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9章 抉擇
「蘇公子，內子身上蠱毒未清，還望公子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盡。」
謝元緲開口打破了僵局，話語中把自己的姿態放得極低，對面的蘇璽先是愣了一下，后才蹙緊了眉頭，卻側身讓開了。
顧樂安心底鬆了一口氣，她知道蘇璽不會對她見死不救，只是下谷時，怎麼也想不出見面后的場景。
她與蘇璽雖然沒有什麼，可是蘇璽對她……
算了，如今來都來了，她在扭捏，也改變不了什麼了。
深呼一口氣，她跟在蘇璽身後一起前往藥房。
谷中偶爾路過幾人，但是並未對他們指指點點，只是看了一眼，就走開了。
這裏的人都是不想理凡塵世俗的，如此反應，倒也合理。
只是蘇璽……
一路上他一言不發，只有小雲不時的會回頭看她一眼。
顧樂安忍不住打量謝元緲的神色，他卻很快留意到，回望向她，目中一片擔憂。
想到此行目的，她只能暫時把這些紛紛擾擾拋開。
來到藥房，顧樂安坐好，蘇璽凝神把脈。
她才敢把目光盯向他，看着他眉宇越皺越緊，她的心也忽而提了起來。
戰場下來時，她便多有不適，可一直以為是雜事纏身，沒休息好的緣故，直到熟悉的刺痛感傳來，她才驟然發現是蠱毒未清。
若是平時，她依舊可以運功驅毒，可現在身懷六甲，不說不宜運功，萬一孩子已經被波及，隔着胎膜，她做什麼都是枉然。
她只希望孩子現在還沒有被波及，這樣有蘇璽從幫協助，她或可兩相保全。
但一旦被波及……
顧樂安心頭漸沉，根本不想往下想。
蘇璽收了手，可眼底的沉重，讓顧樂安霎時失去了詢問的勇氣。
「孩子脈搏微弱，很大程度，沾染了毒素。」
這一句話，將顧樂安徹底打入了深淵，謝元緲身軀也是一震，面上全是痛苦。
顧樂安難掩心痛，淚一下滑落，哽咽著看向蘇璽，「能不能拖延幾個月？」
現在孩子還不到五個月，即便用催產葯提產生出來，也是難活的。
蘇璽眉頭微蹙，「可以一試，但屍寒之氣，侵人肺腑，孩子生下來，很可能有殘疾。」
顧樂安發現蠱毒未清時，便想過會出現這個情況，她也半遮半掩的向謝元緲提過，他們一致覺得，孩子現在有了心跳，不管結果會如何壞，只要孩子堅持一日，他們便堅持一日，絕不放棄他。
顧樂安看向謝元緲，他目中痛楚還未散去，卻勉強向她點頭，顧樂安才轉回頭，看向蘇璽。
「我想保下這個孩子，還請蘇公子助我。」
蘇璽茫然一嘆，卻點了點頭。
他沒有說什麼承諾的話，顧樂安知道這其中的困難。她不但要封住自己遊動的毒血，不讓毒血有機會通過胎盤，進入胎膜，還要以藥物相佐，通過胎盤醫治胎兒，在這過程中，用量必須極准，不能太多，損傷到胎兒的發育，又不能太少，以防胎兒沒有療效。
因為要時時看脈下藥，所以他們一行便在谷中住了下來。
看着自己房間一如她走時一樣，保持着原樣，顧樂安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滋味。
上一次她是利用他忘記謝元緲，這一次還是要利用他的醫術，救她與謝元緲的孩子，即便是因為沒得選擇，顧樂安還是有些恨自己的。
除了看脈拿葯，她一點都不敢在看蘇璽的眼睛。
她欠他太多，已經無法償還了。
「你無需如此。」
這一日，顧樂安看脈拿葯欲走時，蘇璽忽而對她說了一句。
這還是半月以來，兩人第一次說病情以外的話。
顧樂安頓了步子，目光只掃過他清瘦的臉頰，就惶然收了回去。
「生死有命，你也不要太熬夜。」
顧樂安真的不知道自己還可以說什麼，事已至此，無論是她跟他撇清，還是任何辯解的話，看起來都很蒼白。
「你說的換血術，我也研究過，近日略有進展。」蘇璽語調放緩，雖然依然沒有下保證，但卻很安定人心，「你也不要太過悲痛，保護好自己，才能保下孩子。」
顧樂安點了點頭，也不知還能說什麼，就告退了。出了門外，卻見到謝元緲在外面不遠處等她。
見她走近，他眉間的鬱結才消弭不見，「這裏很美，若你喜歡，將來我可以另建一處。」
這些日子，她常常望着桃花林出神，他才誤解她懷念這裏的安詳時光吧。
她把自己的手，交到他的手心裏，「有你的地方，就是家。」
他們早已成為彼此的歸宿，在哪裏都是好的。
「等除清蠱毒，咱們就走吧。」
蘇璽有他自己的天地，她不想在打擾他的生活，他越是不責怪她，她就越覺得過意不去。
「好。」謝元緲沒有多說什麼，慢慢把她攬進懷裏。
桃園深處，小玉和小雲正在一起採摘花葉，顧樂安以前一直覺得她們脾氣相通，卻沒有想到這麼快就做朋友了。
她無意識的摸向小腹，若是孩子能平安無事，那她就再無所求了。
蘇璽從門前慢慢退回，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之後，隨着胎兒越來越大，形勢也越來越嚴峻，每每蘇璽眉頭蹙緊，顧樂安就惶恐的幾日不得好睡，還好他醫術高明，也還好她算是自身經驗豐富，才勉強把孩子養到足月。
在桃花開得燦爛時，顧樂安終於誕下一個男嬰。
「為什麼會這樣啊？」
顧樂安看着孩子孱弱的幾近透明的血管中，似有黑血流過，而他的瞳孔黑的讓人心慌，就難過的哭了起來。
她有想過情況會很糟，可沒有想過會這麼糟。
謝元緲蹲在她床邊，「是我沒跟你說，蘇公子說孩子出生時，必得把蠱毒轉移到孩子身上，然後再行醫治。」
顧樂安茫然看向他，「你知不知道你們是在做什麼？」
怪不得孩子胎動越來越少，他們竟瞞着她做這樣的事。
望回懷中的孩子，卻發現他眼珠未隨着她動，顯得很僵硬，顧樂安心中一慌，趕緊讓小玉包好，給等在外面的蘇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