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節 雙王記（第八幕：長浪）

撿起一條被興奮的球迷甩丟了的圍巾，王艾敲了敲胸口，隨即拋回了看台上，引來了球迷們的一陣爭搶。

比賽第72分鐘，拉科魯尼亞的第一射手和第二射手精彩配合，聯手改寫了比分，1:1。潘迪亞尼享受到了全場的歡呼，他跑了十幾步后想起了王艾，於是轉身要一手抱着球，一手摟着王艾，讓他也享受球迷的歡呼。不料，王艾卻靈巧的躲開了他的手臂，還挑釁了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隨即轉身高速跑開。

平時訓練中隊友們總玩這種你追我趕的遊戲，潘迪亞尼隨即邁步開追，可跑了兩步又停步搖頭，有限的體能，他才不想浪費在追趕Rey的身上。

「真是活力無限啊！」北京央視五套直播間里，黃健翔驚奇的道：「這一點都看不出來他三天前剛剛打了一場那麼艱難的比賽，還是負傷的情況下。」

陶偉微笑着、腦子裏飛快的轉着，等黃健翔說完了，他才開口：「我注意到了一些特別的東西，大家注意，在王艾登場之前，哪怕隔了半個地球我們都感受到了里亞索的絕望氣息。但現在大家看，拉科的球迷、尤其是球員的表情都鬆弛了很多，還有閑心開玩笑了。」

「這表示什麼呢？」黃健翔語速極快的捧哏道。

「我和小王不熟，不知道他平時的球風是怎麼樣的，只是聽說他特別活潑，想來剛剛的精彩盤帶和別具一格的傳中都是他的性格使然。但是我卻注意到他的表現給拉科士氣所帶來的影響。」說到這，陶偉沉着臉思考了幾秒鐘緩緩的道：「幾天前那場比賽的賽后，我見到了幾位足壇前輩，專門討論了他。給我們印象最深的是，他這種場上場下都不老實的球員，究竟是怎麼改造了中國足球的。」

「改造？」黃健翔敏感的反問。

「對，改造！」陶偉果斷的回答道：「我們都認為，最近這半年的國字型大小的賽事，有他沒他是兩樣，再拉長了看，過去的國青、國少的成績，與他也有很大的關係，這不是中國足球整體上的強大，對此我們都很清醒。但過去我們認為他是拯救了比賽，而經過上一次的討論，我們認為他很可能正在改造國足。」

「就因為他的球風？」

「對！過去我們的國家隊里，也有很多性格球員，但……」陶偉攤攤手：「使性子能使到他這個程度，無論何時何地都敢想怎麼踢怎麼踢的，就他老哥兒一個！我不知道他是怎麼到現在的，咱國內球員這一批批的成長起來，就像規規整整的水稻田，這冷不丁的水稻里冒出一顆甘蔗來……你別笑，我跟你說，我們研究他的成功，是想進一步推廣和複製，但是我們都鬧不清他怎麼出來的，這絕對不像是我們中國足球培養體系的產品，我們甚至都討論了圖賓根隊。那裏有個叫厄齊爾的小孩和他差不多的性子，但也無法解釋他在去德國之前，就是在高洪波的84國少里的表現。總之我們認為，他的出現是中國足球自我改變、升級的一個契機，剛剛這幾分鐘，就值得我們深入思考。」

讓說的正爽的陶偉壓下話頭的原因是，場上的拉科隊列中，又有人受傷了。

剛剛再次開球后，足球幾經傳遞又到了巴勃羅腳下，王艾招呼一聲開始快速的前插，而巴勃羅則靈巧的再次盤過了動作太大的德科，就在他準備一鼓作氣再次直塞給王艾的時候，身後的德科追趕上來撞翻了他。

巴勃羅這次倒下就沒起來，本來就不太好的膝蓋被德科狠狠的撞在側面。巴勃羅痛苦的平躺着，任憑隊醫擺弄，隨後就被放上了擔架。

拉科必須再進一球才行，比賽時間還剩下不到15分鐘，糟糕的是，拉科的三個換人名額都已經用盡。

9對11啊！

冰冷的雨水敲打在巴勃羅多毛的臉上，混雜着他無聲的淚水肆意流淌。

場邊的王艾握了握隊長的手，什麼也沒說，轉身跑回球場上，9人拉科沉默無言，重新擺開了陣勢。塞薩爾、羅梅羅、斯卡洛尼自動變為三中衛守護著身後的莫利納。他們的前方是孤單的杜舍爾，杜舍爾的直線前方是傷痕纍纍的貝萊隆。他的左側是沉默的老隊長弗蘭，他的右側是瞪大雙眼的王艾，他的前方是安第斯山一樣高聳的潘迪亞尼！

缺少了兩個能上能下的邊後衛，稀疏了很多很多的拉科陣容，卻堅定如昔，雄風猶在！這裏雖然沒有安菲爾德的標語，但「這裏是里亞索！」卻刻在每一個隊員的信念。

這裏有歡笑，這裏有淚水，這裏有夢想，這裏更有奇迹！

比賽就在這沉重的氣氛中，乒乒乓乓的繼續進行，波爾圖人既沒有偏重於防守也沒有偏重進攻，他們想守護一個進球的同時，還想再進一球，徹底摧毀這支小球會的抵抗意志。

老隊長弗蘭不得不從左路向中路靠近來分擔貝萊隆的巨大壓力，並經常靠後去協助杜舍爾，而將攻擊的任務交給了右路。

王艾也不負眾望，哪怕缺少了巴勃羅的支援，在右路仍舊錶現的極為活躍。正如潘迪亞尼所猜測的，全力以赴的王艾儘管體能飛速下滑，但有限的比賽時間可以支撐王艾的奢侈，他頭上的膏藥不知什麼時候跑丟了，露出了略顯猙獰的傷口。

瓦倫特連續幾次帶有傷人意圖的大動作，都被王艾輕巧的躲閃開來，反倒把自己累的氣喘吁吁，眼看着王艾將徹底打穿他這一邊，不得不抬手請求支援。

然而，德科跑了過來。

按照流氓的經驗，老實孩子不怕流氓，卻會因為憤怒而失控。德科更想在一對一對話中，徹底擊敗這個給他帶來了無窮壞名聲的傢伙。

比賽第85分鐘，最受關注的兩名球員，終於狹路相逢。可就在人們期待一場精彩的對抗的時候，德科僅僅是習慣性的側面撞擊了一下，王艾就撲倒在地。

「嘟！」跑過來的科里納馬上給了犯規。他已經盯着王艾很久了，他佩服的看着王艾極為靈活的躲閃，卻沒給他吹犯規的任何機會，現在，終於吹出去了！科里納甚至有揚眉吐氣的感覺。

聽到判罰后，王艾從地上慢慢的爬了起來，隊友們都安靜的站在原本的位置上，靜靜的將這個自由球的機會交給了Rey。

里亞索球場已經沒有任何人坐着了，就連卡洛斯一世也因為高大的費利佩王儲遮擋了視線而不得不站起來。

城市的上空，仍舊是風雨交加，擺好球后，王艾凝視着沾了水90分鐘的足球，冷靜的判斷了十幾秒后，緩緩退開，在科里納鳴哨后，他活動活動左腳踝后毅然加速助跑。

在觸球的一剎那，他的左腳背向上提，響亮的撞擊聲回蕩在里亞索。足球在人牆的上方畫出了一個大圓弧，帶着拉科魯尼亞的雨水，帶着大西洋的驚濤駭浪。

風息浪停，足球，在球門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