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0章

笑道】娘娘謬讚了，若論品性高潔，還是娘娘首屈一指，不然皇上也不會如此寵愛娘娘了。

【琢磨着她字裏行間的意思，道】花開多久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開對了時候。宮內瞬息萬變，宮外也是風雲莫測。落花凋零隻是不想搶風頭罷了。

【花開對了時候言下之意就是在關鍵時刻能出謀劃策，落花凋零所指的是我，說明我不會搶風頭。】

寶函鈿雀金鸚鵬，沉香閽上吳山碧。】

【剛貴人出身郭絡羅氏，亦是朝中數得上的家族，今時見她有投靠之意，知她前頭在中秋家宴上吃癟，想找個容身之處，可眼下景陽宮屢屢向人拋出橄欖枝，若投靠的人太多了，眼裏難免容易進了沙子，所以還是得試探一下，點了羊脂玉似的下頜，贊同道。】

妹妹所言倒是很有道理，這花只有開對了時候，順了賞花人的心意才有開花的意義，否則花枝折斷，哪有再開的盼頭。

【素來無波瀾的遠山眉一挑，又拋出一詢。】

妹妹入宮也不是一時半載了，如今怎想起來景陽宮一坐，莫不是大病一場，想着把六宮都走上一遍？

聞其後話，笑道】娘娘這說的是哪裏話，您如今掌管六宮事務，自然得來給您請安。至於其他人，嬪妾久不經世，都還不知道新人的狀況。

【嘆了口氣】其實不瞞您說，嬪妾此次前來也是有苦衷的，嬪妾父親做了錯事被罰，希望娘娘能幫嬪妾阿瑪美言幾句。

沉吟一晌，春纖撫上嶙峋的眉骨，再將流眄拋與她。】

本宮見妹妹心思機敏，但有句話不得不提點，本宮生平最恨倒打一耙的小人，入宮多年見慣了見風使舵假意投誠的主兒，可都沒落得個好下場呢。

【檀唇一勾，安撫道。】

妹妹也莫怪我多嘴，這些皆是前車之鑒，你我不得不防啊。既是妹妹誠心相求，我自當替令尊美言幾句，可聖心難測，妹妹也是懂的……

見她語氣不似之前溫和，道】見風使舵、背信棄義之人最是惹人厭惡，嬪妾眼裏也容不下這樣的做法。

【聞其後話，道】能得娘娘幫助，真是嬪妾莫大榮幸。娘娘的恩德，嬪妾銘記於心。

【見叨擾已久，起身拜別】嬪妾打擾娘娘許久，就先行告退了。

近來的奉承言語多如牛毛，最不缺的就是奴顏婢膝，再叮囑道。】

妹妹也別高興的太早，惟有後頭的事情辦妥了，這花才算沒白來，今夜這趟才算沒白來。

【我一邊幸甚有幫手，一邊又懼怕同黨奪權，致使手中權柄旁落，又或是假意投誠，反咬一口……見她要走，將纖素中執著的茶盞放置一側道。】

阮娘，送送剛貴人，夜路難行，妹妹可得當心這些腳下。

皇上可曾聽說前些日子御花園的事，定妹妹邀了臣妾和一乾妹妹們同去賞花喝茶，可不知怎的，臣妾嘴笨惹惱了定妹妹，妹妹將欣答應的事翻出來又論，竟在御花園裏大聲囔囔說……

【貝齒輕咬着櫻唇，像似受了委屈般，那眸子裏閃著晶瑩的淚珠。】

說欣答應是被人構陷的，說臣妾沒護住自個兒宮裏的人……皇上您說這，欣答應的事早早就翻篇了，那時還是陛下親自問的罪，定妹妹當着眾人面舊事重提，豈不是……豈不是在說陛下您。

【愈發支支吾吾，後頭的話也不敢說，只得話鋒一轉。】

臣妾是覺得如今皇上待妹妹極好，怕她倚仗着您的寵愛憐惜，恃寵而驕肆無忌憚了。

這日詔了惠貴嬪侍寢，因為有前幾日謙答應為其美言，心中對惠貴嬪的好感增添了許多，今日聽她抱怨定貴嬪恃寵而驕的過失，對那定貴嬪深感失望】既然她如此的不珍惜朕賜予她的福氣，那就罰她每日抄寫十遍宮規，為期一個月，讓她好好的反省一下自己的過錯吧。

早起便聽說惠貴嬪懷孕了，端著安胎藥只是冷笑，這人是個好運氣的，膝下養著大皇子，自己又懷了，將手中苦澀的安胎藥全數咽下，便擱了碗，用過了些許早膳，慢慢悠悠往景陽宮走去，讓人進去通報一聲

阮娘進來回稟時，我正執一隻碎玉纏花珠簪，聽聞是淑貴人來訪，細長的眸子望着簪子略微恍惚，貴人有孕也不好讓她多等，簡單地吩咐宮人將屋子收歸整潔，蓮花碎步，柔荑扣著阮娘的玉腕兒步入正殿，旋身落座，揚長了聲調兒。】

還愣著作甚？快請進來，要是怠慢了貴人，仔細着你們的皮。

聽着裏頭的動靜只是輕笑，整理了一下衣着便邁步進了門，含着笑向上手之人跪拜

「嬪妾參見貴嬪娘娘，娘娘萬福金安，恭賀娘娘有孕之喜，嬪妾出來的匆忙沒帶禮物，您不會把嬪妾趕出去吧」

見佳人入內，想起先前有意親近，慷慨施與她的垂青，拋出橄欖枝，但終成涇渭分明，見她盈盈跪拜，低垂的美人頸光潔，如今有孕，到底生了幾分慈母心，直使春山輕彎，上前扶她起身，軟了聲。】

貴人不必拘禮，且寬坐吧，人到了便好，本宮並非貪財的主兒，哪會惦記你的禮，你這胎幾個月了？孩子可還安分？

謝過之後才扶著紫鵑起身，慢慢坐下，道

「已經七個月了，想來也快臨盆了，這小傢伙不鬧人，倒感覺不像是個活潑的小子，愈發的像是安靜的公主了，不過嬪妾喜歡公主」

聽她娓娓道來罷，卻將眸波淡移，望去她隆起的腹部，她一副溫柔恭順的模樣，生出了幾分俯首低眉的意思，抬一抬眉，溫和笑道。】

說來，貴人的胎倒還算得上安穩，想來也是孩子體貼額娘，不願鬧騰怕累着你……這宮裏頭懷上龍胎不易，生下龍胎更難，貴人心思玲瓏，可為孩子做些打算了？

【唇畔含春，眸間粲然。】

本宮也想着這胎是個公主，如此一來，兒女雙全了。

【自端了茶盞，手腕微揚。】

同是有孕，雙喜臨門，本宮便在這兒以茶代酒，借一借貴人多福氣了。

小手輕輕摸著小腹，道「還沒呢，如今我已自顧不暇，走一步看一步吧」

端了茶盞遙遙一舉「那嬪妾便祝您心想事成，兒女雙全了」抿了一口茶盞里的茶水

佯裝疑一聲，雪頷又側，對以佳人，鴉睫輕眨，噗嗤一笑，道。】

淑貴人，你倒是把我弄糊塗了，前些日子御花園裏本宮親眼見定貴嬪護着你，似有拉攏之意，本宮也是屢次對你示好，可你卻視若無睹……

【溫言綿語，又做挑撥煽動，桃靨盈盈浮笑，又道。】

自顧不暇？是還沒想好入哪位娘娘的麾下？還是在等一朝得子，自立門戶呢。

心裏咯噔一下，該來的總是要來，臉上卻半點兒未變，抬眸看了人一眼，撥弄着手裏的茶盞，手上的景泰藍護甲在陽光下反著光，道

「娘娘素來冰雪聰明，不如猜猜，猜猜嬪妾是早已投靠還是正在觀望」

臉上笑意盈盈，彷彿在說着今天天氣很好似的

一雙丹鳳眼兒，七分精巧勁兒，俏生生一張芙蓉面蘊了笑意聆她話語，回道。】

本宮還是個嬪位的時候，便依附啟祥宮的月妃，直到有了大阿哥養在膝下，這才自立門戶……月妃麾下有誰，本宮再清楚不過了，所以妹妹並非是她的人。

【她這突如其來的話卻叫我有些不明，後宮有貴妃敬貴嬪一黨，高位亦有月妃一枝獨秀，續言。】

貴人是入了翊坤宮的門，還是永和宮的門呢？

【這語氣看似疑惑，卻是在念叨，彷彿在剖析一場棋局，若早已投靠，她要麼是貴妃的人，要麼是烈嬪的人，盈盈道。】

本宮若是你，便做壁上觀，隔岸觀火韜光養晦，自立門戶好過撿別人的殘羹冷炙，但——

【尾音多了些警示的意味。】

妹妹可要有福氣，撐到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天。

給了人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擱下了手中的茶杯，道

「永和宮也好，翊坤宮也罷，嬪妾終究志不在此，您說的嬪妾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至於是考慮投靠她還是考慮中立也未明說，見着時候不早，慢慢悠悠起身道

「這時辰也不早了，嬪妾還要吃安胎藥呢，就先告退了」

甩帕行禮之後出了門

深宮的局勢，瞬息萬變，唯有豐滿羽翼，才有籌碼賭上一把，現下景陽宮已拉攏多人，倒也不缺表真心投誠的人，比起剛貴人來路不明的好意，我更願意接受淑貴人不屈的言論，帶了幾分笑意。】

來日方長，宮裏最不缺的就是時光，我可有耐心陪妹妹玩……

【噙著柔婉的笑，終有了推心置腹的真言。】

妹妹心向翊坤還是永和，本宮不在意，你已是貴人，於家世帝寵絕不輸她們二人，但有一天肯自立門戶……本宮還是很期待棋逢對手的一天。

【還是一貫的品茶燕談，宛如從未有過三言兩語的試探，見她要走，這才命婢子將人好生送出。】

十月因着中秋家宴六宮裏又是一片熱鬧，自然也少不了忙碌，跟着宮裏的嬤嬤一道，事無巨細皆要打點妥當，等忙活完接連歇了好幾日才緩過精神。】

【新秀顰顰，四海佳麗，皆藏紫禁中。這會兒只想挑人少清靜的地兒偷會子懶，思來想去只有瓔珞台，因是有孕多了幾分謹慎，攜了四名貼身婢女至此。】

【拾級而上，獨攬秋風。

入宮也快月余，除了被召去陪膳過一次外，便再與皇上無親密，得了封號又如何呢，細想起來總歸是頗為失落的。】

【扶著欄桿漫不經心的走動，風光是好，無心欣賞。】

【閑步許久，遠遠見一宮嬪，似乎是只有一面之緣的惠貴嬪，腳下快了些上前，蹲身甩帕】嬪脆聲入耳，回身一探，原是新入宮的姝秀，這才想着先前在太極殿裏打過照面，說起來這段時日也添了不少的新秀的，可見這宮裏頭啊當真是要熱鬧起來了，山雨欲來風滿樓呢。】

【瞧着眼前的人倒是有些個的拘謹，大約是剛剛入宮的緣故的了，所以自己有意放緩了語調。】

恭官女子？起來吧，你倒是和旁人都不同，這新秀入宮大都往那御花園裏扎，你倒是往這清凈的瓔珞台而來。

面對眼前人，心裏亦是有種說不出的滋味，前頭家宴上舉薦我得了封號，後頭便找機會讓定貴嬪受了苦頭。興許，只是礙於眼下的我尚未站隊，故而少些對我的折磨罷了。】

【恭恭敬敬的回了話】秋風瑟瑟，御花園裏能有什麼花開得盛麗呢？與其面對枯槁殘敗，不如登高望遠，秋天亦是個很適合登高望遠的時刻。

見人亭立，遠山微攏，只道。】

自然，站得高才能望得遠。我原先以為平淡是福也無甚不好，等晉了嬪位，才覺得位高權重的滋味。

【面上漸漸揚起了舒緩的笑意，我與她對視着，輕問一句，將尾音拉長，落得軟軟糯糯的。】

妹妹志向高遠，來日當遠勝嬪位。

宮中人自有宮中人的惆悵與迷茫，嘆了口氣】位高權重，對於嬪妾來說未免太過遙遠，恕嬪妾無法切身體會貴嬪的心境。

【風刮過，涼快而又醒神】貴嬪慣會取笑嬪妾，嬪妾只不過是個官女子，能爬到貴人便是天大的福氣，何談嬪位呢。

面上是難得的和悅顏色，沖她輕答。】

中秋家宴，唯你入了萬歲爺的眼，得了封號，妹妹的福氣都在後頭呢

【秋風登階而過，指尖兒一低，壓下被吹起的袍角，烏眸亦轉，似有所思。】

站的越高，摔得越慘，相反唯有站的穩的人，往往深藏不露。

【話徐徐，向她拋出橄欖枝。】

鸞鳥高飛，但若沒個根基，如離水之魚，難尋長久，妹妹可曾想過尋一庇護，讓往後的日子好走些？

輕垂睫簾，沉吟半晌。】

【後宮這片池塘，終究被家宴一事激起了些許漣漪。與那日淑貴人拉攏不同，眼下拉攏我，只會讓我覺得后怕，到底是看上我的能力還是看中我的運氣，誰知道呢？倘若有日我落敗，被視為棄子拋棄，下場會比選擇中立更慘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