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節 一波流（中）

賽前，劉春明教練專門找王艾私下探討過這場比賽該怎麼打的問題。

實話說，來赫爾辛基之前，劉指導是沒有信心在與歐洲強隊的比賽中進行太多聯想的，每一場比賽都當決賽就是了。

然而，中國國少在小組賽里表現出的旺盛的攻擊力和被王艾調教的迅速增長的射門能力，以及更重要的葡萄牙隊在小組賽中的表現，讓劉指導的野心向春草一樣滋長。

「我們是不是需要保留一點，為下一場比賽做更好的準備？」

王艾翻了翻賽程表發現，下一場的對手不是阿根廷就是墨西哥。

王艾思索了很久，才開口，不料卻說了一個無關的話題。

「劉指導，你認為在我的運動壽命當中，中國隊有沒有可能拿下一屆世界盃？」

劉春明剛喝到嘴裏的茶水，噗嗤一口噴出去，抬頭滿臉震驚的看着王艾。

「啥？你再說一遍？」

「世界盃冠軍！」王艾指了指自己：「在我還能踢得動球的時候，有沒有可能？」

「你才多大？」劉春明苦笑着搖搖頭：「你想那麼多幹什麼？」

「不想不行啊。你看我今年16歲了，充其量能踢到36歲，19歲、23歲、27歲、31歲、35歲，就這五次。」王艾張著五隻手指搖晃着道：「踢世界盃的機會太少了，我只有這五次機會，去年的不算，那支隊伍我根本沒有發言權。」

劉春明神色怪異的上下打量王艾：「你是說，未來五屆世界盃，從隊員選拔到教練任用，再到戰術打法，你都有決定權？真當自己是足協主席了？」

「先不說這個，萬一我受傷了從此退出足壇那就什麼也不提。」王艾不在意的擺擺手：「您就說，我有沒有可能拿下一屆世界盃冠軍？」

劉春明思索了半晌，抬頭苦笑道：「小王，如果就憑你個人，哦，如果你生在歐洲國家，我還真敢想一想你捧起大力神杯的場景，可是在我們這兒，這……」

王艾也嘆口氣：「劉指導，咱都是行里人，咱說句到家話。去年世界盃出線，有張副主席的功勞不假，但根子上，還是那批球員！他們是全國、全民動員選拔、培養出來的。可現在呢？體校瓦解了，全國全民選拔的體系也沒了。國內踢球的名聲還不好，這眼瞅著踢球的孩子一批比一批少，候選名單一年比一年小，足球基礎一年比一年弱，這我們中國足球的前景會怎麼樣？我要說這話，別人可能感受不深，您可是專門搞青訓的。」

「可不是！」劉春明點點頭：「過去那會，我們體校老師到各個學校逛一圈，點了人就走，誰也說不出來啥，個別家長反對，做做思想工作就通了。即便有個別的一直不支持也無所謂，選拔的面是遍及所有小學生的，幾乎沒有漏網之魚。可現在么，我們遇到好苗子那真是毫無辦法，上人家裏去好說歹說，也就練個兩年試試。沒有鐵飯碗了，俱樂部也不能給出任何有效的承諾。所以，我這手心手背的翻來覆去的看，也就這麼幾塊料。」

「就是啊！」王艾道：「這個大環境劉指導你和我誰也改變不了，起碼足球這個『改革的陣痛』，絕對會變成一種長期的慢性病。那我怎麼辦呢？」

王艾苦笑着指了指自己：「我雖然還小，可職業生涯也就這麼十幾二十年的，我不甘心我的一輩子一次世界盃冠軍都拿不到。您說我14歲就拿下了世界盃銀靴，卻一輩子一次冠軍都沒拿到，我能甘心嗎？可我又怎麼辦呢？」

劉春明沉默不語，他要知道怎麼辦就好了。

「我的個人能力是很強，這些年您可能也聽說了，我的訓練最是刻苦不過，從我的個人技術、身體素質方面的發展您估計也看出來了。可我一個人再強，能帶着一批業餘球員拿下世界盃嗎？別的不說，對手真就不要臉的把我廢了，結局還不是一樣？」說到這，王艾晃晃頭：「所以我的辦法就是盡量在現有的人才中，主要是我的隊友當中，努力提升他們的上限，努力約束他們和幫助他們，給他們儘力拓展到高水平聯賽鍛煉的機會，努力讓他們跟上我的步伐。哪怕總的名單小了，我也盡量要把這批名單的成色提高上去。」

「打葡萄牙和亞少決賽打韓國是一個道理。」王艾說回到比賽：「我要盡量打出大勝來，還不是我個人表現，而是盡量全隊表現出色。如果在他們的少年時期能有這樣的成就，這就會決定他們一輩子的眼界和心胸，哪怕一時遭遇到困境，也會想到當初我可是能打葡萄牙、打韓國、打西班牙怎麼樣怎麼樣的，這會讓他們儘快的振作起來，不輕易安於現狀。」

「當然，和打韓國不一樣的是，韓國是我們亞洲內戰的對手，是我們衝出亞洲的攔路虎和絆腳石，而和葡萄牙下一次國際比賽不知何年何月。所以打韓國是摧毀對方的信心，打葡萄牙是增強我們自己的信心。」說到這，王艾誠摯的道：「劉指導，當我的教練會承擔很多壓力，我知道，您也是辛苦了。但請您理解我作為一個年輕球員的憂慮。像您說的，如果我生在歐洲國家，我就不用考慮這麼多了，可是沒辦法，在今天中國足球的這個轉型期，我生在這樣一個年代，我不這麼做怎麼辦呢？」

劉春明緩緩點頭：「其實從你們上一屆國少成員的成長我就發現了，你們確實比一般的球員成長的快。你就不說了，曾誠的表現最有代表性，原本這個年齡的守門員裏頭，他不是最出色的，可這兩年，他進步的速度令人驚訝。王永珀、郜林他們進步的也非常快，說明你這個想法還是正確的。那麼，對葡萄牙你是打算不留手了？」

「我們爭取上半場就鎖定勝局！」王艾點頭道：「下半場您該換人就換人，我們也適當留點力氣。」

「讓我們的少年盡情的飛翔一次，在歐洲這個世界足球中心的天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