走向前,情緒不是太好地問:「不是讓我表姐開車遠遠跟着就行么?」

李謫仙道:「老夫是來告訴你,你還是回去看看那二老吧,至少也讓他們看着你走的樣子,在村口望眼欲穿呢。」

徐清狠了狠心,道:「走吧。」

李謫仙冷淡道:「隨你,不過我可告訴你,老人們,見一面少一面,不知道你對他們是什麼感情,但是你得想想,你之前每次離開,老藥王是怎麼看你?你四爹當兵的時候,老兩口大概是一樣的吧?」

從認識李謫仙開始,徐清總是挨打的那個,但是此刻,徐清像個和長輩撒嬌的孩子一樣,滿眼含淚地在李謫仙身上拳打腳踢,重量比貓撓的還輕,李謫仙抓住了徐清的胳膊,輕聲道:「去吧,知道你想拿捏分寸,可是對於老人的分寸該怎麼拿捏,我比你清楚。去吧,雖然他們對你四爹不好,但畢竟是你四爹的父母。」

徐清抹淚道:「那你提我老師公做什麼?」

李謫仙一愣,隨機笑道:「有些人總得掛在嘴上念叨念叨,要麼就忘了!」

徐清嘀咕著「忘你妹啊!」然後騎着摩托車趕了回去。

車內,梅姑看着徐清的樣子,想着他在蘭蘭屍體前的樣子,不禁輕聲說道:「少年不知愁滋味?他長大了,長大了歸長大了,終究還是個孩子。還不到二十,這個社會,二十八九的人還得父母養呀。」

開車的關澤天皺眉:「他能破得了這個案子嗎?怎麼都覺得這是個靠臉,靠關係吃飯的傢伙。」

李謫仙望着徐清遠去的背影,摸了摸徐清在自己身上撒嬌的痕迹,咧嘴笑了笑,二人之間的關係,像是頑劣的孫子,和開明的爺爺。

走了這麼遠的路,總算是成自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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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血兵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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