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一十五章 伯爵的權力

第八百一十五章 伯爵的權力

好冷啊。她心想。天氣越來越冷,夜也越來越深。她知道來年的繁花之月時會有太陽升起,但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堅持到那天。快些吧。再快些。等到天空亮起,等到暖風融化冰雪,便能啟程回到北方。我在做一個漫長的夢……

「伯爵大人?」

丹爾菲恩打個冷戰。「我在這兒呢。」她聽到安莎尋來的腳步聲,但不願回頭去瞧。「又下雪了。」窗外靜靜地落下雪花——好吧,該死,是指頭大的雪片——破碎之月貝爾蒂照亮它們的影子。隔着厚厚的城牆,她仍能感受到它們的寒意。

安莎帶來一件暖和的狐皮大衣,袖子和領口鑲嵌著雪白的毛。她還帶來一隻貓咪,動物羸弱的四肢藏在肚子下,眼睛無法睜開。

它也渾身白色,但從頭到腳加起來卻比外套的袖子更小。「這小傢伙怎麼了?」丹爾菲恩邊穿衣服邊問。

「快死了。」

「真可憐。母貓該在繁花之月懷孕才對,這時候太冷了。」這該死的天氣也應開始回暖了才對,不曉得今年的雪怎麼這麼多。「帶它走吧。死後埋深些,別讓母貓扒出來。」伯爵不喜歡在大早上見到垂死的貓。「那就太噁心了。」

「它還沒有死,大人。我正想辦法延續它的生命。」女僕輕輕撫摸動物的毛髮,小東西發出虛弱的呻吟。

「救不活的。」丹爾菲恩斷言。冰地領是苦寒之地,容不得脆弱的生靈。

自她成為這裏的領主后,對當地的道理也愈發深信不疑。很多時候,丹爾菲恩覺得自己不屬於這裏,她永遠不會喜歡冰天雪地,喜歡這裏狂熱而堅韌的人民——倘若他們不這樣就活不下去。但她知道自己是在霜月誕生的,特蕾西賦予她的命運是成為冰地領的伯爵。公爵這麼干時,並沒過問她的意願。

「事實上,已有一隻死掉了。但它們黑色的同胞兄弟活得都很好。」

「可能是黑夜眷顧黑貓吧。」丹爾菲恩調整了一下系帶,以免勒痛喉嚨。接下來的一天裏我還有許多話要說,可得好好保護嗓子。當然,她懷疑人們不在乎她說什麼,但有必要讓凡人們聽見領主的聲音……

「是的,黑貓代表着長夜。」

這話令她停下動作。「什麼?」

「一個預兆。」名為女僕,實則是冰地女巫的手下安莎嚴肅地說,「母貓一胎誕下兩隻幼崽,一黑一白,黑的健康成長,而白子一日比一日虛弱。」

丹爾菲恩也記得城堡里有幾隻貓,但根本沒注意它們懷孕,更別提生下的小貓了。這女巫說什麼預兆……「這說明了什麼?」

「我為四隻母貓下了咒語,以預測黑夜持續的時間。」安莎解釋,「她們反常地在冬天懷孕,各自誕下貓仔。其中有兩隻只產了兩隻貓仔,而且剛好都是一黑一白。這就是我要的結果,說明咒語生效了……然而有一隻代表白天的貓仔沒能活下來。」

她話中的意味令丹爾菲恩感到很不安。「也就是說,兩隻白貓,已經死了一隻?」

「剩下的一隻也快死了。」

「你不會以為這能證明……」

「只是預兆。」安莎告訴她,「預兆是提醒,不是未來,就像渡河時船夫提醒你甲板上存在風險。它與真正的預言還有很大差距。」她只是輕輕移動指頭,而貓兒再度呻吟。「但這無疑不是個好兆頭。」

壞事。壞消息。壞兆頭。丹爾菲恩心想。來吧,我都聽着呢。「你認為這將是一個長夜?」

「這已是有史以來最漫長的極黑之夜了,大人。人人都這樣認為,他們討論,好吧,是互相轉告:往年這時候,即便冰雪沒有融化,太陽也已升起來了,但今年我們只有月亮。你不會想知道細節,大人,從黑月堡到午夜廣場,銅鈴集市到冬螺港……人們的耐心要耗盡了。」

「耗盡了又能怎樣?」

「他們不過是無知之輩,但狂論悖言將招來毀滅。」女巫安莎警告,「我也是想知道黑夜還會持續多久,才對貓下咒。」

丹爾菲恩只覺眼角跳動。我會讓這些嚼舌頭的人閉嘴,她心想。以免這些蠢話傳到拜恩人的耳朵里。但伯爵對自己的領地擁有完全的統治權,關於黑夜和霜月,她沒有任何辦法。「乾脆殺掉黑貓。這樣能讓長夜結束嗎?」她建議。

安莎無奈地微笑:「這是不可能的,大人。獲得預兆是巫術,取得效果則是詛咒。」

「那下次還是別這麼干。」我該相信一隻貓的死活能決定……不,顯然它不能決定任何事。「黑夜漫長,現在又多出兩張嗷嗷待哺的嘴巴。」

「遵命,大人。」女僕長望一眼窗外,破碎之月正穿過豎琴座。「現在出發去拜恩城么?」

「非去不可。」丹爾菲恩用鼻孔噴氣,「我在四葉城上歷史課都沒起這麼早過!該死的拜恩人最好有要事召喚,否則我教他們好看。」

「或許可以與守夜人商議,為您開設一條近路。」

女僕長警告過她,與拜恩人的聯繫暴露在冰地領人眼中,很可能為伯爵招來麻煩。「既然你是靠當地人的呼聲當上領主,大人。」安莎指出,「你的行為便必須符合人們的看法。

這話的正確性需要判斷。冰地女巫或許比初到冰地領的我更成熟,然而在伊士曼的政治遊戲中,她仍是門外漢。丹爾菲恩生長在公爵家庭,許多東西非親眼目睹不可,即便當時她並不能理解,而今回憶起來卻都很珍貴。

「算了。」伯爵另有考慮。倘若這些無名者一拍腦袋,決定順勢將王宮搬到威尼華茲,那就麻煩大了。丹爾菲恩並不勤政,自也不喜歡早起,但她更不願意老家變成別人的屋檐。況且只一想到要在黑月堡見到那個邪門的亡靈騎士,她就渾身不自在。

此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常人會稱之為威嚴,但丹爾菲恩清楚不是那麼回事。在霜葉堡的時候,特蕾西公爵也會令她畏懼,但不會像黑騎士一樣。丹爾菲恩不願承認,他輕飄飄的一句話竟能使她神思不屬。

最關鍵的是,自打那次她活着走出了拜恩的王宮,見到亡靈騎士似乎就變成了一樁必要事件。拜恩正處於古怪的繁忙時期,無數惡魔,好吧,神民,在威尼華茲來來去去,帶來情報、政務和更多同類。伯爵參加拜恩人的朝會,對結社的行動裝聾作啞,還大著膽子請求亡靈的援助:威尼華茲缺少糧食已不是秘密。既然黑騎士得到了她的效忠,他就該想辦法餵飽她的子民。

松草城的支援早在兩星期前便消耗殆盡,如今他們拒絕為延長的黑夜支付更多代價。當地領主埃米恩·杜德夫是特蕾西公爵的封臣,她派來友善的使節和載滿穀子的車隊,並送來慰問。但她不敢親自來冰地領,還借信件催促丹爾菲恩儘快與蘭科斯特結婚。

毫無疑問,此事是出自她母親的授意。丹爾菲恩只裝作沒聽見。暗地裏,她也找到忠誠的手下,要他們去尋王黨為她定下的丈夫。這些人至今沒有傳回任何消息。丹爾菲恩心中忐忑,但由於沒與安莎說明手下的去向,因此也不便用女巫的辦法探查。也許他死了。她心想。生病或遇難,靜悄悄地死掉,沒有人知曉。這將省下許多麻煩。

不過,更大的可能是,此人已離開了伊士曼王國。這個可能性伯爵不願去想。我是冰地領唯一的主人,是伊士曼的伯爵。一旦此人逃出了王國,丹爾菲恩就什麼也做不到。

伯爵的影響力局限於小小的冰地領,但拜恩人的觸角卻已然伸展到伊士曼境外。丹爾菲恩抵達拜恩時,神民的王宮已是燈火通明。好歹那死人沒讓大家等在黑暗之中。她還記得初次來此時陰魂不散的樹枝的影子。

朝堂自不是為丹爾菲恩而設。她趕快藏在一旁,與女巫安莎並肩而立。牙醫霍普作為她的代理人,正愁眉苦臉地與侍衛交涉。片刻后,他為伯爵帶來羽筆票籌和一打文件。「新情況。」代理人低聲說,「瓦希茅斯光復軍團的使節已抵達威尼華茲。」

這是另一個大型秘密結社,伯爵在獵魔時期已有耳聞。「我沒收到消息。」丹爾菲恩說。

「瓦希茅斯人乘坐矩梯,直接來到了拜恩。西境投降了,他們希望皇帝將邊境賜予軍團容身。」

西境投降了?丹爾菲恩回憶起來,王國西部是梅塞托里家的領地。西境人口密集,豐饒富足,在那兒沒人會餓肚子,哪怕最貧窮的乞丐也吃得上飯。這當然不意味着西境公爵有多麼英明,事實上,西部所擁有的肥沃之土勝過十個冰地領,換白痴治理也是一樣!倘若拜恩佔有梅塞托里領,神民將獲得許多糧食。威尼華茲能否分享勝利?

她轉而考慮起另一方面。西境的投降意味着伊士曼四分之一的領地淪陷,四葉領與冰地領接壤,於是南國公爵特蕾西長留在鐵爪城,輕易不願返回,守衛四葉領的是她的疾影軍團。此外,銀頂城就在山脈的北邊,但假如亡靈不在意路途艱險,執意橫穿,安瑞姆·提密爾伯爵絕不可能有還手之力。她記得銀頂城有豐富的河岸資源。

最安全的地方是鐵爪城。王國北部與布列斯帝國接壤,既是危機四伏的部落要塞,又是瓦希茅斯光復軍團的活躍之地。只有王都鐵爪城被微光森林和金雀河包圍,與戰場保持着相當的距離。姨媽弗萊維婭女王統治著王都及塔爾博特家族的領地,約佔國土的十分之一,但特蕾西無疑會支持自己的妹妹。

等到你獻城投降的時候,就明白我的感受了,媽媽。丹爾菲恩心想。南境或許比梅塞托里領頑強,但與拜恩的神秘生物們差距太大,她根本不抱指望。等到那時,再沒人敢指責丹爾菲恩在獵魔運動時期的行為。人們反而會稱讚我的果斷,使威尼華茲得以保全,平民也將渡過這個飢餓的霜月,對他們的兒女說起領主的救命之恩。他們最好會說。

那一天為時不遠,照實說,是遠比威尼華茲的繁花之月更近。丹爾菲恩極為不安地意識到,躲在邊緣不說話是不行的,她需要上報長夜給威尼華茲帶來的飢荒情況。這些拜恩人不缺少糧食,他們本有責任解決問題。

「這幫人殺死了守誓者聯盟的援兵。」霍普的聲音愈發輕微,「你很快會見到……」

恐懼油然而生。「見到?」

牙醫閉上嘴,不敢說出那個詞。就在這時,士兵領着一隊俘虜來到階前。瓦希茅斯使節充滿希冀地盯着他們,彷彿能從俘虜身上刮出土地。這些人中膽大些的也偷偷打量著王宮。當然,不論他們有多勇敢,在瞥見王座上的黑騎士后,人們的全部決心和赴死的意志都消失不見。丹爾菲恩看到有人突然癱倒在地,被士兵拖着向前。

她理解他們,卻不明白不死者領主是怎麼做到的。

「這些人變成了夜之民。」女巫安莎說出了真相。「他們即將墜入沉淪位面加瓦什。」

「所有俘虜都……?」她不敢想像王國徹底投降后的情景。特蕾西會像這樣被拖進王宮,然後被殺死,變成亡靈么?丹爾菲恩的心中忽然升起無言的嘲弄,她趕快將其拋開。

「只有神秘生物才行。凡人死後不會立刻變成夜之民,而是被轉化為食屍者這類低級亡靈。你不是見過么?」

四葉城爆發的亡靈之災……丹爾菲恩才不願意回憶。比起夜之民,食屍者只會更糟。它們根本沒有意識,只有嗜血的本能。她不禁開始在俘虜隊伍中搜索那些有名有姓的傢伙和大貴族後裔的身影。

值得慶幸的是,梅塞托里公爵不在,他的兄弟姐妹也不在。伯爵轉而想到更恐怖的可能。難道皇帝把他們都殺了?不,不,決不可能。她試圖安慰自己,卻找不到留下這些人性命的理由。拜恩是神秘帝國,由神民統治。這裏很可能沒有凡人的位置。

換作兩星期前,丹爾菲恩完全無法想像這樣的國家。只有少數賣命的平民願意點火,其中多半還會失敗。貴族後裔不會拿性命冒險。除非有七支點的正統主持儀式,否則貴族和平民在點火時近乎是平等的。在諾克斯,唯有法夫坦納王國掌握著正統傳承,但她們是霧精靈呀。拜恩是無數種族的大雜燴,卻連平民都是神秘生物。無名者火種自燃……

伯爵沒有母親的勇氣。點火時我就會殺掉自己,這點她非常確信。黑騎士不會要我成為神秘生物的。說到底,我就算點火也不是他的同類。大概成為亡靈就是我最後的歸宿。

但還能怎樣?聽天由命,等待伊士曼淪陷后的最終裁決?還是乾脆逃離王國?失去了冰地領,丹爾菲恩便不再是伯爵,只是個流亡的貴族子弟,且沒有家族和丈夫可以依靠。她不知道變成亡靈和淪為流浪兒哪個更糟。

「大人!求求你……」她正發獃,忽然俘虜中有人朝她伸手。

丹爾菲恩受驚地往後縮,被安莎扶住。代理人霍普抄起劍,打在那人的手臂上。然而他不肯放棄。驚慌之間,看守的白袍騎士已經抓住他的肩膀。接着長矛輕輕一探,刺進他的喉嚨。

一陣噁心湧上喉頭。不知是為俘虜的死狀,還是為他哀求時與丹爾菲恩得到的不同下場。安莎將伯爵的臉按在懷裏,但被她掙脫出來。我不是小姑娘。

白袍騎士從血肉間抽回武器。他的同伴隨即趕來,將屍體拖走。這下所有人都噤若寒蟬。伯爵掩飾著恐懼,抬頭去望王宮最高處的座椅。

拜恩的皇帝根本沒看到這一幕,面前的瓦希茅斯人正不斷開口,神情懇切地說着什麼。丹爾菲恩離得太遠,聽不清楚。同樣的,她也為距離消弭的注目鬆了口氣。

「真……真要……說那個?」霍普看起來比她更不情願。「還是改天吧,這時候不太好。」

什麼這個那個?丹爾菲恩狠狠瞪了他一眼。好像我要說出什麼難堪的事似的。威尼華茲人填不飽肚子,我這個領主怕是也到頭了。

「哪兒有好時候。」她不指望第二天早上就能升起太陽。事實上,她懷疑此事正與拜恩有關。先前沒有拜恩帝國的時候,見鬼的霜月是會正常過去的。「等這些傢伙走了再說。」

然而一等就是幾小時。黑騎士如一座雕像般靜止,瓦希茅斯人和官員們爭搶著輪番上陣,侃侃而談,再在嘲弄中被記錄官和侍從驅離。俘虜們等來了一隊披黑袍的守夜人,戰戰兢兢地跟隨他離開了。某些衣着不體面的拜恩人也會來,向統治者傾訴苦衷,黑騎士將他們的訴說照單全收。丹爾菲恩在心裏祈禱他的耐心,但也好奇他會不會有不耐煩的時候。

凌晨時分,神民的朝堂才恢復肅穆。此時她已身心俱疲,腹中傳來飢餓感。丹爾菲恩敢發誓,若非不死者領主是個死人,決不可能坐這麼久。她在黑月堡的事務有奈登爵士幫忙處理,每周只需要聽一次彙報。整日坐在椅子上不吃不喝、不眠不休,我倒要對我的權力避之不及了……

安莎將她扶起來。丹爾菲恩眩暈了片刻便重新站穩,飢餓感卻揮之不去。倘若霍普提議在這兒吃午餐,我也很可能不會拒絕。原來人們吃不到東西是這種感受……「他走了。」女僕長告知。

所有人都離開或在準備離開了。玫瑰樹燭台上,銀白的燭淚還在微光下閃爍,但黑騎士已不見蹤影。只有侍衛守在階下,不知疲倦地立在原地。它們無疑是黑騎士的同類。

「去找他。」丹爾菲恩下定決心。只要不面對那亡靈,下決心還是很容易的。「讓萊克朗·雷頓等著吧。對了,那支筆呢?」

「我替你寫了請求,但一直沒輪到次序。」安莎說。

看使節們的那副樣子,就知道等待次序是不可能的了。今天只死掉了一個俘虜,看來黑騎士心情不錯,人們都想抓住機會。「去問問,霍普,去和你的同胞們打個招呼罷。」

牙醫的神情似乎恨不得當場去重新投胎,但最終他沒敢違背命令。丹爾菲恩有恩於他,他們總得有人行動。霍普是最合適的。果然,他成功與一個白袍守衛搭上了話。守衛名叫卡蘭,有一副年輕活力的面孔和輕盈敏捷的肢體,只有白袍能證明他夜之民的身份。

「陛下行蹤不定。」卡蘭告訴他們,「反正我無權得知。」

「他沒有固定要去的地方?」

「沒有……但領主原在王宮有特定的房間,你們可以去碰碰運氣。」

他們只得離開正殿,前往園林邊緣的一座塔樓。這裏幽深黑暗,是常人不願停留的地方。建築筆直狹長,道道暗影交織,如長蛇盤踞在石樹上。它若枝葉般的窗檐浮飾介於灰白和淺藍之間,似乎有種不祥的寓意。塔樓尖頂高聳,自雲層霧海中伸展出鱗爪,被難以形容的神秘氣氛籠罩。

卡蘭領他們到這裏為止,新的守衛接過了伯爵一行。後者堅決表示要趕他們走,霍普出示了羽毛筆,對方才肯退步,派人稟告亡靈領主。

丹爾菲恩已餓得頭暈眼花。早知道我就吃完早餐再過來了。事實證明,她的遲到與否根本無人在意。

「你重複過無數次。」黑騎士拂開桌面上的雜物。

「黑夜正在延長。」伯爵以女巫的咒語為證,「白晝遙遙無期,冰地領人正在飢餓中死去。我沒帶來新話題,陛下,還是舊的論調:拜恩是威尼華茲的影子,如果人們相繼死去,城市也將不再安穩。」

「某人自認能承擔責任。」亡靈穿着他的盔甲開口。那把可怕的骨劍不在他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梭子。房間有乾燥陳舊的氣味,很久沒有點過熏香蠟燭。不知是裝飾還是實物的細長金屬刺劍掛在一堆奇怪的線團上方。

「我答應過你,陛下。」丹爾菲恩承認,「但我只是凡人,不可能無中生有變出食物。」否則我早就先給自己填飽肚子了。「領地邊境已有村莊叛亂,淪為強盜。假如我能拿出——」

「物資不能鎮壓叛亂。」黑騎士說,「刀劍才行。」

「領頭人一定得死。」這倒沒什麼好說。「但我們需要農民耕種收割,還得要人製作麵粉、鍛造鋼鐵……」

「你很了解。或許你可以親自去做。」

丹爾菲恩咬住嘴唇。

「你在聲明無力統治你的子民,是這樣么?」

「不。」她將安莎和霍普留在門外,如今只覺孤身隻影,難以平靜。「並非如此,陛下。蘭科斯特會保證威尼華茲的供應,可……」

亡靈抬頭瞥了她一眼。

「……西境。」伯爵囁嚅道。「你們沒抓到提溫·梅塞托里。他的兄弟姐妹認不清拜恩的真正模樣,我會讓他們懂得,只不過是尋求區區——」

「在冰地領,人們稱你為貝爾蒂的諾恩。在王國西邊,你只是外地的伯爵。」

「伊士曼的冰地伯爵有伊士曼伯爵的權力,但我是您的人,陛下。我是拜恩的伯爵。我懇求您的援助,任何形式的……援助。」

「不如就從威尼華茲開始。」

丹爾菲恩有種不祥的預感。「威尼華茲?」

「黑夜會越來越長,西境的糧食也並非無窮無盡。既然你要做拜恩的伯爵,只為拜恩的子民負責,那先從本職開始。」

「……本職,陛下?」

「帝國的敵人就是你的敵人,蘭科斯特。人人都有仗要打,你想要西境,就先管好你的領地。」

這下她可謂大難臨頭。「你聽到了……?那不是……」

「是什麼?」

我早該處理他們。丹爾菲恩簡直悔不當初。安莎提醒過我……「城裏有狼人,還有秩序聯軍的間諜。這幫人只想掀起混亂,他們不是威尼華茲人。那些謠言大家只是偶爾聽到——」

「我擅長聽別人的建議。」黑騎士毫無感情地說,「這些人給出了他們畢生智慧的結晶后,也該發揮出餘熱了。威尼華茲的黑夜還要持續一段時間,你沒有糧食給他們,但我相信你有別的東西,足以打動人心。」

丹爾菲恩不明白:「一切散播謠言的別有用心之輩都將受罰,陛下。他們沒機會再犯錯了。」可我還有什麼別的東西?

黑騎士用眼眶中的火焰審視着她:「守夜人領隊塞爾蘇斯會協助你。你準備怎麼做?」

諸神在上,這一天終於來了。「火。」丹爾菲恩低聲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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