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4章 風水流轉

雜貨鋪的老闆娘，立在院中，她微微暢著領口，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脖頸，聽到門外的動靜，她便笑道：「莫不是來打秋風的？」

那張大郎倒是對她極為殷勤，趕忙扭頭解釋道：「是做買賣的來了……」

「做買賣的竟然做到家門口了？」雜貨鋪的老闆娘側頭扣著紐袢，腳下蓮步輕移，剛到門邊兒就瞧見那頭髮毛燥的小柳。

「這又是什麼買賣？」她不由失笑道。

那賣核桃的上趕着說道：「姑娘有所不知，咱們爺……」

「莫要廢話！」那張大郎笑着斥了一句，又從懷裏頭摸出一錠銀子，隨手拋到那賣核桃腳邊兒的竹筐裏頭，「帶着你的東西快些滾出去！」

小柳聽得懵懵懂懂，她不敢去看張大郎，倒不停的看着那雜貨鋪的老闆娘，一雙眼睛竟是眨也不眨。

賣核桃的得了好處，趕忙探手從竹筐里摸出銀子，而後輕輕捏在掌心掂量了掂量，這才笑着起了身，「這丫頭名叫小柳，如今能夠進府，也是她的福氣。」

賣核桃的走了，小柳越發的害怕起來，她眼瞅著那賣核桃的出了巷子，再也瞧不見人影。她便兩隻手絞在一處，怯生生的看着那雜貨鋪的老闆娘。

日頭西斜，那雜貨鋪的老闆娘打了個哈欠，倒把那張大郎看得心中一動。她身上的紅衫在日頭底下瞧起來像是天邊兒的晚霞。

她身姿曼妙，行走間窈窕搖曳，總叫人轉不開眼睛去，那張大郎熱絡的看着那雜貨鋪的老闆娘，口中低聲道了一句，「如今天色還早，你怎地這就要走？」

賣核桃的出了巷子，忍不住又從懷裏頭摸出那錠銀子來，白花花的五兩雪花銀，他忍不住笑出聲來，老實巴交的臉上閃出一抹狡猾的神色。

眼前的街坊熱熱鬧鬧，同方才沒有半分分別。不過那陽光卻變得遙遠了許多，越過牆頭，留下一抹歲月的黃，不如正午頭上白得扎眼，也不似銀子那般雪白喜人。

小柳進了院子，院裏頭的佈置讓她覺得稀奇。那窗戶上的牡丹花，她頭一次瞧見，便不眨眼的看着。她家裏頭的窗欞早就缺了幾根兒，若是起了風，便「吱吱呀呀」響個不停。尤其是夜裏頭總攪的人睡不踏實。

「你且隨奴婢過來……」冷不丁的聲音嚇了小柳一跳，她趕忙轉身，仰頭去看，那身前站着個高壯的婆子。那婆子臉上沒有半分笑意，冷冰冰的神情像是河裏的冰塊兒。

「你是誰？」小柳縮了縮脖子，不敢去看那婆子，只看着那婆子一雙腳，那婆子的腳很大，像是男人的腳，腳上的鞋子也很大，也像是男人的鞋子。

「你莫要管奴婢是誰！」婆子不耐煩的拽著小柳的胳膊，把她朝着後院拖了過去。

小柳又是害怕又是驚慌，口口聲聲喊起爹爹來。那婆子理也不理，後院兒安靜的彷彿沒有住人。

小柳慌亂間瞧見那後院長著一顆大棗樹，如今棗樹葉落了個乾淨，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子。

今日的天空格外的藍，像是夏天的時候，小柳總帶着妹妹去河邊頑耍，涼絲絲的河水攪澆在身上，渾身上下都透著舒服勁兒。便是衣裳濕了也不打緊，不過一會兒的功夫，也就幹了。

彷彿昨日裏還是夏天，今日便已入了冬，只是今年還不曾下雪，前幾日陰沉了幾日，原以為會下雪，誰知道今日裏天色晴好，有好些姑娘已穿上了春衫。春衫輕薄飄逸，行走間如雲似霧。

府上的丫頭們還穿着厚實的冬裳，正是年節新發下來的，丫頭是嫩粉色的襖子，那婆子小廝便是一水兒的醬色的襖子。米兒這幾日一有空便去找痣丫頭，一去就是一個時辰。

府裏頭的下人暗地裏議論紛紛，總說是六娘子看重了痣丫頭，只怕很快就要抬舉痣丫頭了。

府裏頭的老人兒最會踩高就低，瞧見風頭轉了，於是痣丫頭的日子也好過了起來，那元陽姨娘面上也有了笑臉，又連着賞她了幾樣小把件兒，雖說是不值錢，到底也是一番心意。

痣丫頭身穿秋香色襖子，頭上簪著珍珠步搖，手腕上帶着兩枚雕花的金鐲子，耳朵上的金耳墜隨着她的動作，輕輕拍打在她的臉頰上。她立在屋檐底下同米兒說話，她們那一處屋檐底下抬頭就能瞧見後院兒的涼亭。

如今時節，天越來越來冷了，於是那涼亭也徹底的空了下來，再沒有那悠揚的琴聲。遠遠兒的看着，只叫人覺得那一處空曠的緊。

「六娘子讓奴婢過來給姑娘提前說一聲兒……」米兒身上的襖子同府上丫頭的一般無二，都是嫩粉色的襖子，又在衣襟和袖口綉著海棠花。不同的是她頭上簪著的金簪子，讓人老遠瞧見就能認出她來。「夜裏頭一塊兒吃飯，六娘子也有話要同姑娘說。」

「奴婢知曉了……天一黑奴婢就過去正房……」痣丫頭面上帶着三分笑意，屋檐底下也有光亮，一束光正照在她的臉頰上，讓她看起來很是柔和，就同她身上的衣裳顏色一般柔和。

「痣姑娘沒事兒的時候也過去坐坐……」米兒沖着正房努了努嘴，「好歹讓人瞧見了，也不敢再明目張膽的欺負你……」

痣丫頭又笑了，「奴婢如今的日子很好……也沒有人欺負奴婢……」

「你便是不為以後打算打算？」米兒恨鐵不成鋼，「你如今正是青春年少的時候，再過幾年呢？」

「奴婢倒是沒有想得那麼多……」痣丫頭看着遠處的涼亭，「奴婢先前總想着吃飽飯睡好覺，別的便是想都不敢想，如今這般的日子，奴婢很是知足，也不敢再要求別的。」

米兒又要開口勸，那廂門帘子一甩，元陽姨娘出了屋，她瞧見米兒，臉上就帶出了熱絡的笑意，「米兒姑娘怎地不進屋坐坐？」

「奴婢還有事兒呢，只怕這會子顧不上。」米兒笑道：「娘子讓奴婢過來請痣姑娘過去用晚飯，這會子話也帶到了，奴婢也該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