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攻秦之戰4
4、
天子合縱攻秦，就這麼瞬間解散。
不用等龐煖回來彙報，當蘇棄回到洛陽，天子姬延就知道完蛋了。
姬絳面如死灰，已經無法臨朝處理政務了。
等龐煖逃回來，整個洛陽城都知道周國完了。
姬絳沒有處罰龐煖，也沒法處罰。以龐煖的能力，肯回來認罪，就很對得住周國了。
龐煖覺得沒臉呆在洛陽，想走人了。
幾天以後，周國的債主們，忽然到王宮門口請願，要求周國把本金還回來，利息不要了。
崔瑞跟他們耍賴，說錢是天子借的，你們找天子還。
他本以為大家顧念天子的名譽，大家會把這事放一放。沒想到，這些人聚集到王宮外面，天子住處附近，整天沖宮裏高呼：「還錢，還錢。」
天子住在宮內，周公給他新修的枱子，為了紀念周人的興起，起名「來鳳台」，已經被洛陽商人改為「躲債台」。
債台高築，這個成語就這麼來的。
幾天以後，蒙驁在前線終於明白髮生了什麼事，大喜過望，把這好消息彙報王庭。韓國被聯軍帶累，也不想去圍攻他，戰事就這麼停了下來。
姬絳在洛陽，坐立不安，不知道怎麼收場了。
龐煖去請辭將軍職務，姬絳和姬延都挽留他。因為從他練兵可以知道他是有本事的人，這次敗仗他責任很小。
龐煖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人，做事總要善始善終，就收回了辭呈。
然而，周國是個幾十年沒打過仗的，這整整兩代人，都是在秦軍的直接威懾下生活的。一看得罪秦國了，嚇破了膽。
各地都發生了士兵逃亡事件。最嚴重的是伊闕守卒，嘩啦逃了一半。
龐煖吩咐，要把逃兵抓回來，按軍法處置。但姬延卻下令，不必追究了。
大周以仁義立國，洛陽子弟從來不打仗，不教而誅，不仁也。龐煖無奈，只好作罷。
姬絳這裏惴惴不安，也不知秦國會怎麼懲罰他。
他不知道是，秦國內部為這事也吵翻了天。
因為周天子領的頭，要是處罰周國的話，該怎麼對待周天子？朝堂上一議論，這才忽然發現，一直以為無人理會的周天子，居然還不能隨便動。
他就像祠堂上一塊破舊的神主牌，你可以一年都不看他一眼，但關鍵時刻，還得對他畢恭畢敬。
其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秦國一直不動周國。哪怕三十多年前，周國參與魏韓的合縱，跟秦國打了伊闕之戰，魏韓兩國損失二十四萬人，秦國也沒找周國麻煩。
當初秦國出函谷，攔在前面的就是韓國。出武關，奪宜陽，打的也是韓國。韓國三分之二的國土都被秦國佔了，韓國現在就靠着周國在西邊擋住大路，這才能騰出手跟秦國周旋。
假如能把洛陽拿下，順帶解決鞏國，直接就可以發動虎牢關大戰了。
因此，當初張爰說，周韓一體，並不是空言。
如此重要的地方，阻擋着秦國東進的大路，正是因為天子的聲威，才不敢起這個念頭。
所以，這次周天子挑頭的合縱伐秦，怎麼處理？
如果換了別的國家，早就借題發揮了。消滅周國是易如反掌的事。
難道冷處理？這口氣咽不下去。
秦國朝堂里吵翻了天。
拿周天子開刀，那可是觸了天下最大的霉頭了。再強橫的國家，也得顧慮下臉面吧？
秦國這麼一吵，就吵了一個月。
就在這個時候，韓國做了個驚人的舉動：悄悄地把上黨給收復了！
這個消息傳到秦國，無異于晴天霹靂。韓國居然敢動手？真是讓人大跌眼鏡。
秦王贏稷，當秦王也五十多年了，年近七旬，與韓國打了太多的交道了。韓國奉行的國策，就是誰強親誰。這幾十年來，跟秦國是敗多勝少，都不知割了多少土地。
但這個國家其實挺難對付的。面子上很軟，但體質還是很硬的。一邊割地，一邊朝見秦王，一邊也敢跟魏趙合夥打秦國。
但韓國極少單挑秦國。此次，居然趁亂，把上黨給收復了。
上黨這個地方，對於秦、趙、韓三家，都是傷心之地。白起奪取了上黨，但自己也損失巨大，殘殺四十萬趙人，引發天下公憤。
但上黨後來又脫離了秦國，秦國不得不在邯鄲大戰的時候來了第二次上黨戰役。當然，那次很容易就得手了。
轉眼間，上黨又被韓國奪走了，第三次上黨戰役又是能想得到的事。
上黨，就這區區幾年，殘酷的戰爭，人口銳減九成，都快死光了，跟空地沒什麼區別了。
贏稷心裏大罵韓王，真是個老滑頭！
氣歸氣，罵歸罵，怎麼辦？
關鍵時刻，秦廷終於冷靜下來了。派出使者，與韓國講和。
承認韓國奪回上黨，把陽城、負黍歸還韓國。條件就是，默認秦國解決長期困擾秦國的問題：大周。
不得不說，這是個大氣魄的格局。秦國在這點上，有取有舍，盡顯強國風範。
韓王毫不猶豫就答應了。
大夫們徹底瘋了，紛紛進言不能同意。
韓王冷笑一聲：「不同意，難道秦國就不會對付周國么？周國組織合縱，秦國還沒處罰他，因為沒有好的時機，也怕天下反對。如果我們不同意，你們是打算讓韓國代替周國，成為秦國最恨的人嗎？」
大夫們說：「周國就是我韓國的西屏，如果不存在了，被秦國吞併，我們就完全暴露在秦人面前，上黨未必不會再丟，虎牢必定年年大戰。」
韓王說：「那我就趁這個機會，與秦國結盟，讓他去攻魏，攻趙。我們得到秦國的支持，還可以向南發展，奪取楚國的土地。」
韓國這禍水東引的政策，也不是新鮮玩意，都玩了那麼多年了。
「犧牲周國，固然不利，然而，未必不是轉危為安的機會。」韓王語重心長地說，「魏國的土地，都是好地方，我國若助秦，秦國就暫時不會對付我們，我們就有機會發展壯大。」
「魏國丟了河北的土地，我們就說服魏國，一起攻楚，攻齊，剜他們的肉，補我們的瘡！」
不得不說，這也是一策。韓國大夫們無言以對，不再反對秦國的提議。犧牲周國，獲得暫時的安全，划不划算，天知道了。
正所謂，天下形勢，瞬息萬變。強弱易勢，非常突然。
周國本以為自己重得祖先神兵，可以振興大周，誰知道是曇花一現，就如中了五百萬，欣喜若狂，卻把獎票給丟了。
秦國和韓國這一系列大動作，大交易，大戰略在密謀的時候，周國忽然獲得了難得的安靜。
姬絳親自去找庄梅，求她再取一個神兵出來。
庄梅問他：「取了出來，你讓誰去用呢？我嗎？」
姬絳呆了一呆：「你就不救我嗎？」
庄梅說：「救你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救周國，怕是做不到。」
「你要是再給我一個神兵，就能救我，還能救周國啊？」姬絳急切地說。
「太子，你也看到了，神兵是有很大的弱點的，並不如你想像的那麼好。如果周國稍微大點，能逼敵人傾國而出，在戰場上出人意料地使出來，可以獲得最大的效果。」
「這神兵只能是暗招，不能明著用。我還忘了告訴你，神兵的力量不是無限的，就像火把，燒掉了就沒了。所以，它只適合威懾而不適合當平常兵器。況且，當年神族製造它出來，並不是用在你們的戰場上的。」
姬絳苦笑道：「你也沒告訴我該怎麼用啊？」
「我雖有大能，但只是個女子，這些軍國大事，戰陣上的事，實在一竅不通，對不住得很。」
姬絳不死心，還想說，庄梅搶著說：「蘇侍衛還躺着呢，什麼時候醒來不知道，他能不死，真是運氣。你要知道，神兵的威力，是連神族也會打死的。」
「蘇棄呢，他也是神族嗎？」
庄梅輕輕點點頭。
「太子，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我自信能夠保護你離開周國。」
姬絳冷笑一聲：「離開周國？這是我的土地，誰能攔我？但是，你讓我去哪？諸侯能收我么？諸侯歷來輕視周國，怎麼可能收留我。再說，大丈夫，死社稷，你讓我往哪走？」
「神兵我是不會再拿出來的，你死了這條心吧。如果你想用武力強迫我，你也可以試試。」
庄梅說得很冷酷，也很堅決。姬絳的眼裏冒着火，忽然變成了淚水。
「你這是要哀求我嗎？我並不是沒見過你的淚水。」
庄梅語氣里的冷酷，簡直是殘忍。提醒他，六殺陣我見過你哭，比現在還慘。
姬絳臉色煞白，一步一趔趄，出門登車，離開了楚館。
一天，秦國使者突然出現在洛陽，走進王宮，讓周天子升殿，使者在殿上宣讀秦王的信件。哪是什麼信件，就是把周國臭罵了一頓。
天子姬延無奈地聽着，問使者，秦國到底想怎麼樣？
秦國使者微微一笑：「如果周國能割地於秦，那你們就能免於刀兵之禍。」
「割地？割那塊？」
「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