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木野狐

第710章 木野狐

寫狐狸的高手,第一是蒲松齡,第二是紀小嵐,第三就是王安石了。

這三人,當屬蒲先生最寒酸而又最闊氣,紀先生次之,到了王先生這裏就一切免談了。所以,狐狸都是一群一群地跑到蒲先生那裏,聊齋里一住,個個都是有情有義的模樣。到了紀先生那裏,遜色一些,但還是有住不下住不了住煩了的狐狸,一隻只地在草堂里遛噠,推崇的是自由人的制度,來或走都只有一個字:請。

最後只剩下一隻狐狸,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王先生怎麼看都不像現代從對面看過來的女孩子,但也沒辦法,最後一個懂得狐狸的人,只有他了。這隻孤獨的狐狸,只好這樣灰溜溜的走過去,算是王家的人了。

這時,王先生正在做什麼呢?

下圍棋啊!首相和詩人繫於一身的王先生,怎麼能不下圍棋呢?又怎麼能不會下圍棋呢?老師孔子是說過,你要閑得發慌,就下圍棋好了。現在風氣是這樣啊,看一個人高不高級,首先是看他玩什麼。琴棋書畫,哪樣搞不好,別人都會說你的閑話。再說了,「北風吹人不可出,清坐且可與君棋。」回到家裏,卸了官服,詩歌也丟到一邊,「以此待君子,未與回參協。」多好啊,窗外雪花無聲無息地飄搖,屋內棋聲此起彼伏地響亮。瞧先生意氣風發的樣兒,「棋經著在手,棋訣傳滿匣。坐尋棋勢打,側寫棋圖貼。」

寂寞的狐狸,不能不在一旁看熱鬧。看着看着,狐狸知道先生是此中高手了。聽聽先生都說了些什麼:「旁觀各技癢,竊議兒女囁。」什麼意思,先生下得好啊!不管是政壇,還是詩壇,棋壇,先生幹掉一個,又幹掉一個,後面還有一大串不服氣的,等着想打敗先生好讓他快點下台哩!

一轉眼,先生髮現了狐狸。先生沒有吭氣,但看得出來,先生心情是非常愉快的。變法通過了,萬歲點頭了,棋也贏得爽。

再一轉眼,先生又看見了狐狸,但還是沒有吭聲。狐狸這時犯嘀咕了:先生,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俗話還說,宰相肚裏能行船。先生,你這是怎麼了?要知道先生是一個多麼高雅的人啊,連跟人賭棋都不玩俗的,不賭錢不賭女人,只賭梅花。所以,一到冬天,梅花的價錢就要翻幾倍,弄的城裏的梅樹到處都是光禿禿的。

又一轉眼,先生還是看見了狐狸。這回先生終於停了下來。

也許先生琢磨了半天,所以慢慢就把眉毛皺成了一團。也許先生還在心裏想過:你這個狐狸,好不知趣!轉一圈是你,再轉一圈怎麼還是你!你就不能離我遠點嗎?你以為你是一個什麼好東西,碰見你就倒霉!

先生這麼想着,忽然就把手抬起來,指著狐狸說了三個字:木野狐。

先生終於對我說話了!狐狸一聽,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不知道狐狸是幸福死的,還是羞愧死的,狐狸的一縷魂靈卻從此寄托在了先生的那副棋枰上。後面的事情,狐狸一點也不知道了。我想,還是要有個結尾的好。

先生後來不知何故要把圍棋給戒了,還發誓說戒得太晚了,八十歲才想明白,圍棋實在是太厲害,害人啊,迷惑人啊,就像那個木野狐。先生不知不覺就提起了死去的狐狸,臉上還做出痛心疾首狀,以示嚴重性。可是事實呢,先生退休后,舉家搬到江寧,忽然又說了一番話:「明朝投局日未晚,從此亦復不吟詩。」

先生說的是:唉呀,算了算了,下就再下一局吧,等天亮了我再戒也不遲嘛!先生為此還很不好意思,臉上紅紅的用大白話解釋了半天:「別看這個傢伙是木頭做的,只要沾一點邊,你這輩子就休想脫身。如此糾纏不清,叫人神魂顛倒的,不是狐狸是什麼?」

看來,先生還是很想念你的。

所以,你在天有靈,就不要笑話他老人家了,說什麼天底下哪有這樣一隻狐狸,連名字都是怪怪的。再說,誰讓你手腳太慢跑不過別的狐狸,誰讓你做了最後一隻狐狸。或許,先生送給你的名字,可能是他一生中最短最精闢的一篇論著哩。

如果事情真是這樣,我還想替先生問一句:木野狐,你是小姐嗎?

弈秋與孟子

弈秋這個名字及其名字後面的這個遠古人物,能夠一直流傳到今天並逐漸成為圍棋的一個代名詞,甚至已經可「以棋封聖」,毫無疑問當然得首推亞聖孟子之功。不過亞聖能夠提到弈秋,卻不是要正面論述這個人和他對社會有多大的價值與貢獻,完全只是因為要論證一個道理,而順便將弈秋這兩個字眼提溜了出來。可以想見,這種無心插柳柳成蔭的事情,我們這位無時不刻都在教育人的亞聖,當時恐怕是沒有想到的。但也正是這樣一個無心之舉,圍棋,才有幸在春秋戰國那個最混亂,卻又是最輝煌的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大時代,有了第一個有名有姓、有史可據的圍棋正史的專業形象。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我們由此及彼可以推斷出更多有關這個故事背後,關於遠古圍棋在那個大時代背景下對於社會各個層面更大價值、更深層次的那些人和事:

首先,通過孟子自己論述到的弈秋和與他相關的棋人棋事,我們完全有理由相信,弈秋這個圍棋人物,顯然是要更早於孟子的。甚至可以這樣結論也毫不為過,那就是弈秋有極大可能不是孟子同時代的人。道理其實很簡單:同時代的人,不會成為一個傳說。只有經過歲月沉澱,口口相傳,人人傳誦,孟子對弈秋的隨口提及,才會如此故事飽滿,層次豐富且又深藏哲理於其中。

通過後來清代焦循對孟子的考據一書《孟子正義》的論述,我們又可以弄清一個根本性問題:遠古神州大地,大凡以某種驚人業藝行走於世間者,人們要稱呼他,大多都要在其名前首先冠之以他的那個驚人業藝。所以,弈秋這兩個字,前面自然也就是專指圍棋,後面才是弈秋這個人的真實名字。不過這裏又不可避免的衍生出另外一個學術性極強的問題——「弈」,這個字從字面上而言,到底是專指圍棋,還是泛指那時盛行於世的所謂「六藝」大術數範疇?而且尤為重要的是,在後來的《說文解字》中,「弈」由名詞很自然地變為動詞,但它到底更早於出現在弈秋那個時代之前的來龍去脈並未有片言隻語的說明。至於楊雄在他的《方言》中不斷強調說,「圍棋謂之弈,自關而東,齊、魯之間,皆謂之弈」,「斷木為棋,椀革為鞠,亦皆有法度焉」,甚至劉向直接將圍棋譏諷比之為白黑簡心,「弈」、「圍棋」、「博弈」這些最早的圍棋稱謂,至今還是一筆糊塗賬。

相對來說,我還是更喜歡慢慢在歷史長河中不斷蹦出的「手談」、「坐隱」這樣的極富詩意和美感的圍棋代稱,無須一字,便道盡了圍棋的前世今生,美貌與意蘊。

雖然不知何種緣由孟子對圍棋始終有些毒舌,甚至在他的《孟子·離婁》篇章里直接將圍棋划入「五不孝」的黑名單中,但不可迴避的是,他對圍棋的貢獻,卻是極其難得和不可或缺的。

不管是孟子還是弈秋,他們所處的時代已經遠離我們長達兩千七八百年,圍棋的奧秘和真相,只會越來越多地淹沒在歷史的塵埃深處。而孟子在毒舌圍棋的同時可能根本沒有意識到,在他或侃侃而談或娓娓道來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悄悄為圍棋推開了另一扇神奇的窗扉:

「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

這句話說得很明白,但對圍棋,包含着那個時代的信息卻是彌足珍貴的。那時的圍棋,在大家、高能甚至是聖者遍地的輝煌時代,能夠稱之為「數」,已然是不得了的事情。而且孟子直接借圍棋指出世間事沒有一樣非專心致志而不得,本身就是對圍棋無形中最大的褒揚。

「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簡單明了地指出,弈秋乃是全國無可匹敵的圍棋第一人。不過我們更應該看重的是這句話沒有說出的語言:「通國之善弈者也」,其實不正是從另一個側面佐證了那時的圍棋,應該已經是一種風行於世的遊戲項目,愛好者眾多。

「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為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鴻鵠將至,思援弓檄而射之。雖與之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欸,曰非然也。」

這是孟子有關圍棋論述的核心。他用最樸素的道理和對比告訴我們,同樣智力並處於同一個起跑線上的人,成功與否,成就大小,取決定因素的一定是你面對世界的那種態度和初心。不由得便想起尹喜與之相同的一句話,「習射,習御,習琴,習弈,終無一事可以息得者」,或許,這便是圍棋與我們相遇后的那種靜悄悄的力量加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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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洪荒棋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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