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九節 有我前三，沒我前八（上）
早上八點，張二文優哉游哉在報社樓下停好自行車，手裏拎着一個膠袋，裏邊是六個大肉包子，準備一會在辦公室邊看稿子邊吃早飯，豬肉大蔥餡的，沒什麼味兒，不像韭菜雞蛋的那麼招人恨。
剛上樓，迎面就碰上了虎著臉的副社長。
「點子真背！」張二文心裏嘟囔了一句，舔著臉把包子往褲兜里揣。雖然領導都看見了，但這種小動作還是需要的，這是跟領導遞小話呢。
「領導，我知道錯了，您輕點踹。」
不料，副社長卻壓根沒搭理他的包子的問題，直接拉着他的手臂：「趕緊的，副部長在樓上等你呢。」
張二文嚇一哆嗦，我頂多就是個遲到，外加在單位吃早餐，用得着副部長么？這是要往死了整我是咋的？
揣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和六個熱乎乎的大肉包子，張二文被副社長拉進了社長辦公室。
「二文同志，我記得你是人民大學新聞系的畢業生，上大學之前在一高中上學是不是？」市委宣傳部副部長笑眯眯的發問。
張二文臉刷一下就白了：這是調查我了，我馬上要下樓拿檔案了么？
「二文同志，現在有一個光榮的任務要交給你。」
張二文卡巴卡巴小眼睛，沒明白。
「你立刻到北京出差，專程採訪我們遼陽的王博士。」副部長道：「亞運會你也看了吧？在我們王博士的坐鎮保駕下，我們的男足終於像點樣子了，首次奪取了亞運金牌。但因為王博士幾乎沒上場，所以亞運會一回來，許多國內媒體……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一直在批評他。作為家鄉人，我們都感到很不公平。」
副社長補充道：「這些人可能是不懂，也可能是懂裝不懂。事實上，一個隊員的重要性不在於他到底上場了多少時間，就好像我們報社的工作，不能說副部長從未在報社做出具體工作，我們報社取得的成績就沒有副社長的功勞。關鍵時刻的一句指點和幫助，就可以化腐朽為神奇。」
副部長哈哈一笑，指了指拍馬屁的副社長道：「你就不要給我刷金粉了，我可和王博士比不了，他是我們家鄉人的驕傲。小張，昨天下午我們接到了王博士的邀請採訪電話。說實話，挺意外的，畢竟我們是黨報，一般不搞這種。但事有例外，王博士是我們遼陽人的傑出榜樣，他的事迹家鄉人民都很關心。由於他接下來馬上就要去德國繼續比賽，所以沒時間回來，那麼我們就特事特辦，派記者去採訪一篇報道回來，以慰我們的思念之情。」
「另外么，我們《遼陽日報》的銷量不好大家都知道，年年往下攤派訂購任務，說實話，我也知道挺招人煩的。所以我們也要盡量考慮到報紙的可讀性。雖然因為我們報紙的性質不可能去媚俗，但群眾關心的內容我們也是可以適當報道一下的。如果做的好，大家愛看，下一年度訂報任務就會輕鬆一些。所以，小張，我們研究了一下覺得這可能是個機會。如果這篇王博士的採訪報道反應好，那我們還可以開設一個專欄嘛，專門介紹遼陽的著名運動員，比如王義夫、郭士強等等，還可以繼續擴大到文化名人，講一講他們的成功故事，給家鄉人民鼓鼓勁。」
半小時后，張二文捏著飛機票急匆匆的下樓，按照資歷這種事肯定輪不上他，但考慮到他是王博士的高中、大學校友，還年輕，興趣口味比較接近，所以他才得到了這次重要的機會。
到了報社大門傳達室，正好《遼瀋晚報》駐遼陽記者站的小李也到了，兩人是同行也算熟悉，小李陪着張二文騎車回家，草草收拾了一下，到遼陽火車站搭乘火車直奔瀋陽。
一路風馳電掣，到下午五點，兩人終於趕到了北京城的王艾家門前。
「本來想上中央電視台說一說的。」落座之後，王艾開門見山：「但張斌他們和我說，這個不太方便。作為電視台來講，通常不會傾向於某一個立場，而是持中立態度。如果我上了，那就要找一個反對我的同時上。可是罵我的人裏頭，現在沒有和我匹配的，要是想力量均衡就得找一堆人，那我就容易被群毆。所以他們建議我也找兩家紙媒來表達我的意見。我想了想，還是挺怕紙媒記者給我斷章取義的，所以還是家鄉人放心。先說好二位，咱們先有后不爭，採訪完了，稿件我是要審核的。」
張二文和小李點頭：「來之前領導交代過了，王博士放心吧。」
王艾這才露出笑容，招待兩人進餐廳吃飯。
一千平米的大院套，敞亮極了。飯菜雖然簡單，也沒有酒，但張二文他們倆也是與有榮焉。天可憐見，一個地方的小報社，也要一飛衝天了！他們倆很清楚，王艾絕不是找不到發聲渠道，不知道多少大報都在堵他家的門兒呢。只是王博士不放心，這才找了家鄉的媒體。
當然更主要是他們夠小，所以才能拿到審稿權。
郎有情、妾有意，一頓飯吃的很高興，王艾興緻來了，還把剛到手的亞運金牌拿出來顯擺，張二文也是年輕，直接掛自己脖子上了，招呼小李給他照一個，這輩子是沒機會為國爭光了，但是為國沾光還是可以的。
飯後，三人到了院子裏，十月的北京，晚上有些涼了，好在談話的氣氛還好。今天也被王艾叫來，一直沒什麼表現的許青蓮給三人上了三杯茶，端了一個國盤。
「那麼，咱就開始？」
和王艾攀了老半天同學關係的張二文提議，王艾做了個請的手勢。
「王博士，你認為自己在亞運會上的表現怎麼樣？」
王艾挑了挑眉，這個虎頭虎腦的傢伙，真不客氣啊。上來就玩真的，這我怎麼回答？說我表現好，就上場一分鐘你怎麼表現好的？承認表現不好？更給人口實了。
「我連表現機會都沒有，說什麼好不好？」王艾雙手一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