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節 黃欣的奇異之旅（下）

五一的時候，王艾力主投資的「超越」網吧，現在叫電腦房開業了，就在青年大街西段，市教委、一高中、醫院等文化產業集中的地方。這次投資大約三十萬，購置了一個破舊的兩層小樓，從三月份就開始裝修，從遼陽大學計算機系請了一個教授跟着到首都中關村買了四十台電腦的散件，回來自己組裝調試。網吧的執照很容易申請，先行組裝了二十台後，五一這天就開業了。宋老六一直跟着跑前跑后，雖然啥也不懂，但態度是真誠的。開業前發了不少廣告，打的名頭是電腦培訓。當然，你要是想去學電腦也沒人攔著，練習打字也沒問題，辦公軟件都俱全。但是你得能扛得住紅警98、帝國時代、皇帝等一系列遊戲的誘惑。事實上，沒人扛得住，不管打的什麼名頭去的，最後都成了遊戲玩家。

網吧開業后極為火爆，這是全市第一個正規大型的網絡娛樂場所。儘管還沒有接入互聯網，但區域網是有的。四個服務員兩班倒也累的夠嗆，一邊要教客戶怎麼玩遊戲，一邊要賣飲料、煙、速食麵、榨菜這些零食，有時候還要處理一些簡單的電腦故障。

當然，二樓是不賣煙的，也是禁煙的。王艾是打算從初級網吧逐步升級到高端的網絡會所，吸納高端消費客戶，所以從初期就劃分好區域：吸煙區和非吸煙區。二樓就是給不吸煙的人，尤其是高端人士、女客戶準備的，只不過現在是網吧發展的早期，人群還沒有徹底劃分開，等開業一兩個月細分市場出現后，再把網吧分化開，逐步淘汰低端，牢牢掌控中高端。到那時，網吧就以包間形式為主，四百平以上面積，吸煙區有專門的的吸煙遊戲室並帶着一個大型的排風扇，其他區域一律禁煙。出售的商品將逐步從速食麵過渡到外賣、牛排；飲料從瓶裝茶過渡到現沖現泡的清茶、咖啡。即便是香煙，也要過渡到雪茄這些高端的種類。

換言之，王艾打算用兩個月時間培養市場和客戶分類需求，之後逐步展開全市定點拓展，在市中心、商業區、文化區等設立四到五個大型綜合店，之後在全市市區範圍內搭配七八個普通網吧。由於第一批網吧用戶的使用習慣是超越網吧培養的，無形中就會擁有對超越網吧這個品牌的超高忠誠度，只要自己不作死，這就是一本萬利的現金奶牛。至於零散的甚至沒有執照就在居民樓里開業的電腦房所在的部分城區、郊區乃至農村的市場，王艾就都扔掉給後來者。

開業后，王艾就沒少去，倒不是自己想玩電腦了，而是沒有專業管理人員，作為全市第一家這麼大規模的，不僅是技術，更是在管理方面缺乏人才，所以王艾不得不犧牲一部分飯後時間趕到網吧救場。宋老六能鎮住妖魔鬼怪，但對電腦不聽話卻束手無策。

這樣，跟隨而來的黃欣就第一次接觸到了王艾家的企業。結果，被嚇了一跳。

原來，在同學們中間傳的繪聲繪色的超越網吧，竟然是小屁孩子開的！好幾十台微機秩序分明，屏幕上閃著花花綠綠的，間或還有人興奮的大呼小叫，周圍人伸著脖子偷看屏幕的也不少見，尤其是對戰的紅警、帝國，一片歡樂氣氛。二樓冷清一點，竟然有不少女生，還有明顯是公務員的人一本正經的按照打字軟件熟悉鍵盤盲打，還有的女生乾脆戴着耳麥聽歌、看電影。

二樓的服務員搞不清進門時候還在和小老闆說鳥語的這個俏皮姑娘是幹什麼的，小老闆在一樓忙着，索性就邀請黃欣玩一會。在學校黃欣是接觸過微機的，但學校只有打字軟件、鍵盤練習軟件，以及一部分辦公軟件，遊戲是絕對沒有的。那都屬於微機老師的特權，神神秘秘的藏在不知道哪個「學習資料」的文件夾里。所以，黃欣不由自主的就被遊戲給吸引了。玩了一局又一局，等覺得渴了的時候才發現，王艾在身邊笑着盯自己很久了。急忙不好意思的站起來，牆上的掛鐘都顯示八點三十分了。

到二樓門口，王艾突然對跟着來的服務員道：「Sheismywife，shewillcometoplaycasually，butherboyfriendcan『t..（她是我媳婦，以後她來隨便玩，但她男朋友不行）。」

因為黃欣和王艾閑聊時候曾經說過，她男朋友心思不太正，所以王艾就順嘴拿這個話題調戲了一下黃欣。見服務員一臉懵逼的樣子，王艾剛張嘴要笑，就被黃欣給掐住了使勁搓。

這時，旁邊一個弱弱的聲音道：「Thebosstoldmethatthereisnoproblem.Butsheisyourwife，Isn『therboyfriendyou（老闆吩咐當然沒問題。但是她是你媳婦，她的男朋友不就是你嗎？）」

王艾扭頭，我去！服務員居然會英語，還這麼流利！哪畢業的，跑這來上班了？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這年頭電腦、微機絕對是高端事物，能夠吸引來會流利英語的人才並不稀奇。馬雲當年英語那麼好，還去肯德基應聘服務員呢，更悲催的是，人家還沒要他。

王艾忍着黃欣對他臉上的蹂躪，仔細瞅了瞅服務員，然後長出了一口氣，還好，不是馬雲！讓這麼一個大牛給自己打工，機箱蓋要壓不住啦。

六月份的一個晚上，王艾要去造紙廠處理一些管理上的事物，因為王斌被各種說情的信貸員給說的動了心，想要儘快爆發產能，搶佔市場，藉助銀行的力量是一條捷徑。於是，王艾就一邊抱着球，一邊和黃欣說着英語，一邊坐着廠里來接的破麵包向廠里去。

在黑黑的寂靜的郊區里行駛着，到廠子已經夜裏七點半了，當黃欣跟隨在王艾身後下了麵包車后，赫然發現，眼前是一片燈火輝煌，人聲鼎沸。

這裏什麼時候有這麼大一個廠子了？高高的煙囪矗立在星空下，一片片巨大的彩鋼廠房裏進進出出的人員、車輛不斷，手推平板車、大貨車有序的裝貨，檢驗員挨個過稱，登記。車間里機器轟鳴，大片的白紙像瀑布一樣流淌下來，被捲成大卷后切斷抬下，送入小分卷機，捲成合用的粗細，之後被麻利的送到切割機上，一段段切成正常的長短后，五六個工人圍在一張大桌子前，將其一個個套入印有「愛的衛生紙」商標的膠袋裏，之後再一個個裝入大袋，放在一邊堆好。

黃欣望去的時候，一片白茫茫似乎望不到盡頭。

一個車間里放着四台造紙機、四個班組源源不斷的生產，在高高的舉架下還有不斷來回移動的吊車，穿着板正的幹部服的中層領導和拎着各種設備的檢修員在車間內巡視着。

黃欣神情恍惚的跟隨在王艾身後，這種大工業時代的美感無與倫比，能夠讓人的靈魂也產生悸動。

黃欣數不清自己路過了多少個車間，突然回頭，廠門口已經只剩下一點點燈光。

定了定神，黃欣還是控制不住聲音有一點顫抖：「王艾，這都是你家的？」

王艾嘻嘻一笑指了指自己的鼻子：「王艾！艾！愛的造紙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