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1章 共枕 下

人是一種十分感性的生物。

一點點的小事就能造成心情上翻天覆地的巨大轉變。

手與手，僅僅握在一起，五更和小飛鳥之間的關係就好像跨越了巨大的一步。

緊張與尷尬的氣氛如同冰雪遇上春日，迅速消融。那份黑暗中的孤寂，也被染上了一層旖旎。

她們聊了很多，通常是你一句我一句，毫無營養的閑話也無所謂，只要牽着的手還沒有放開，就這樣到世界毀滅她們也心甘情願。

小飛鳥已經很久沒和五更這樣平心靜氣地說話了。就算是在關係依舊的以往，彼此嬉笑着爭執，也總覺得少了點什麼。原來，她們很少安安靜靜地單獨相處，緩緩梳理著心裏的一點小情緒。

一路上，她們打鬧着前進，經歷了多番的波折，此刻終於能夠停下來，認真地共享這份獨處的時光。

在某個時刻，兩人不約而同地沉默了。一片靜寂中，兩人的心跳聲漸漸清晰。黑暗中，似乎有什麼在萌芽，發酵。

「那個圍巾，臭五更你還記得嗎？」

飛鳥突然說道。

然後沒等五更會話，又繼續開口：

「我第一次到臭五更的家裏，你為我圍上的。那應該就是開始吧。」

「戀情的開始嗎？」

五更開玩笑似地說道，越發覺得胸口悶得厲害。

「……大概吧。」小飛鳥並沒有否認。

她應該否認的，按照自己以往的性格。只是，或許是夜晚的黑暗給了不少的安心感，那個渾身是刺的小鳥，也收斂起了自己的爪子和牙齒。她稍稍握緊五更的手。

「有時我會想啊，臭五更。明明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事，為什麼我會那樣的心動呢。可能當時我連自己動了心都沒察覺到，只是本能地想要往臭五更你的身邊靠。」

「……」

「讀戀愛小說的時候，我總是想着，喜歡一個人，應該抱懷抱着一種很神聖的心情，為別人牽腸掛肚，付出時間和精力只希望對方能注意到自己，可反過來想想，這樣子，不也很卑微嗎。明明是那麼神聖又純粹的事情，卻催生了太多太多的負面情緒，不甘心，失落，自卑，偶爾還會覺得什麼都毫無意義。這一切都是在喜歡上臭五更之後才體會到的。」

小飛鳥慢慢地側過身子，正對着五更，她的另一隻手也握住了五更，就像是要將她留在身邊一樣，緊緊地握著五更的手。

「飛鳥是個笨蛋啊，」她說，「只有在現在我才會這麼說，因為是個笨蛋所以完全不會吸取教訓；因為是個笨蛋所以爸爸的話我一句都聽不進去；因為是個笨蛋所以就算是之前臭五更你明確地說了不喜歡我，聽到娜醬和你分手，心裏還抱有那麼一絲期待；因為是個笨蛋所以到了明天，關於今晚不開心的事很可能忘得七七八八。飛鳥已經不會再哭了，也不會再耍小脾氣了，所以——」

五更突然有點難過。不對。逝宵突然有點難過。她大概可以預想到飛鳥之後要說的話。

一方面，她希望飛鳥不要說出口，另一方面，這又是她所希望達成的結局。逝宵為什麼要出來呢，不是因為要幫助姐姐嗎？那為什麼還有有這種矛盾到無以復加的心情呢？

像是機器的程序出了BUG，迷惘地在迷宮般的線路中來回打轉，始終無法接近最核心的錯誤。

逝宵不知道什麼是喜歡。特殊的喜歡。給與彼此承諾的喜歡。能夠允許彼此依靠的喜歡。

但她知道，所謂的誓言，所謂的答案到底有多靠不住。她還要重蹈姐姐的覆轍嗎？

可現在小飛鳥正握著五更的手，而感受着這一切的卻是逝宵。她已經有些分不清誰是誰了。

這樣真實的溫暖，讓逝宵心中湧現出一股深深的眷戀。她不想放手。不是為了姐姐，而是為了自己。可飛鳥現在又在握著誰的手呢？

「所以，臭五更你可以告訴我嗎？」

「……什麼？」她的聲音都在顫抖。

「臭五更你真的喜歡我嗎？」

「……」

逝宵不知道該給出什麼樣的回答。姐姐應該是喜歡西野的，但，這時候放開飛鳥的話，到了明天，她一定會恢復到之前的樣子。

如果是姐姐會怎麼做呢？逝宵想。

然而她心裏已經有了答案。雖然不忍心，姐姐一定會再一次拒絕飛鳥的。因為她已經找到了，對自己最最重要的人。早在富士急的時候，姐姐就已經做出了選擇。那個時候，逝宵是有在心裏替小飛鳥鳴不平的。怎麼說呢，悲劇的女二，總是更容易獲得觀眾的同情。

小飛鳥只是比西野晚了一些而已。

而現在，對逝宵來說，小飛鳥卻又來的太早了一點。

「飛鳥。」五更叫着飛鳥的名字。

「嗯。」

「可以叫我逝宵嗎？」

小飛鳥愣了下，隨機又恢復了些往日的任性語調，「才不要，臭五更就是臭五更，只有我才能這麼叫你。」

「我想和飛鳥醬從新來過，所以，還是叫我逝宵吧。」

小飛鳥皺了皺鼻子，「臭五更你怎麼了？怎麼感覺怪怪的，不會現在才會因為稱呼問題生氣吧？」

「沒有啊，因為逝宵就是逝宵啊，不是妹妹也不是別人，就是逝宵自己。而且，」她同樣側過身子，感應到對方一瞬間屏住的呼吸，說道，「正式交往了的話，也不能老是喊姓氏吧。」

「那……逝宵。」小飛鳥嘗試着輕聲喊道，稍微有點害羞。

「嗯。」逝宵笑道，「飛鳥，逝宵是喜歡你的。雖然不能給你永遠的約定啦，不過這份心意絕對是真的，我可以發誓。」

「哼，」小飛鳥撇著嘴角，「我也不相信永遠之類的鬼話啦。」

「那就好。」逝宵稍微頓了下，「雖然是有點早啦，不過我還是覺得提前說句比較好。」

「說什麼？」小飛鳥皺着眉頭，「你要說喜歡是騙我的，那我就讓爸爸把你趕到玄關去睡。」

「不是啦。我想提前說聲對不起。」

「幹嘛要道歉？」

「嗯……總覺得以後可能會沒機會，所以提前說比較好。」

「什麼嘛，臭……逝宵真怪。」

出乎意料的，逝宵原以為自己的心情會很複雜，沒想到現在出奇的平靜。不是那種毫無波動的平靜，而是達成心愿滿足過後的平靜。

「明天要去哪裏玩嗎？就我們兩個。」

「嗯……」小飛鳥想了想，「明天我想宅在家裏打電動誒。」

「那就後天，反正假期還有幾天，我打算在飛鳥家住上一段時間。」逝宵蹭住的話說得正氣凜然。

「嘿嘿，好啊，媽媽應該會同意。爸爸……別管他就好。」

兩人吃吃地笑着，過了一會，飛鳥不再說話，逝宵還以為對方睡著了，卻突然感覺到臉前有東西靠過來，嘴唇被溫柔地觸了下，蜻蜓點水一般。

這是……被親了？逝宵瞪大眼睛。

「這樣我和娜醬算打平了吧。」飛鳥輕聲細語地說道。

逝宵摸了下嘴唇，才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情人節西野偷吻姐姐的事。

嗯……怎麼說呢，如果是逝宵的話，這算是她的初吻，要是姐姐的話，應該有四五次了才對。逝宵也沒認真數。

「幹嘛不說話啊，你到底和娜醬偷偷親了幾次。」小飛鳥語氣不善。

「沒有沒有，就一次，就一次。」逝宵連忙說，唯恐小飛鳥又開始鬧脾氣，明明剛剛氣氛很好的。

話音剛落，小飛鳥再次靠過來，這次停的時間稍微久了點，有兩三秒。

「那現在……我應該贏了娜醬吧？」

「呃……我記錯了，再來五……六次，再來六次飛鳥你就贏了。」

「笨蛋。」

小飛鳥被氣笑了，用額頭輕輕撞了下逝宵的腦門。

「飛鳥，」逝宵邊揉着額頭邊問道，「我們這算是已經交往了吧？」

小飛鳥立刻反駁道，「才沒有呢，你想得美。」

「啊，那剛才的吻算怎麼回事啊。」逝宵哭喪著臉。

「那只是獎賞，獎賞。對逝宵你勇於向我飛鳥大人表白的獎賞。」

「那怎麼才能真正交往啊。」

「再說吧，看你表現。而且，娜醬那邊的事還沒有着落呢。」小飛鳥鬆開手，背過身去不看逝宵。

「那好吧。」逝宵嘆了口氣。

剛躺下沒多久，又出聲問道：「那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嗎，飛鳥？」

「不行！」

「抱一下又不會死，小氣鬼。」

「你才小氣鬼。」

「不讓抱的人最小氣。而且你還偷親我。」

「你也沒反抗啊。」

「你這麼說，我下次不讓你親了。」

「不親就不親。」

「哼。」X2

那一晚，雖然是以無所謂的爭執結尾，但兩人都做了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