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節 正面衝突

在宋老六的講述中，艾小明的「崛起」就是今年的事兒。

年初那會他上門求姐姐艾小青要給廠里送貨，艾小青一想要誰的不是要啊，就答應了。艾小明原本就是個開計程車的，這下就慢慢的成事兒了。剛開始就是送化工藥品的火鹼，從瀋陽進貨後送到廠子，一袋火鹼五十斤，利潤就五塊錢，每天差不多要消耗三百袋左右，艾小明想讓管着日常事務的王秀把其他的供應商開了，王秀沒敢答應。好在廠子不斷擴大，需求量也不斷提高，艾小明也就沒再糾纏。

頭半年，艾小明還不顯山露水的，但是悄悄的從租車變成了自己買了一台大貨車。

這期間，因為艾小明追求利潤採購了大量廉價低質量的火鹼，導致衛生紙質量下滑，好在現在衛生紙供不應求，王艾通過李林向工廠管理層傳達了「自己注意到了，注意控制質量」這個意思后就沒再管。

不過從下半年開始，艾小明開始涉足原料送貨之後，猛然間抖了起來，和一幫狐朋狗友玩耍的時候出手越來越大方。有一次被灌醉了吹牛逼時透露了秘訣：給愛的造紙廠送原料的時候，在下層的廢書本上澆水。工廠收貨員不會檢查那麼仔細，就是滿車、空車過稱算重量付款。所以艾小明送一車貨，除了該拿的利潤之外，另外白拿兩三千，一天下來送四車就是一萬塊上下。

有別人聽說后也打算進去摻和一腳，結果被造紙廠拒收：開玩笑，我們都是有固定合作夥伴的，把別人踢了，你能保證這麼龐大的供貨量嗎？這年頭送廢舊書本也是有講究的，現在愛的造紙廠吞吐量太大，供貨商都是和各地的廢品收購站有人脈關係的。

等這幫人碰壁了之後，艾小明嘲笑他們，也不看看這廠子是誰家的！

正因為錢來的容易，艾小明花的也狠，金鏈子、大手錶什麼的就不說了，這個月，艾小明居然提了一輛「虎頭奔」回來！要知道這時候的全遼陽市，平治車才三輛，即便是在大連這樣的城市，平治車也是可以不經檢查直接進市政府的。換言之，這個年代的平治車代表着身份地位，是有特權的。

王艾家現在四大企業體系，年總上繳利稅超過一千五百萬，也不過是買了一輛皇冠，一輛藍鳥而已。

臨走時，宋老六猶豫了一下道：「我也跟着去吧，他現在身邊有幾個人。」

王艾搖搖頭，指著宋老六的西裝：「上岸了，就不要下水了。」

路過醫院時候，王艾和李林下車去看金書記，但正在手術，醫生說問題不大，腿骨骨裂。王艾也看到了金書記的大兒子，在市總工會工作，也是清瘦而嚴肅。人家到是很客氣，知道王艾和自家老爺子是忘年交。

王艾沒有多留，反正王斌在這，什麼都能處理好。

李林一路風馳電掣，到廠區門口和警衛室老董打了個招呼，汽車直奔辦公樓。雖然全廠已經有大型彩鋼車間35個之多，但辦公樓依然很破舊。擴大后的造紙廠兼并了原有的破產國企的廠區，由於老國企的建築都兼具部分軍事功能，或者說施工建設標準就是風吹雨打，百年不塌，所以就是平整了土地，扒掉了礙事的舊廠房，但對原有的辦公樓則保留了下來。現在全廠的管理中樞就在這所破舊的三層小樓里。

剛走到小樓二層，就聽見一個聲音拍著桌子囂張的叫嚷：「老死頭子已經滾了，現在我說了算。從明天起，所有原料都由我來送。」

王艾停步，默然不聲的傾聽。

採購部的負責人道：「許多客戶都是老關係了，不能趕走。再說，一天二百多噸的用料，你能保證嗎？」

「嘿嘿！」艾小明道：「讓他們轉賣給我行了。你想啊，我可是姓艾，這廠子有一半是我們老艾家的，我當然得為廠子着想了，他們把原料先送到我這，我檢查一遍，然後原價賣給廠子，這樣你們多省事。」

「你的料太潮，我們不要！金書記說了，以後要……」

「閉嘴！姓蔡的你別忘了，你是給我們老艾家打工的。再啰嗦我讓你下崗！」

聽到這，王艾扭頭低聲對李林吩咐：「把孫義、老董都叫來，保衛部樓下集合。」

李林下意識的一立正，抬手敬禮：「是！」

不大會，樓下腳步聲整齊的響起，由遠至近，兩縱列軍綠色舊軍裝扛着鎬把子列隊跑來。王艾站在辦公樓門口的台階上，面沉如水。背後不遠，警衛室的老警察老董騎着自行車跟來。廠區太大，不騎車太慢，老董五十多了，也不能跟毛頭小子一樣跑步過來。

王艾沒等老董，點名孫義和李林跟着自己，其他人原地待命。

到二樓的採購部門前，王艾一推門就進去了。

正坐在桌子上跟採購部負責人吆五喝六的艾小明一扭頭，一張赤紅色全是油的面孔出現在王艾面前。

「呦，這不大外甥嗎，不上學跑廠子裏幹啥？」艾小明站起身，大肚囊咣嘰咣嘰的湊過來：「要我說，實在親戚你不用，偏偏用外人，我是你舅，我還能糊弄你嗎？這我們老艾家的買賣，就該我們家人說了算！」

「誰家的買賣？」王艾沉聲問。

「嗯？」艾小明皺起眉頭：「王斌他懂個屁！我姐的買賣當然就是老艾家的買賣。」

「呵呵」王艾笑道：「我爸媽的廠子，繼承人也該是我。既不是老王家的，更不是老艾家的。」

「小屁孩子明白個**，上學認兩個字兒就行了。這年頭干買賣沒本事能行嗎？王斌就一大集體工人，我姐那老娘們也就能擱家看孩子，要是沒我，你們還能消停的掙錢嗎？從明天開始，採購部就我說了算，你二姨、你老姨、你舅媽也上廠子來一起幫你看着，等你長大了再說。」艾小明一揮手，理所當然的道。

王艾看着艾小明充滿貪婪的面孔點點頭道：「孫義，李林！」

兩人下意識回答：「到」。

王艾一指艾小明：「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