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冷眼旁觀
害人果此時獨自一個坐在太極廣場下面的石階之上，不但眉心處貼著一塊膏藥，懷裏還抱着一把不知從哪裏偷來的大掃帚。
遠遠看去，便像是一個病懨懨的，正在偷懶的雜役小廝。
此時已經有幾個走在最前面的，一頭大汗的少年緩緩攀登到了他的面前，抬頭看到他這般模樣，心中都只道是一個忙裏偷閒的雜役弟子，也不理會，俱是咬牙繼續向上。
修行大道已經近在眼前，又有哪一個會為了一個雜役小廝而旁顧分心！
百餘人的隊伍如今已經稀稀落落地拉得很長，走在前面的爭先恐後；後面的又是緊追不捨，即便是有幾個在石階之上力盡跌倒了數次，也都是咬牙爬起來，再度奮勇向前。
而伍果雙眼深邃，就只是遠遠望着走在最後，已經被前面隊伍遠遠落下了一大截的那對兄妹。
「哥哥……我……我走不動了……嗚……哥哥，你別管我了！自己先往上走吧！」咬牙向上攀登了幾十階后，吳真美此時早已是精疲力竭，可憐巴巴地望着哥哥，話語之中更是夾雜着幾絲焦急無比的哭腔。
「真美別哭！來！我背你！」吳真樊仰頭望了望前面漸行漸遠的隊伍，神色堅定道：「哥哥現在還有很多力氣，背着真美一起往上面走！」
「不要！兩年前就是因為哥哥背着我的緣故，最後我們都……」吳真美頓時大聲哭了起來：「哥哥你快走吧！我不要再一次耽誤了哥哥！最多……我以後就在山下李大媽家裏等哥哥！等哥哥以後修鍊有成了，再來接我好了！」
「傻妹妹！」吳真樊愛憐地摸了摸妹妹的頭，一邊蹲下身體，一邊小聲道：「哥哥答應過媽媽，要把真美照顧好的……如果真美不在哥哥身邊，哥哥便是入了真陽劍宗，又如何能夠安心修鍊一天！」
「你……你可真煩！」吳真美一邊哭着嗔怪，一邊弱弱地趴到哥哥身上。
「所以哥哥名字就叫做真煩，不過不要緊，只要真美一直是最美的就好了！」吳真樊背起妹妹，咬緊牙關，一步步地向上攀登：「哥哥答應過媽媽，無論如何都不會捨棄真美的！讓哥哥試一試，再試一試，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一起下山去好了。」
「哥哥……其實你一點都不煩……」吳真美拚命用手去擦臉上的淚水，可是那些滴落的眼淚早已經將哥哥的後背衣衫給打濕了一大片！
一陣山風徐徐吹來，更是吹得相依為命的兄妹兩個汗水飄落，衣袂飛揚。
伍果坐在石階之上一動不動，依舊冷眼旁觀。
「果哥，我爹來信了！」這時趙葉突然一溜煙地從山腳下竄了上來，經過十幾日的溫泉煉體之後，他身體明顯比往日健壯了幾分，大步流星地奔上來，不一會就越過了許多考試弟子，最後一屁股坐在了伍果的身邊。又賊頭賊腦地左右看了看，這才小聲笑道：「不過信里也只有四個字……旬日之間……果哥，你平時總說我不動腦子，這一回我卻是完全想明白了！你給我爹寫信說一日王侯，是想拉攏我爹，承諾以後讓他當一天王爺……而我爹心中卻是很不滿意，回信里說旬日之間……便是在和你討價還價，說他想當十天的王爺！」
「……」伍果頓時無語望蒼天。
「莫非我猜錯了？喂喂喂，果哥，你今天不但腦門上貼了一塊膏藥……怎麼手裏還拿着一把大掃帚！」趙葉擦了擦額頭大汗，突然看到害人果此時的古怪裝扮，立時驚叫了起來：「對了，信上最後還有一行小字……青山八九已隨司徒離京數日。」
「別說話！低着頭，和我一起靜靜地看就好了！」伍果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又小聲道：「昨天整整一天都沒見你的影子，是不是躲在黑店裏睡懶覺了？」
「哎呀！果哥你這回卻是錯怪我了！山下鎮子畢竟太小，哪裏能夠支撐娃娃軍三百多人日常的花銷用度！我昨天領着店裏的幾個夥計，一起去了一趟幾十裏外的濟遠城，採買了無數柴米油鹽，牛羊家畜，又雇了很多車馬腳夫，直到傍晚才趕了回來！嗯，牛羊糧草都直接送到落雪嶺之中了！」趙葉先是美滋滋地表功一番，又想了想，便是一臉恍然大悟的神情：「果哥，你在看什麼呀？即便是這一批考試弟子中有幾個小美女，此時也都是一頭大汗的，根本看不出本來容貌……哦！我明白了！原來果哥你是想看那些小美女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后，衣衫緊緊貼著身體的……模樣！哈哈！果哥！原來你也是一個心裏齷齪的！」
「哎呦！看不出來，你現在還有幾分糧草大總管的樣子了！」伍果讚揚一聲之後，也不理會趙葉的挖苦，只是小聲道：「看到走在最後的那兄妹二人了嗎？那兩個應該就是前些日子你口中說過的去你店裏投宿的那對兄妹……嗯，兄妹兩個，我現在遠遠瞅著，品性還是不錯的。」
「為什麼呀？他們兩個腦門上既沒貼膏藥，又沒寫着好人二字！」趙葉奇道。
「我們先不說這個，小葉，既然趙叔叔在信中已經說得如此確切，再過幾天我就會秘密下山，娃娃軍也會陸續南下……嗯，師父和兩位師叔也會去的……你守在真陽山下，千萬別只顧著偷懶，沒事就往落雪嶺里的營盤裏走走，替我看好娃娃軍中的那個伙夫長，還有他的那兩個學徒！」害人果眼光閃動道。
「哦？那幾個廚子有什麼古怪？」趙葉大吃一驚道：「果哥，你要下山去哪裏呀？我從小就跟着你混……你可不能拋下我不管呀！」
「我此次下山，自然是去娘子關里找我的媳婦去了！」伍果頓時面露豬哥之相，沉浸在美好想像里好一會，這才回過神來，小聲道：「其實我此次下山，為得便是去娘子關上禍害一下魔族！你現在戰力太渣，此番還是老老實實地蹲在這裏看家好了！至於那幾個廚子……趙叔叔都能在梅花內衛里安插下眼線，那麼反過來說……梅花內衛在娃娃軍里安插下幾個探子，也不是什麼大驚小怪的事情！」
「那幾個探子……莫非就是那個大廚和他的兩個徒弟？」趙葉驚道。
「不錯，娃娃軍俱是出身與十萬大山中的獵人村落，彼此交情深厚，知根知底，又怎麼會被別人輕易收買了去！梅花內衛如果想要往娃娃軍中安排探子，伙夫廚子便是一個捷徑！我十幾天前第一次去那邊吃飯的時候，娃娃軍初來乍到，油米短缺，在山下小鎮中一時之間也買不到牛羊，最後就只買到了幾頭肥豬……那個伙夫長一邊欺我年幼無知，故意把口音說得南腔北調的；一邊又欲在我面前顯示廚藝手段，最後卻是熬得好一手豬骨高湯！刀削麵上的幾塊紅燒肉更是做得肥而不膩，酥爛醇香，哼！那分明就是江南大肉面的風味！他又哪裏知道，我們京師三害小時候就喜歡走東竄西，胡吃海塞，又有什麼美味沒有吃過！他陡有西北刀削麵之形，卻暴露了骨子裏面江南麵食的味道！」害人果用手指輕輕摩挲著下巴，又露出了招牌式的沉思表情：「後來每次我和薛家兄弟及幾個小校圍在一起吃飯的時候，那個大廚就一直站在我旁邊，哼！表面上是遞茶倒水，大獻殷勤，其實為得就是在旁邊偷聽機密！我已暗中問過薛家兄弟了，那個廚子卻是一年前突然出現在娘子關中，帶着兩個徒弟在軍營邊上開了一家麵館，一來一去的，就和娃娃軍混熟了，後來又毛遂自薦進入娃娃軍當了廚子……哼！這種微末伎倆，也就只能騙一下娃娃軍中那些性格直爽的廝殺漢了！」
「果哥這麼一說，卻真是有幾分可疑……此時盛世已開，一個原本處於江南繁華之地的廚子，卻帶着兩個徒弟千里迢迢地趕到人煙稀少的西北來……其中一定有詐！」趙葉聽了，頓時連連點頭，旋即又問：「這件事情……鄒是道想必也是知道的……用不用給我爹寫信的時候……」
「千萬不要！鄒是道如今狀況微妙，肯定已被井丼盯得死死的！這等小事，又是何足掛齒！雖然我不知道鄒是道是如何和趙叔叔聯絡的，但是世間之事，再一再二，絕不可能再三再四！我們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絕不可以主動聯絡鄒是道，一定要讓他繼續靜靜地潛伏下去，將來在一個最關鍵的時候，向我們發出最關鍵的情報！」伍果想了想，又道：「聽說你店中那個店小二眼明手快，十分機靈，讓他沒事就多注意一下伙夫長的那兩個徒弟！他們現在與娃娃軍一起居住在落雪嶺的營寨之中，肯定不方便情報傳遞，飛鴿往來什麼的……若是我猜得不錯，他們肯定會在小鎮里買下一戶民宅以做日常聯絡根據之地！」
「那幾個伙夫探子，留着也是禍患，費那麼多周折做什麼呀！不如我去一刀一個，把他們都直接結果了算了！」趙葉奇道。
「不好！真陽山處於極北之地，距離京城太過遙遠，細作往來既費時，又不便，就這樣最好！反正他們也翻不起什麼大浪，到時候我們故意裝裝樣子，讓他們發出去幾個假情報，豈不是更好！」伍果冷笑道。
「不對呀！」趙葉皺眉想了想，突然大驚失色道：「小時候我就喜歡給鳳庶出的飯菜之中偷偷下一些猛葯春藥蒙汗藥什麼的……若是那個廚子在娃娃軍的飯菜中下毒，那可怎麼辦呀！」
「哎呀！小葉，想不到你泡了十幾日的仙氣溫泉之後，不但身體壯實了一圈，腦子也靈光了許多呢！」伍果拍拍趙葉的肩膀，現出了一幅無比欣慰的欣賞表情，然後小聲笑道：「所以現在我正暗中觀察那對兄妹呢！那個哥哥既然身懷祖傳藥典，想必是一個出身與杏林世家，精通岐黃藥理的……他若是品行不錯，過後我便把他兄妹二人安排到落雪嶺中，嘿嘿，先做一個後勤總管，在娃娃軍每次飯食之前四處走動檢查一遍！再說了，以後娃娃軍上陣殺敵，營中多出來一個免費郎中，總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