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8章 大事小事

「對於您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麼呢？」

聽了她這番話，原本有些頭緒不太清晰，不知該如何開口的采心似乎抓住了一個關鍵，想了想，一邊重新走回床榻邊，坐在腳踏上，一邊看着綺雲，這樣子她的目光幾乎可以和綺雲的平時，面對面的交流，或許更加適合現在所談論的話題，而且，連綺雲都是她照顧大的，兩人之間私下早就沒什麼規矩可言。

「最重要的……」綺雲也看着她的雙眼，似乎是想分辨她的問題所指，也似乎，是想知道她為何有此一問，思忖了一會兒，才回答說：「最終要的就是你們都能在我身邊，平平安安的。」

她再也不想看着親近的人離自己遠去了。

不管是因為意外，還是因為人心離散，她都不想看到。

當初她一心將陸遠之當成自己的故友，可陸遠之卻對她飽含着私情，單是此事，就已經讓她的情感受到了許多的煎熬。

或許是因為年少時失去了自己最親近的人，導致她比常人更加重情重義，更容易對別真心相待，因為她也渴望能夠得到對方的真心相待，就像親人一般親密無間。

所以，她才會對果兒這麼好，才會先後對孟月瑩，張詩琪，小燊起了惻隱之心。

也是因此，當面對采心這個問題，她才會在仔細思考之後給出這樣的答案。

而采心也沒料到她想到的竟然是這個，不禁稍稍有些意外。

「怎麼這幅表情？」綺雲開口疑問，她是認真的在回答，也是認真的在和采心說話，所以思維便比回來之前要敏感了許多。

聽了她的話，采心回過神來，笑了笑有些感慨但也十分真誠老實的回答說：「奴婢以為，您會說最重要的是皇上。」

「他當然也重要，也被我算在了你們當中，但若是你要說，把你和果兒她們兩個都捨棄了，換他一人，那我也是舍不掉的。」綺雲解釋道。

「奴婢怎敢！」

采心一聽，頓時嚇了一跳，脫口就解釋，連脊背都更挺直了些許。

如今夏成軒可是天子！

即便當初他還不是天子的時候，綺雲說這話她也是想都不敢想的，更何況是現在！000文學www.000wx.com

「那你是何意？」綺雲反倒是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她這麼問的目的是什麼。

采心聞言，也將思緒重新拉回了正題，解釋道：「奴婢是因為剛剛聽見您說您也未必是歷朝歷代一來最幸福的皇后，想着您之前說過，人的幸福感總是與得到和失去有關，得到的越多，便越覺得幸福，反之則越覺得不幸，所以就想着，若您現在已經得到了自己最想要的東西，那麼又何必去和其他朝代皇后相比較誰更幸福呢？何況，宮闈秘事，又怎是旁人能真切窺探的，或有人被傳說得很慘，但卻未必，也或有人被傳說得很幸福，卻也未必。」

得到和失去……

聽着采心的話，綺雲在心裏又琢磨開來。

這些話確實是她說的不假，可現在，怎麼卻覺得反而無法說服自己了？

難道說，她現在要的東西比以前要的東西還要多麼？

「可若是依著這個說法的話，過去我想要復仇而無門，或是還沒能復仇之前，我也尚未覺得如此彷徨過……那時候，我擁有的難道不是比現在少多了么。」

她不禁輕輕開口疑問，像是在問采心，也像是在自言自語。

「也許，是因為人想要的東西總是善變的，滿足的感覺也總是在變，所以您現在即便擁有得比過去多，卻覺得不如過去幸福，但，也或許是因為現在的環境影響了您，在當下，您只有獲得更多才能得到安慰。」采心倒是認認真真的分析著，說完，看她還是微微皺着眉頭，一副苦惱的模樣，不禁在想，也不知她有沒有把自己剛剛說的話聽進去。

過了好一會兒，正在采心以為她果然是自己在思考，並不需要自己再開口多言語什麼時，卻忽然聽她有些激動的說了一句：「我好像明白我到底是怎麼了……是因為，我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在跟自己說要像個皇后，要做個盡職盡責的皇后，要有皇后的氣度和能力！是因為這兩個字就像一座囚車一樣押着我，所以我才被困着，只能看見自己被迫握成了拳頭的雙手，而沒能像以前一樣看見身邊的你們，和我身後那些已經擁有了的東西！所以……我才會產生這麼多情緒，不安也好，惶恐也好，焦慮和擔憂也罷，都不過是因為這個囚車在我看來牢不可破，所以我就下意識的放棄了自己想辦法逃離，而是選擇期望有人來救我！」

這一番話，綺雲說得十分激動，且又玄妙得很，用了許多處隱喻，但采心還是能從她的言語之中感受到她想要表達的意思，說得簡單點，就是因為她一直以皇后的身份來要求自己，所以才會忽略自己內心真正的情感，沒有考慮到自己能不能承受，只考慮著這天下的大局，所以也才會因為現在所產生的種種情緒而覺得自責內疚，認為自己身為皇后不可以有這些想法，包括剛才，之所以那麼自我懷疑，也正是因為在面對甘喬和南月的時候，她處處因為皇后的身份而顧慮，未能依著自己的本心去做抉擇，去表態，所以她才覺得壓抑，卻又覺得不應該因此而壓抑。

正是因為皇后這兩個字，因為她對自己的要求，所以才將一切都變成了枷鎖，才會去想那麼多的該與不該……

「娘娘，您還記得剛剛奴婢要出門之前，您跟奴婢說過什麼么？」想了想，采心又問。

綺雲默了片刻，勉強從因為想到這些的豁然之中抽回了神思，回憶起之前的情形，片刻后說：「你走的時候，我跟你說，不要讓自己太累了，沒有一口氣就能做完的大事。」

「確實如此。」采心笑着點了點頭，說罷，看綺雲有些懵懂，便又問：「您想想，您說的為什麼是沒有一口氣就能做完的大事，而不是沒有一口氣就能做完的事呢？」

問完，看綺雲的神色微微變了變，似乎在跟着自己的話思考，又接着解釋說：「奴婢是想着，或許，做皇后也和做其他事情是一樣的道理，沒有一朝一夕就能籠絡的人心，若是輕易就能得到，那便也不值得籠絡，所以，也就沒有一開始就能將皇后做得盡善盡美的人，否則，皇后這個位置，也就不稀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