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遺失的危機1

【第一卷】止戰的葬恆曲

夜雨淅瀝，飛行者的體力已經下降許多，它長途跋涉，跨海而來。森林中佇立着發出白光的物體吸引了它的視覺，並非海濱的燈塔。

那是什麼？漸漸靠近后，頂端鑲嵌著巨大晶石的孤塔令它覺察到一絲危險，周圍並無人聲——一種輻射的感覺，並不灼熱，卻又刺得身體有些近乎幻覺的微痛。

「檢索到未備案種族。已允許接近到臨界值距離，要求應答。」白色的晶石尖塔發出無感情的機械音，「正在啟動最高等級掃描程序。」

「什麼？！」

「生命體徵信息已獲取。提問，請主動報備種族，國籍或地區，姓名，性別信息，你有十秒的時間開始回答，否則將以偷渡或間諜事項進行即刻排除。1、2……」

「我拒絕。」

「詢問被拒絕……判定為危險目標，啟動預定事項，排除程序開始——」

晶石尖塔的輻射值和能量值正在急速前往峰值頂端，傻子都能感覺到幾秒后這裏聚集的能量會將非法入境者轟殺至渣。

一般情況而言，跑就是了。

「琥珀反射盾展開！」非法入境者呼喚了一層橙色的護盾抵禦在自己的正前方，說實話，它不能保證完全抵消如此巨大的晶石塔蓄能后發出的轟擊，但它意識到了一點，自己的生命體徵信息已經被記錄了，如果這座塔不是特別先進的話，不一定立刻將剛才的信息傳送出去。

這種事情簡直是在賭，賭一把北方的魔網傳輸效率，和這座塔的運作程序——最好是本地數據保存，抹殺程序完結后，將結果打包傳送。

背向而逃並不能解決問題，死者才不會說話，不僅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後來者。

它無所畏懼地舉起了自己的劍刃，施放風暴與雷電的元素強大武器，目標，至少要摧毀這座詭異的晶石尖塔。

慘白的爆炸伴隨着雷鳴同時炸響，瞬間點亮夜空，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並沒有掩蓋聲嘶力竭的哀嚎。

非法入境者大概算錯了一點，它以為自己曾經數次在戰場上倖存下來，這次也一定會……

為了掩蓋秘密而付出的代價，沉重得讓它闔上了眼瞼，那一刻，全身的知覺都消失了。靈魂蒸發的感覺，大抵如此。

唯有自己都意識不到的細微呼吸，伴隨更加微乎其微的希望，在雨夜沉寂的森林裏殘喘。

遙遠的故鄉，有誰用近乎嘆息的語氣報告了如下短訊，如同在書寫一封簡單到不能再短的陣亡通知書：「英傑，『狂風之刃』-凱魯克亞·嘯風，失去信號。」

過了一小會，雨停了，有誰沿着爆炸的方向循跡此地。

「這是什麼？」來者蹲下，藉著提燈的光芒，緩慢掃視險些成為身邊迅猛龍夜宵的生死不明之物，再看看附近爆炸到一地碎屑的殘塔，大概明白了來龍去脈。他無意識地說出一句話，與這個雨夜同樣寒冷，「我是該安葬你，還是肢解掉作為戰利品呢？撲火的飛蛾？」

狂風之刃沒法回答，它背負的秘密，使命，早已隨着意識沉入了深深的黑暗裏。

十幾天前——

夜深之時，被聖樹庇護的子民們本應在悉悉索索的輕聲蟲鳴中靜靜睡去，因為沒過幾天就是它們尊崇的新女皇登基的日子，大家準備了很久，那一天也特別受到期待。一轉眼五十年過去，在大家的眼裏，也算是可以用異族「亭亭玉立」的說法來形容，當然，決定它登基的時間並不是年齡，而是聖樹樹種落下的時間。

聖樹凱希亞，諸樹之父，相傳它的葉片落入土中，便可化樹，花瓣落地，便是鮮花盛開的原野。乘着強大的季風往其他地方旅行，造就了其他陸地上的森林與原野。在埃弗拉大陸上，凱希亞的樹根化為山脊緊緊攫住大陸的每一寸土地，甚至延伸到海洋的大陸架，或者，它化作了大陸的本身。

而聖樹的本體則是無比巨大，你可以形容它為巍峨的綠色山峰，或者是萬木之林，只有親眼見過它的人才能給自己選擇一個準確的解釋。不過世世代代居住於此的螳螂妖們，則親切地稱呼它為「寰宇之碧冠」。

它們以聖樹為圓心征服了大半個埃弗拉大陸，將一些異族驅趕到了海峽相隔的另一塊長島。

沒有什麼信仰比崇拜養育自己族群的事物更加科學，聖樹便是它們的創始神明……放大一點說，它對整個星球的生命而言都是絕對值得崇拜的，神格化的實體生命之一。因此，除了樹葉會隨風自由飄零之外，凱希亞的樹種會被看護它的信徒們極好地保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一陣極為嘈雜的聲音徹底打破了重要祭典前夜最後的和平。

螳螂妖們的國度中心，聖樹之都-凱希?艾拉是從來沒有被入侵過的記錄的。

儘管一海之隔，人類、精靈以及其他的種族在歷史上與這個族群數次大規模地交手，連天的戰火也曾經險些燃到過埃弗拉大陸，螳螂妖的國境內，但是這個族群憑着誓死守衛聖樹的信仰，阻止異族靠近聖樹的決心，將異族打退回了海的那邊，從此，大家隔海為界，維繫着時斷時續的和平。

爆破，爆炸的聲音在夜深寧靜之刻，刺耳得讓此地的居民感到心悸。和平時代、環境裏的恐懼與戰場上的恐懼根本不是一回事，它來得更加突然，而且，並不容易被克服。戰場上你可以通過殺戮來調節——對，螳螂妖這個戰鬥種族根本不需要被什麼人類的倫理道德束縛，殺戮就是殺戮，血和瓦解的屍身反而能讓它們覺得情緒在一種正常的範圍內波動——但是例如眼下的情形，驚疑與不安會長時間困擾着它們。

雖說這個種族單純得足以全民皆兵，但是對於生活在首都及其附近的居民來說，長久的和平也算是日常生活中早已被習慣的部分，貴族、高階的市民已經活過了人類及其它種族的數倍、數十倍甚至更多，對於聖都的安寧與安定是極為肯定並遵守的。

不會有任何爆炸物看管不嚴這種事發生，螳螂妖們的責任心往往要比其他種族高上許多，制度與律法也很好地維持了這一點——保持聖都的安寧與秩序維護是從上古以來大女皇與議會頒下的絕對律令，任何人都必須嚴格地服從，從聚生蟲時代就開始。

異樣的情形極大地震動了聖都，儘管所有的聖樹子民都為此驚疑不已，駐守的部隊仍然立刻向發生爆炸的地點前進，集結，並高效、妥善地展開滅火行動。

若僅是一處發生這樣事情，那也就罷了，附近河流有着充足的水源，滅火工作不需要多少時間。

可就在這時，北邊，南邊，東邊，發生了西邊一樣的爆炸。就像戰鼓上的鼓點，一、二、三、四。

誰在陰影中嘲笑這個偉大而繁榮的寧靜國度，對這屹立聖樹的都市抱持傲慢與不屑，並用今夜事件來羞辱與踐踏。

「敵襲！」

「保護女皇！」

發生了這種事，縱使整個種族平日都是訓練有素，指揮有方，混亂多多少少都會在智慧的族群中發生。

不允許在混亂中讓陰謀者得逞，那就是貴族們應盡的義務了。在大宰相與議會長老的安排下，皇家禁衛軍保護著尚幼的、尚未正式登基的女皇匆匆忙忙往皇宮的地下室趕去。儘管未經正式的加冕儀式，這並不妨礙皇權的維護者已經開始這樣稱呼它。

大女皇是螳螂妖族群的母親，種族的支柱，皇權的象徵，國家的象徵，與其權力對立統一的只有負責監督女皇的議會。其對這個國家與族群的意義不言自明，生命安全也是頭等重要的大事……

宰相諾拉雷斯稟告女皇：「選在這個時間來襲擊聖都，未免也太過微妙了……陛下，不必擔心，這裏是聖樹的地下中心，是整個國家最安全的地方。」

「我的安全現在並不是第一位的……」

「陛下，無論您怎麼說，這是突發事件時必要的安全以及避難措施，請稍安勿躁，畢竟再過幾天您的登基典禮進行后……」

「拜託！讓我說完好嗎！長老！大宰相大人！你們！一個個都還把我當做被人看護的人類的小女孩嗎！如果你們直到現在都還不打算認真聽進我的想法、我的意見，那何必還扶我上位？」

「……候補的女皇之卵，只有你一個孵化了。而前任的大女皇又剛好去世……總之，你現在的存在，獨一無二。所以，我們必須為你負起責任，否則，我們就是歷史的罪人。」

「……那麼族群的財產，聖樹的孳息受到威脅，你們也不會感到羞恥？」

「按照您的意願，聖樹管理所那邊已經加強了戒備，並嚴令任何之外的危機也不能讓它們擅離職守。而且議會長老-貝提卡與皇家禁衛軍的副隊長親自在那邊鎮守。」

「即使這樣……也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惡的徵兆……戰爭的導火索……」它的預感正在腦海中沸騰，同時確信自己是為了準備對抗更大的危機，才再次走入凡間的。

「陛下，您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