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節 吃小灶

現在國家隊的氣氛有點奇怪，因為世界盃出線的事兒，暫時平息了米盧和足協的尖銳矛盾。事實上如果不是米盧帶隊成績好，他早就下課了。什麼？快樂足球？讓大夥兒撒歡了踢？那還了得？紀律呢？還有……紀律呢？另外……紀律呢？

這幫足協的外行領導其實除了吆喝紀律也不懂別的了。

這就是米盧對他們的看法。當然，老米腦袋夠硬，四十多年沒出線，土的洋的試了個遍都不行的中國足協也是沒招了，就跟跳大神兒似的請了米盧來。要不是為了出成績，他們怎麼可能看得上桀驁不馴的米盧？打個簡單的比方，國家隊歸足協領導，主教練其實一名員工。那麼按照中國的官場文化，什麼樣的下屬才是好下屬？讓幹啥就幹啥的才是好下屬！有那極端點的恨不得員工都是木偶和傀儡才好呢，有自己想法的最討厭了。而像米盧和王艾這樣樣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一貫為領導所深惡痛絕！

現如今，國家隊上上下下都知道老米要閃人了，老米自己也知道所以球隊的事管的也不多，很多事兒都是足協的領導、領隊兼管着。但是這幫人也很注意分寸，生怕惹毛了這位。因為馬上要走的人了，還這會兒在中國社會威望最高時候的米盧，他現在可頗有點無欲無求也就無欲則剛了意思，真把他惹急了，臨死前瘋狂一把，拉着誰同歸於盡怎麼辦？

所以現在國家隊的氣氛十分古怪，米盧見什麼事兒都笑呵呵的，不說好不說不好，足協的團長、領隊以及其他領導也小心翼翼的，而中方教練組的金志揚、遲尚賓、沈祥福外加徐弢夾在中間也無所作為。因此這段時間國家隊的事兒頗有點自治的意思。

以往的十八次集訓，基本一點時間都不會浪費，別說那種文藝晚會了，就是上午到昆明，下午就得安排訓練，一點兒時間不帶耽誤的。可這回可倒好，由於能管事兒的幾方人都互相忌憚，反而國足沒人管了。要不然王艾就能隨便和馬明宇單挑？萬一弄傷了呢？徐弢就能隨便召集一個根本不在計劃內的五人足球賽？

這幾個人踢累了，其他人就輪著上，而像宿茂臻、范志毅這樣的年齡大一點的球星都十分注意迴避受傷問題，一感覺體能下滑了就趕緊下來了，所以國家隊這幫人輪流上場。王艾的體能完全沒問題，一直陪着玩了兩個多小時才下來。

不知道什麼時候，米盧也走到了場邊，笑眯眯的看着大夥兒熱熱鬧鬧的玩。王艾下來了，一屁股坐在米盧身邊，從自己的包里掏出礦泉水，塞給老米一瓶，自己開始咕嚕嚕喝水。

「博拉，我踢的怎麼樣？」

「進攻一如既往的出色，但是你的防守不行。」

王艾楞了一下，隨即笑了笑，外國人就是這麼直言不諱，可絕不像是中國人一樣婉轉曲折，不過，這樣說話才讓王艾喜歡，身為一名青年學者，最厭惡的就是造假，最反對的就是言不由衷，那是浪費時間，也是浪費生命。

「博拉你知道，我還小，都跟大人踢比賽，沒法去防守，防守太依賴身體了。」

「借口！」米盧放下水瓶笑着指了指王艾：「這都是借口，你其實就是不想防守，你就想着進攻出風頭。」

王艾笑了笑：「博拉，你說的有道理，肯定有這方面的因素，但也不是全部。我踢的位置決定了攻強於守，再說我也是怕受傷。」

「可你總會長大不是嗎？前鋒、前腰、前衛，尤其是兩個邊路防守的任務並不輕，我不希望你成為郝海東，我希望你能成為范志毅那樣全面的球員，這對你的長遠發展有好處。」

王艾齜牙一笑，他明白米盧的潛台詞，在國外踢球的中國球員最好是多面手，萬一碰到不對路的主教練也能保證上場時間，換個球隊也能活。

「來，我教教你。」米盧來了興緻，索性站起身，抱過一個足球。

王艾撓了撓腦袋，說實話，他對防守不怎麼感興趣，一個人可以通過進攻獲得進球，但一個人沒法防守不讓對手進球，在全面羸弱的中國隊，還是前場球員幫助更大一些。

但是老米都先走了，王艾也只好跟着站起來。

那邊五人制足球玩的正熱鬧，這邊米盧拉着王艾開始給他講解防守。由於老米要走了，國腳們都知道，所以也沒有誰像前兩年那麼圍着他轉來轉去的了，當然也不敢得罪他，畢竟上報國際足聯的名單還是他說了算。要不然進世界盃上丟臉了，他可以推卸責任，怪誰誰也受不了。

「王，你的位置感很好，但那是你的進攻方面的位置感。我發現你總能和隊友保持適當的位置，不論是傳接球還是互相接應，掩護，都很好。但你在防守方面非常差，你經常丟掉你的防守位置，或者說你根本就沒有起到一個邊路球員應該有的控制對方邊路滲透和進攻的作用。」

王艾點頭，不敢頂嘴，人家說的有理就得聽着。

「許多時候因為你的位置在前邊，所以你的錯誤不會直接導致本球隊失球，但你的這种放任方式卻會給你身後的球員製造太大的壓力，你這是不負責任的。」

「那我身體還小怎麼辦？」

「誰告訴你防守就一定要依賴身體了？用腦子不會嗎？」米盧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這樣？」王艾把腦袋伸過去，彎腰貼近地面：「用腦子？」

「用你的思維不是用你的顱骨、面部神經以及生命！」米盧嚴肅的按著王艾的腦袋。

倆人一笑，由於他們說話全程用英語，有時候還夾雜着德語，加上其他人離得遠也聽不清倆人說什麼，但倆人說着說着就比量上了，米盧也不顧西褲皮鞋的不方便，腳下運球，和王艾演練個人技術。

王艾也不客氣，上去就搶，米盧半轉身護球，雖然五十來歲的老頭子了，腳下還是很靈活，王艾竟然一時間搶不下來。

一老一少旁若無人，一個攻、一個防，時而轉換角色，時而起腳射門，王艾被老頭兒拉倒好幾次，當然老頭也被王艾晃倒過。老頭兒也不生氣，笑哈哈的拍拍屁股站起來。雖然兩人是傳授和學習技術，所以運動量並不大，但玩的很快樂。米盧也傳出了多日不曾見到的真誠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