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節 觀球（三）

今天的小西灣體育場出乎預料的高朋滿座，雖然一萬兩千人數的容納量確實小了些，但香港人口本身也不多，其中還有不少是從深圳跨境而來的內地球迷。從電視直播鏡頭中可以看到，看台上有大片的標語、條幅。雖然雙方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淵源，但起碼在世紀初的香港，還沒有那麼多二五仔、反骨仔，即便是奏響國歌的時候，也有不少香港球迷跟着唱。

歌聲止歇，泰國主裁判蒙空低頭看了看錶，叼起哨子，比賽開始。

一開場，中國隊就策劃了一次威脅性極大的進攻，肖占波中場塞了一個半高球，郝海東停球轉身抽射，香港隊門將范俊業橫撲出去，化解了這次威脅。郝海東的這次射門雖然沒有進球，卻破解了賽前關於他受傷、感冒等等不利的新聞，小西灣體育場和守候在電視機前的球迷們長長出了口氣。

北京國安俱樂部小會議室里，大彩電里傳出來的解說聲，在房間里回蕩，鏡頭前綠的草皮、紅的香港隊服、白的中國隊服映襯的幾個人的臉上花花綠綠，卻沒人注意這好笑的一幕，所有人都在聚精會神的觀看比賽。當郝海東遺憾的射門失利后，幾個人的表情一下子就鮮活了起來。

「哎呀！」劉利福拍了下大腿：「這個，這個香港門將不錯啊。」

路建人呵呵一笑：「還早呢，比賽剛一分鐘。」

金志揚搓著下巴靠在沙發上沒吭聲，不知道在琢磨什麼。劉文雄又從兜里掏出一張紙，邊看比賽邊低頭，金志揚湊過來看，發現上面是國家隊賽前備戰期間開會總結的要點，上面清清楚楚寫着：小西灣體育場的草皮質量不佳，過於綿軟，不適合地面配合。

金志揚心中有數，轉頭看了看鏡頭：「這是又下雨了吧？」

兩人互相看看，沒再說話，幾天前國奧在武漢迎戰馬來西亞的那場雨戰讓人印象深刻，這一次國家隊遇到的又是個子偏矮的球隊。

「這個我知道。」劉利福指著鏡頭道：「這個小西灣體育場剛建了八年，原本是香港的填海造陸出來的地塊，所以土地質量不好。和香港大球場相比，差了很多。」

正說着，中國隊場上左後衛孫繼海在與對手的衝撞中，雖然撞開了對手，但自己也踉蹌著摔倒了，站起身後憤懣的踹了一腳草皮。

「客場作戰就是這樣。」金志揚搖搖頭：「人家安排去哪就得去哪，他們個子矮，重量輕，這個軟一點的草皮還沒什麼，可我們個子高、重量大，一踩一個坑。繼海在英國適應了那邊的高強度比賽，按說沒道理剛上場就站不住，這隻能說這邊的場地確實不好。」

中國隊強大的整體攻勢和球員個人傑出的身體優勢，在香港隊面前表現的很明顯，儘管香港主教練黎新祥竭力的想要將香港隊的陣型推出去，不想像科威特與中國隊的第一場球那樣龜縮半場那麼難看，然而慢慢的，身體較差的香港隊還是被中國隊壓制住了。如果球場分作十份，中國隊佔了六份，香港隊只有兩個前鋒在中圈之前，其餘的都在半場，攻守形勢明顯。

可這麼有利的局面並未讓觀球的幾個人鬆弛下來，反而歷史的陰雲在腦海中徘徊。不論是國安俱樂部觀賽的這幾個，還是遼足俱樂部觀賽的，還是崇明島上觀賽的，香河基地觀賽的，幾乎所有中國專業足球人士都沒敢鬆一口氣。

19年前的5·19，中國只要打平弱旅香港，即可出線，然而卻1:2輸了，世界盃之旅也被迫劃上了句號。

無獨有偶，此刻在小西灣體育場替補席上的王艾和趙旭日哥倆也剛好說到這事兒。

「老大，我就琢磨不明白，當初我們是怎麼輸的，前段時間我特意看了那場的比賽錄像，真的，我們真是全場佔優！然後就是兩個機會，香港人就都抓住了，第一個是直接自由球射門，我們沒防備，第二個是我們後衛鏟斷失誤，然後就這麼輸了。」趙旭日叉著腿，兩肘放在大腿上，雙手托著下巴冥思苦想：「我記得那天也是下雨，比賽局面也是我們領先，話說……誒卧槽，今天我們不能又輸吧？」

王艾對趙旭日的喋喋不休充耳不聞，他正在琢磨怎麼向小羅學習的問題，為這個問題而苦惱，回國一周了，他從西班牙帶回來的小羅的幾場比賽錄像反覆看，也沒什麼收穫，彷彿他的創造力就是與生俱來的。

「老大，問你話呢！」趙旭日用肩膀拱了拱王艾，王艾這才回神兒：「啥？」

趙旭日不樂意的重複了一遍，王艾「哈」了一聲，「5·19么，說起來也簡單，賽前沒看得起香港隊，認為至少兩球獲勝，畢竟我們是亞洲杯第二嘛，而香港隊呢，和我們正相反。1984年中英雙方簽訂了協議，確認1997年香港回歸，當時香港股市一片哀嚎，英國人是全球出了名的攪屎棍，地緣政治陰謀家，就像英國的天氣一樣，見不得太陽，所以賊眉鼠眼的在香港社會製造了很多恐慌。香港隊就是在這麼一種情緒下來到的大陸。當時大陸很落後，香港很發達，所以對立情緒嚴重。」

「然後呢？」趙旭日瞪着眼睛好奇的道。

「然後？我們是驕傲自大，香港是哀兵滿營。然後我們是大意失荊州，香港是超水平發揮。所以說，足球是圓的，什麼可能都會發生。」

「那這場？」

王艾奇怪的扭頭上下打量趙旭日：「我說你也是國青、國奧、國家三重身份，和我上下彷彿，你這麼迷信？別人不說，老大我在這，能輸嗎？」

趙旭日晃晃頭：「雖然我很想揍你這個臭德行，但我不得不說，你牛逼吹的有道理。」

「嘿嘿，也不全是。」王艾摟着趙旭日的肩膀：「19年前後變化，今天的香港隊沒有當初的哀兵必勝的氣勢了，而我們么，這幾天你看沒看報紙？到處都在說519，雖然這肯定會讓我們比較急，但也證明一定會研究的很透徹，不會有什麼意外的……」

「哎呀！」趙旭日驚叫一聲，指著場上：「還說沒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