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節 以直報怨 以德報德（下）

這次開會是王艾深思熟慮的結果。通過一年多的時間，造紙廠在衛生紙方面基本上達到了產能擴張的極限，再增加產能市場已經消化不了了，只能繼續延長銷售網絡，就勢必和山東、河北的造紙基地正面廝殺，人家擁有交通成本優勢，這麼廝殺下去得不償失。工廠已經到了開發新的產品，拓展新的市場的轉型階段。正好可以利用這一時期來推動新的管理機制。過去都在忙着擴張產能，整個工廠的工作重心是爆發產能，儘快搶佔市場，所以一些管理上的問題只能暫時掛起來，沒有精力處理。

王艾通過會議重點推動生產各環節成本核算制度。從原材料採購開始到入庫、出庫，到製漿部的製漿、洗漿等等一直到成品入庫、出庫、運輸、銷售，每個環節都根據工廠實際運行的經驗規定一個基準值+浮動值。凡是在確保了產品質量的前提下，多出產品或減少消耗，實行一百元、八十元兩級獎金制。未來隨着物價調整工資的時候，將逐步把獎金納入到工資中，之後根據實際情況調高基準值+浮動值。這套改革的目的是兩個，一個是提高工廠整體的盈利能力，通過各個環節的節約與增產點滴積累，第二個是督促一線工人保持積極的昂揚向上的工作精神，努力總結工作經驗，避免老國企文化的缺乏競爭的傾向。

王艾還通過會議下達了供貨商資格證制度，按照供應原材料的質量、數量、穩定性等標準對供應商進行評分，每季度頒發或更換一次資格證。對於其中優秀的還會給予一定的折扣，鼓勵他們長期合作，進一步提高原材料質量。

接下里就是重中之重的人事調整，王艾將工廠里和老王家、老艾家沾親帶故的人召集到一起，原則上一律降級處理。現在造紙廠就分為三級，經理層，由王斌、王秀、金書記三人構成，月工資一千五，幹部層，為各部門、各車間負責人，月工資六百到八百，剩下的都是工人，月工資三百到四百五。

對這些皇親國戚分兩部分，凡是跟着艾小梅、艾小菊那天一起鬧事的，一體開除。沒跟着鬧事的，幹部降為車間工人，工資不變，工人適合崗位的可以留崗，能力不足的調崗。別人什麼樣，你們就什麼樣，廠子不會另眼相看。當然，對於降職的人來說，將來工資普遍調整的時候是不會同步調整的，什麼時候和別人一樣了再同步。老艾家的人沒了主心骨就只好灰溜溜的走了。老王家的人覺得委屈，我們什麼也沒幹啊，憑啥給我們降級？眾人紛紛瞅向了會議桌上的王秀。

王秀剛要說話，王艾道：「王秀，34和35車間現在還沒有車間主任，你打算去哪一個？」

王秀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又說不出來。王艾補充道：「你沒啥意見，就去35車間吧。」說完，不再看他，接着說其他事兒。王秀努力了幾次，最後頹然低頭。

對這個叔叔，王艾看的很透，人品還湊合，但就是扛不住事，遇到挑戰就往回縮。讓他當這個經理是不稱職的，更不用說艾小明在廠子作威作福的時候，他一聲沒吭了。王斌一家子信任你，而老艾家都要騎在王老家脖子上了，你這個家裏小的不出頭誰出頭？但在這麼嚴重的時候你無所作為、聽之任之，那你最後一點用也沒有了。去當個車間主任也好，無風無雨的，反正不管怎麼說，你也是王斌的弟弟，沒人敢欺負你就是了。一年前你還在家裏種地呢。

對採購部這一塊，王艾先提出了批評，因為你們採購部把關不嚴，給工廠造成了幾百萬的損失，讓你們賠你們也賠不起，即將出台的獎金計劃採購部延後一季度實行。但對其中表現好的幾個人，尤其是私下裏通過孫義——李林——王艾這一渠道向王艾反映問題的幾個員工進行了表揚和表彰。

其中有個叫寶力高的蒙古族漢子是個原料倉庫管理員，因為艾小明的原料潮濕說什麼也不準入庫，為此和艾小明甚至打了一架，任憑艾小明怎麼嚇唬，這位三十來歲的漢子腦袋一晃，俺就是不同意！縣官不如現管艾小明拿他就沒辦法。全廠六個原料倉庫，就寶力高這個班組一次艾小明的原料也沒收過。會議后，王艾把寶力高推薦給了金書記，到了新組建的紀律部當了第一任部長，負責全廠人員的工作紀律、勞動紀律監督檢查。從此和孫義這個保衛部構成了兩大強力機構，一個對外，一個對內。

會議最後，王艾和大家說，從今年起，工廠將組建科技研發部，調動年純利潤的5%投入新產品研發，以後逐漸提高，最終爭取在進入新世紀前後達到年純利20%的投入，後續研發將包括工藝、設備、質量等多方面綜合研發。

對這項雄心勃勃的科技研發計劃，大多數幹部都心中狐疑，咱們是工廠又不是科研單位，搞什麼科技研發？老老實實生產不就好了。但沒人敢公開質疑，就這麼糊裏糊塗的寫進了年度工作計劃和會議記錄。當然，王艾也不需要和他們解釋，之前在醫院的時候和王斌、金書記已經說過了，這兩人認可了，普通中層幹部理解不理解都要執行。下一步就是王斌去主動到各個大學的輕工業系尋找科研人才，採購設備等一系列具體事務了。

管理調整措施出台後，工人們歡欣鼓舞，收入普遍增長了30%！這下咱們廠又是一個第一了，私企工人還有獎金了！供貨商方面也挺高興，以前有艾小明在其中搞風搞雨，明顯是不公平競爭，這下都趕走了，以後就看個人本事。

會議結束當晚，王艾的爺爺突然叫了一個上夜班的工人傳話，說晚上到家裏吃飯，有事兒說。一家三口只好改變原定計劃回王家村。

王艾家的老土坯房早已經重建了三間大瓦房，送給了王艾的爺爺王成老兩口，一家人進門發現人挺齊，神色都有些莫名。三口人心中瞭然，也沒說什麼，直接扯了幾句閑篇上桌吃飯。

王秀現在怕王艾，那天那一鎬把子，把躲在二樓偷窺的王秀嚇一哆嗦。所以不敢說話，王艾的大姑、老姑雖然有心說話，但現在自己小家的經濟來源基本上都是艾小青的鮮花公司這一體系裏，也不敢吭聲，生怕王艾再耍驢脾氣。最後老太太忍了半天忍不住了，就問：「老大，我聽說秀兒的工作調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