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7章 為社稷死4
4、
嚴驂一臉茫然，好像迷路太久了，忘了回家的路。
「那不如跟我們去楚國逛逛？」
啊？好啊。
嚴驂卻不是隨口答的，而是真沒地方去，就跟庄清走了。
有了嚴驂的金餅，庄清他們找了個旅舍住了兩天，買了輛牛車，把拉車的牛也買斷了。重新買了身衣服，湊合著上路用。
庄清安慰吳興：「到了郢陳，我定會把你這些年的辛勞好好說一說，混個職位，謀條生路是沒問題的。」
吳興感激不盡，只好如此。
朱英問他，吳萍不是定了親嗎？她就留在洛陽吧。
還沒定呢，只是互相換了個生辰貼，都還沒走到聘禮這步。
那就儉省些繁文縟節，讓他們娶過門算了。
吳興臉皮抽動了一下，低下頭說，他們見我家燒了，沒錢了，派媒人過來，把生辰貼給拿回去了。
啊？如此嫌貧愛富的嗎？
嗨，你還能怎麼着？如果真聘完了，那就由不得他了。這不還沒聘嗎？
吳萍在邊上，忽然憤怒地喊：「我說了不嫁人！」她眼角紅紅的。
周纖纖抱住她，讓她不要那麼難過。
這種事勉強不了，朱英庄清都只能嘆息。
「既然這樣，那就算了，回楚國，我給你找個更好的。不要嫁這些商人，眼裏只有錢。」庄清說。
庄梅撲哧一笑：「你又想當媒人了？」
庄清忽然想起春兒，見面不多，但卻是那種歸宿，不禁黯然。
朱英插話說：「你自己都得抓緊了。」
要你多嘴？
朱英呵呵笑道，不是我想多嘴，而是你，也不知哪家倒霉的子弟會當你夫婿哦。
庄梅臉上出奇地安靜，完全不像那些未出閣的女孩子的害羞模樣。
她湊到朱英耳朵邊，低聲說：「這事不好笑，我都不知道多少年，沒跟普通男子結婚了。每一次生離死別，都無趣之極。」
朱英知道她說的是真的，不禁呆住了。惶然之間，瞬間明白，她可不是一個小姑娘。
她的人生經歷，遠超凡間任何人。比你祖宗十八代加起來的經歷都要複雜得多。
嚴驂回來了，庄梅鬆了口氣，問他如何救治蘇棄。
兩人去到蘇棄家，跟南宮榭說，能不能允許他們把蘇棄帶到楚國去救治。南宮榭一直對庄梅有好感，見她要救蘇棄，自然歡喜不已。也許，這就是蘇棄命中的媳婦呢。
「等他醒過來，就來找你。」
「那好，那好。」
「這秦國不知要如何處置周國，我怕會打仗，你要不，回南村去住吧？這都過了那麼多年，回去也沒人說吧？」
嚴驂見南宮榭住得破舊，又掏了塊金餅給他。南宮榭都嚇傻了，你給我這麼多錢幹什麼？
嘿嘿，錢嘛，錢而已。
庄梅也勸他收下，就讓嚴驂去看蘇棄。
經脈都沒斷，氣息雖弱，卻是有。好像跟你上次一樣。等吧，等他醒。
庄梅這才放下心來。
在生死之際，體內的元晶之力激發，保住了他的性命。好在是神兵的反彈之力，要是直接被打到，哪怕只是二檔，那也要玩完。數萬年的生命，就此到頭。
到了約定走的時候，大家一起出城了。
終於要走了，庄梅忽然對洛陽產生了一種說不出的依戀。吳萍，周纖纖，從來沒離開過洛陽，卻是非常的興奮。
剛出了城，五里，大家休息一下。有一人忽然出現在面前。
癩子劉？
不，我是熊暠。
大家大吃一驚，你不是癩子劉了？
正式給大家介紹一下，我叫熊暠。
庄梅嘻嘻一笑，我還是習慣叫你癩子劉。
叫吧叫吧，不過，到了楚國以後，不要再用這個名字了。這名字不雅，不大符合身份了。
怎麼，你要去楚國？
熊暠見吳萍坐在車上，陪弟弟玩，不禁嘆了口氣，走到吳萍面前。
吳萍一愣，你，你想幹什麼？
「萍兒，你有沒有想過你親生父親是什麼樣子的？」
吳萍臉上流露出驚訝，一下子愣住了。
「怎麼，沒想過嗎？」
「想，當然想，你見過我父親嗎？」
「這個，我不知這麼突然，你會不會受不了。你仔細看看我，這就是你父親。」
吳萍臉色一變，你是來找便宜的吧？
哎呀，不是，那能隨便跟你開玩笑。你跟着庄梅那麼久，大概也聽說過一些事情，比如唐愚的事情。
那又怎麼樣？
你應該沒見過唐愚，但他們見過。他們見到的唐愚，是個中年男子模樣。但幾年以後，你們要是見到一個年輕的女孩子，長得很像春兒的，那就是唐愚未來幾百年的模樣。
如果不是經歷了這麼多事，一定會以為是個瘋子。
「你的意思是……」
「癩子劉只是我很多年以前的一個身子，我十幾年前，遇到了熊暠，他就是你的父親。他把身子獻給了我。」
熊暠是吳萍的父親？在場所有人都震驚了，庄梅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吳萍難以置信地看着熊暠，表情嚴肅，不像開玩笑。
她扭頭問吳興：「爹爹，這是真的么？」
「我不知道啊，我是在路上撿的，周圍又沒人。」
熊暠扭頭沖吳興大喝，你好意思說！
從懷裏掏出一塊玉佩，在吳興眼前晃，還記得這個嗎？
吳興愣愣地盯了好一會，忽然臉一紅，喃喃道，你哪得來的？
熊暠把玉佩遞給吳萍：「這是你爹留給你的，是楚國宮廷之物，被你這義父給賣了。」
吳萍問吳興，是真的嗎？
我，我那時候，缺錢，缺錢。後來想買回來，已經賣給別人了……
行了，別騙人了，說的好像真的似的。不過，我不會追究這種事情，這十幾年，你對萍兒不錯，也有恩情，這就算了。
萍兒，你父親本是楚懷王的一個庶孫，當年郢都失陷，流落在外，與我相遇。你母親在生你不久病逝，你哥哥才四五歲，又在郢都大亂中死去，他對人生也不大留戀，因此，把身子給了我。
熊暠緩緩地說，陷入了當年的思緒之中。
吳萍手足無措地坐在車上，實際已經癱在那了。這事情突如其來，毫無防備，她不知該拒絕還是該接受這樣的荒唐事。
庄梅走過來，扶着她，感慨萬千，輕聲說，你不要太難過了。
熊暠從回憶里驚覺過來，對吳萍說：「以後，我可以跟你好好講講你父親的事。雖說我們相識也就一年，但脾氣甚是對路，我了解你家好多事。我在你家牆腳當乞丐，也是想看着你長大。」
「唉，其實，冥冥中好像很有緣，別的人都很討厭我這個臭乞丐，你卻不怕，還經常拿吃的給我，雖然都是餿的。沒事還踢我兩腳，但我卻覺得挺親切。」
吳萍紅着眼睛問：「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帶我走，親自當我的父親，雖然不是我父親的神志。」
「吳掌柜遇到你，並非意外，而是你爹親自選的。當看到吳掌柜抱走了你，我才佔據你父親的身體。因為有一兩年我是不知人世，沒有記憶的，等我想起來的時候，你在吳興家呆得好好的，我就沒必要打擾你了。」
吳興問：「你們選的我？為什麼？」
「因為你當時沒孩子，又是楚人，品性還好，誒，除了太愛錢。」
吳興賭氣地說：「老子不是愛錢，而是太窮！我要是出身世家，也是視錢財如糞土的。」
熊暠不理他，親切地對吳萍說：「本來我也不想去楚國的，因為，我的身份屬於楚國宗室，難免有很多親戚，而這些親戚，我一個也不認得。也就是昨天，聽說你的婚事被推了，我心裏很難過。」
「我要回楚國，論輩分，當今楚王與我平輩。雖然是疏族遠支，但我也能憑能耐吃飯。我要是恢復王室身份，你自然也就不是普通民女。給你安排一門好親事，也算對得住熊暠了。」
他轉頭對庄清吳興他們說：「但是，我的真實身份，你們不要透露出去，你們想在郢都混出個人樣，我還是能幫你們的。要是暴露了，我只能離開，你們就自便吧。」
朱英走上前來，沖熊暠行了個禮：「我知道你的能耐，要是能提攜下我，自然感激不盡，還能壞了自己的事？」
嗯，不錯，你確實很聰明。要是多讀些書，也是個人物。
多承提點。
吳萍說：「我不想跟你走，我害怕，你並不是我爹爹。」
「我當然不是，但這身子是。然而，我也可以是你爹爹。這麼多年，我在心裏，其實已經接受你這個女兒了。你害怕我什麼？難道我會害你？以前我只是想暗中保護你，以後就公開保護你了。」
吳萍搖搖頭，我無法接受你。
熊暠一呆：「我不勉強你，你暫時難以接受，我可以理解。反正你不是要回楚國嗎？這一路，好好想想，我陪你。」
「我不要你陪！你離我遠點。」
「你不想知道你母親的墓在哪嗎？就在上蔡，你不想去祭奠一番嗎？」
說到這裏，吳萍忍不住，終於痛哭起來。
庄梅摟住她，讓她盡情地哭。熊暠居然是吳萍的父親，這事讓人驚愕，卻也讓人驚喜。至少吳萍這輩子的生活是有着落了，不用擔心她孤苦無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