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2章 九百一十二章：無法填平之溝

有感而發，那是相當的有感而發……所以今天司徒演的感慨就是特別的多。

九年前他已經送走幾位老朋友了……沒想到九年之後依舊要選擇大開殺戒！

殺來殺去殺紅了眼……殺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呀？

一年又一年，一輩又一輩……大家之間明明無仇無怨，最後的結局卻總是天作地和，鬼使神差地殺做一團！

莫非人性本來便是如此？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無論是那些精挑細選的名犬還是無人問津的土狗，它們對各自主人都是俯首帖耳，搖尾乞憐；不過遇到同類之後就會張牙舞爪，兇相畢露……難道我們人族皆是如此？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我們在對天地鬼神充滿了敬畏的同時又喜歡手足相殘，同室操戈！

難道我們的主人竟然是虛無縹緲的天地鬼神不成？

他有些想不明白，所以今天的感慨就是特別的多。

平常時候他是絕對不會說這些的……和害人果一樣，所有謹慎的人似乎都不喜歡大發感慨，從某種程度上說，說心裏話那也是要冒風險的！

尤其是對着陛下說心裏話。

伴君如伴虎，別人和陛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誠惶誠恐，大氣都不敢喘上一下的；還敢和陛下說什麼心裏話……不知你長了幾個腦袋？

可是他還是說了，即便有禍從口出的風險……因為有感而發，同時也因為有些話不吐不快，已經憋得太久太久了……已經快要憋出病了！

所以他說了出來，即便那些話可能令陛下心中不快；因為他心裏也很不快；因為他心裏着實有着太多的無奈……把矛頭對向那些正人君子之後的無奈。

君子可欺以其方！

毫無疑問，無論是害人果還是趙凱歌……其實都是有人情味，有溫度的人……這就是他們與鳳儀亭的不同之處，即便他們經常用一種無所謂的面目表情來掩飾他們心中的溫度。

儘管溫度不同，如果說害人果是個小火爐的話，趙凱歌最多算是一顆小火苗……不對！是老火苗！

亂了！又亂套了！

……

無論是小火爐還是小火苗，在這個寒冷冬季之中都是那樣的彌足珍貴！

無論是矗立雲中的通天峰頂還是紅磚碧瓦的皇宮大院，都是那麼的冷。

在一個冰冷環境之中呆得久了，他似乎也在一點點地變冷；一點點地失去溫度……曾幾何時，不管別人怎麼想，他卻認為自己是一個有感情，有溫度的人……既然多情劍客都能使得無情劍，那麼他這個有情之人自然也能施出無情計了！

多情劍客無情劍。

有情之人無情計！

完全就是兩碼子事情嘛！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他也不能免俗！

在一個冰冷環境之中呆得久了，他在一點點地變冷；一點點地失去溫度……九年前的連環計是為了人族提早二百年進入盛世；那麼現在呢？他只是為了陛下的一己之私！

所以他格外的感慨良多……但凡有一點辦法，他都不會將冷冰冰的矛頭對準那些同樣有感情，有溫度的人。

他絕不想對付那些有溫度的人……因為將溫度徹底扼殺之後，這個世界只會剩下冰冷徹骨！

可惜一點辦法都沒有。

他是一個不喜歡找借口的人，所以他心中明鏡，即便沒有害人果那首憊懶難纏的打油詩，他最後還是要失魂落魄，出此下策的……還能怎麼辦呢？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陛下是最喜歡收別人的投名狀的，所以他即便心中不願，百般拖延，最後還是要乖乖獻上投名狀的。

還能怎麼辦呢？既然他想要依仗陛下的強大力量掃平妖魔兩族……那就要聽人吩咐，任人擺佈！

一入江湖，身不由己！

所以他感慨良多，或許還有那麼一個短暫瞬間……他心裏甚至希望害人果將計就計，棋高一著……為這個冰冷世間留下最後一點溫度！

……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

即便他是天下頂尖謀士，還是有着許多不如意事的。

誰都不是神仙。

戰勝是他教出來的……做為一個老師，他自然希望戰勝最後能夠成為一代雄主，嗯，毫無疑問，司徒所教，必是精品，最好是一位有着謙遜之心，容忍之意的一代雄主！

儘管這些要求很可能招來太子學生的反感。

儘管這些要求當時似乎並沒有招來太子學生的反感……至少在表面上。

但是當時沒有表現出來的反感……並不等於永遠不會表現出來！

這就是問題的根源所在。

他親眼見證了戰勝年少時的虛心好學與心驚膽戰，或許這兩點又是有因有果，相輔相成……正是因為太子寶座的搖搖欲墜而導致的心驚膽戰才越發的需要虛心好學！

誰都不是神仙，實話實說，戰勝曾經也是有過許多不如意事的。

能力越大，責任越大。

忍得越久，心態越崩。

忍得越久，爆發出來的那一刻就越是天崩地裂。

所以謙遜之心，容忍之意什麼的，他的學生是永遠學不會的。

尤其是身份從太子學生轉變為皇帝學生之後！

忍字心頭一把刀……已經被刀砍過一次的戰勝絕不會再挨一刀！

短暫的虛心好學只是他偶爾哼上一段的小插曲；永遠的一意孤行才是他永恆不變的主題歌！

其實他心裏明鏡似的……他都明白。

他只是太追求完美，太過於理想化了。

就像十分迫切地想要掃平妖魔兩族一樣，他同樣十分希望學生最後成為一代明君。

既然以前沒有遇見一個好老闆……那麼他就要親自教導出來一個好老闆！

他只是太追求完美，太過於理想化了。

回想當年，不勝感慨。

那時候學生對老師言聽計從，那是一種發自肺腑的言聽計從！

可是這種發自肺腑的言聽計從是有着十分具體的多少年限的！

翅膀硬了的雛鳥都會選擇展翅高飛，更不要說是天賦絕頂的武帝陛下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居八九……隨着光陰荏苒，隨着地位變遷，老師還是那個老師，學生卻早已經不是那個學生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生雖然還對老師言聽計從，不過那種聽從再不是發自肺腑的……學生已經長大了，已經有了自己的判斷標準，即便對老師依舊言聽計從……但是那種聽從卻已帶着幾分心不在焉的不置可否，甚至是有些不耐煩的姑且聽之！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他與陛下之間……已然慢慢出現了一道無法填平的溝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