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節?步步驚心（二）

球場外，還有一些球迷徘徊著沒有離去。對許多英國球迷而言，足球是他們的信仰、是他們的生活、是他們的寄託。生活更加富足的他們，遠比中國球迷有更強大的資金實力去享受足球，因而也比中國球迷更狂熱。

當一個個球星的車輛從停車場開出，他們就會圍繞在道路兩旁歡呼，「逼迫」著球星們打開車窗，向他們揮手致意后才慢慢開出，有的球星還會把自己的球衣從窗口扔出去，在幸運兒的尖叫中，大笑着離開。

這是一個沉醉之夜。特里、喬科爾甚至德羅巴已經約好了要去酒吧一醉方休，至於是不是有艷遇，那是必須的。今夜的切爾西，格外受歡迎。

王艾和羅本的車，一前一後離開了斯坦福橋。嚴竹開着車，偶爾抬頭從後視鏡看一眼後排座的王艾，這已經不是王艾第一次創造歷史了，然而每一次創造歷史所伴隨的狂熱，還是會讓嚴竹感到一絲震撼。那是無法迴避的震撼，當一千人、一萬人、幾萬人為一個人起立歡呼的時候，要保持平靜和淡定很難。大多數人都要把自己綁在神壇上，才能安然享受。而顯然，嚴竹的僱主並不是這樣，他始終有一顆普通人的心，很難理解他是怎麼處理這種受到衝擊而激動的心緒的，也許這就是哲學家的好處？運用學術思維來自我分析？

王艾的腳下放着他裝着球鞋的提包，身旁的真皮座椅上放着他的隨身挎包，此時正翻着手機，藉著嚴竹貼心打開的車燈一一回復短訊。王艾創造的歷史，對普通人真的只是一個「記錄」而已，而對於專業的球員來說，震撼就深多了，歐戰那種生死一戰的場合，每一個進球都是極為寶貴的，何況是這麼多。

今年的歐冠，王艾的朋友們都一直在掐着手指給他算著，到現在為止總共參加了7場，進了14球，場均2個！其中兩場比賽，王艾都上演了大四喜，這要是把沒有參加的五場也踢了，結果將更加輝煌和難以置信。許多職業球員一輩子在聯賽上可能都沒進過單場四個，而王艾是在歐冠上，一年兩次！唯一讓人們略微「平靜」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歐冠歷史上單場進五個的，也是目前的單場進球紀錄，也是這傢伙創造的！

所以，隊友們、朋友們發來的短訊比球迷還熱情，比如韓鵬發來的就是：「啊啊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今年夏天有空沒，我要和你一起練球！」

老白髮來的是：「完了完了完了，我的贊助商啊！」

趙旭日發來的是：「我怎麼突然覺得，留洋球員不值錢了呢？都怪你，我上一輪進球的消息居然沒多少人在意。」

王艾的國外朋友相對淡定不少，比如貝萊隆發來的是：「恭喜，期望你更進一步，我一直在看你的球賽。」

菲戈發來的短訊是：「王，希望我們不要在德國遇到，說實話，碰見你我會很頭疼。」

卡洛斯發來的是：「wiwi？這個外號很好，怎麼樣，有沒有興趣來皇馬？」

王艾一邊笑呵呵的回短訊和朋友們胡扯，一邊抬頭看到了嚴竹探尋的目光，隨即低頭打字還笑道：「門庭若市啊。」

嚴竹笑了笑，過了會才道：「世界盃快來了。」

王艾抬頭從後視鏡里瞅了一眼嚴竹：「我知道，不會耽誤事的。如果真的耽誤了，那也沒什麼。」

見嚴竹皺起眉頭，王艾放下發燙的手機道：「按我的想法來說，國家隊的成績不該背負在一個人身上，那樣太危險。當然，我不會逃避我的義務和責任，但我也不會為了所謂的『國家榮譽』而不顧一切。國家榮譽也不僅體現在世界盃的成績上，我個人身上也同樣能夠體現。因為我無論走到哪裏，我都是中國人。在個人榮譽方面，我獲取的越多，對國家的好處同樣也越大。」

趁著嚴竹思索，王艾又道：「我不會說什麼退出國家隊，只要國家有需要，隨叫隨到，但同時我也不會為了國家隊備戰而犧牲職業聯賽，哪怕冒着受傷的危險。因為我很難權衡，是我帶領國家隊獲得世界盃成績突破的好處大，還是我個人獲得世界足球先生的好處大，這兩個哪一個更讓球迷高興，我分不清，所以我只能兩頭兼顧。」

嚴竹一邊開着車，一邊思索，好一會才道：「我也有點分不清了，領導也沒有給我下達明確指示要你傾向於哪一邊，過去我一直以為國家賽事才是重點，但今天聽你這麼說，我突然覺得在你個人兩大獎的突破上，可能好處更大一些，因為更容易。以我這個旁觀者來分析，中國隊拿到世界盃冠軍的可能性很低，也許你的整個職業生涯都沒機會，那麼無論你怎麼努力都達不到最大效果。相反，你個人榮譽機會很大。一個是希望渺茫的最大目標，一個是希望無限的較大目標……」

「如果為了前者我不顧一切，比如參加所有友誼賽、熱身賽、參加長時間集訓，且不說效果如何，可能最後還是兩手空空，卻同時可能導致我個人榮譽方面功虧一簣。」王艾仰頭靠在車座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個選擇更好，這是我們中國足球、中國社會從未面臨過的問題，除非展開課題，通過調查問卷的方式摸一下，但這樣也不敢確保最終的效果、最終的選擇一定是正確的。我知道國內有一些人說怪話，但是，你，要理解我。」

「嗯。」沉默的嚴竹應了一聲，這一刻，他能感受到王艾心中的複雜，既有計算得失的疲憊，也有被少數人攻擊的心酸。王艾爭取個人榮譽可能會被解讀為「個人主義」，卻忽視了王艾的個人榮譽，其實也屬於國家。

「我只提醒你一件事。」車子開到科巴姆附近了，嚴竹才道：「你的體能狀況已經很緊張了，接下來的八天，你要打四場聯賽，你和亨利的賭局又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