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4章 磚上孝帽

第574章 磚上孝帽

上次上這裏來的時候就有印象,蘭家的大宅子很注重綠化,裏面花木扶疏的,為了雅趣,院子裏還栽種了不少的柿子樹。

到了冬天,柿子紅彤彤的墜在枝頭,要是下了雪,襯在一起尤為好看。

雀鳥喜歡吃這種經霜的柿子,一定會在附近啄食。

可現如今,院子外面的柿子樹上,密密麻麻的停了很多雀鳥,在枝頭跳的樹梢一顫一顫的,唯獨院子內里的柿子樹,饒是掛滿了果子,也無鳥問津,一片冷落。

都說勢利眼的人嫌貧愛富,其實動物也是一樣,而且比人還要敏銳,你去瞅吧,蛇蟲鼠蟻都不敢靠近的人家,肯定有問題。

它們是探知到了這個地方有危險,才不敢來的。

宅子裏肯定讓人動了手腳了。

蘭建國知道了我的意思,一下皺起了英挺的眉頭:「實不相瞞,我們也疑心過,但是祖爺爺都親自相看了,這家裏沒什麼問題啊?」

啞巴蘭跟我說過,他祖爺爺這一百二十多年可沒白活,只要是陰陽飯的範疇,沒有不涉獵的,而且無一不精,風水上造詣也很高,不比十二天階差。

這種能力在,一般的魘術按理說是不在話下的。

我說你也別着急,我進去看看。

跟上次來的時候一樣,家宅看上去是非常興旺的,冬青松柏一類的花木也是鬱鬱蔥蔥,乍一看確實找不到什麼問題。

但是我到了中堂,就看向了主位:「你們家地板最近翻修過?」

中堂也是老樣式,這種宅子為了保持原狀的翻修,肯定也得是天文數字。

蘭建國搖搖頭:「沒有。」

那問題就找到了,我拉開主位,敲了敲地板,再把地板直接掀開,果然,底下有個小凹槽,裏面放着個東西。

那個東西上面一層灰,拿桌子上一看,大家都愣了:「這個是……」

那是個白色的東西,方方正正,麻布裁出來的,上面挽折出一個三角的形狀,一抖開,大家頓時都吃了一驚。

那是個孝帽——死人的時候,男丁戴在頭上的東西。

而孝帽裏麵包着的,是個城牆上拆下來的古磚。

這叫磚戴孝(專戴孝)。

放着不管,就會從家裏長輩那開始往下死,一直死到了家破人亡,沒人戴孝為止。

蘭老爺子頓時直了眼,盯着橫樑,喃喃的說道:「我都看不出來,你竟然一下就……」

我擺了擺手:「術業有專攻,我別的地方不淵博,風水上是飯碗,不敢不精。」

其實我明白,蘭老爺子為什麼看不出來。

因為「磚戴孝」其實不是什麼罕見的法子,相反,還比較出名。

但是有一樣——一般來說,這個魘術你必須要在房樑上做,取「壓一頭」的意思。

料想着,家裏出事兒之後,蘭老爺子肯定已經檢查了家裏的所有橫樑,唯獨想不到,那個下魘的人,竟然把魘藏在了座位下面。

這就是所謂的燈下黑了。

啞巴蘭聽愣了:「可按理說……」

按理說,放下面的效果遠遠沒有放橫樑上有效果,但是那個下魘的人,本事很大,能反其道而行——就好像人人知道冰是拿來解渴的,可那個人能讓冰點起火一樣,你怎麼猜他套路。

蘭老爺子盯着我,目光閃爍,像是有些驚疑,我怎麼知道這些事兒的。

啞巴蘭發了會呆,就盯着那個磚頭和孝帽,氣不打一處來:「敢打我們蘭家的主意,我非得……」

說着,要解氣,就抓住孝帽和磚頭要捏碎了。

蘭老爺子卻沉聲喝道:「不行。」

啞巴蘭瞅著蘭老爺子:「為啥?」

蘭老爺子答道:「聽我的,找點桐油來,燒開了。」

啞巴蘭只好答應了下來,張羅了一鍋桐油,就問我:「哥,這什麼意思,還能炸著吃?」

我打了他腦袋一下:「吃你個大頭鬼。」

這魘被取出來了之後,砸壞了沒用,而且其反作用,玉石俱焚,蘭老爺子的魘就解不開了。

唯一的法子,是用油煎炸,炸壞了,魘就破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江采萍忽然低聲說道:「相公,這事兒未必能成。」

我一愣:「你也懂這個?」

江采萍狡黠一笑,對我眨了眨眼,讓我接着看。

果然,不長時間,蘭建國發現了:「祖爺爺,不對啊——這些東西怎麼……」

跟我猜的一樣,哪怕在滾油裏面,那些東西都紋絲不動,歷久彌新。

蘭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這是什麼原理呢?

因為施法的人跟魘是一脈相承的,你炸了魘,那施法人也會跟着一起痛苦,魘紋絲不動,說明施法人厲害,哪怕油煎,都傷害不了它。

是個高手。

而江采萍接着低聲說道:「相公,把程相公的紅繩剪開,放一點在油里。」

我已經覺出江采萍不是什麼平常人了,立刻跟程星河伸了手。

程星河抱住了后腰,警惕的說道:「我這不多了,你幹啥啊?」

我一把搶過來,揪了一段,放在了油鍋里。

只聽「扒拉」一聲,那個紅繩在黃橙橙的油鍋之中炸開,紅色散落在鍋中,不長時間,只聽「啪」的一聲響。

磚頭和麻布沒能跟剛才一樣無堅不摧,而是同時被炸脆,碎成了幾塊。

啞巴蘭一下激動了起來:「哥你也太厲害了吧?這什麼原理啊?」

我則吃驚的看向了江采萍。

江采萍得意的一笑,狡黠的說道:「其實也簡單,魘是邪法,必須得有相應的東西克制,眼看這個下魘的人修的是西川那一派的土包子,煉製過的天葵血就能剋制。

一時間煉製過的天葵血沒地方找,倒是摸龍奶奶的紅繩有這種元素,果然管用。

我盯着江采萍,大吃一驚:「你懂這個?」

江采萍微微一笑:「妾一個女子,頭髮長見識短,班門弄斧,讓相公見笑了。」

我后心都炸了,能說出這種話的,不可能是班門弄斧,她是這裏的行家!

還沒等我回過神,蘭老爺子死死的盯着我,瞅着我的眼神,越發畏懼了:「還真的了馬連生的真傳了……」

啞巴蘭則高興了起來,連忙問道:「哥,我太爺爺是不是好了?」

白藿香看我跟江采萍竊竊私語的,很有點不高興,早就靠近了,看了看蘭老爺子的眼睛,立刻搖搖頭:「你們先別高興的太早,暫時雖然控制住,但是……」

但是我們這一燒魘,就等於跟施法人宣戰,反而會引來更嚴重的包袱——除非是見到了那個施法人,蘭老爺子才算是徹底安全。

啞巴蘭一聽瞬間就把袖子給擼上去了:「好啊,那我們現在就上劉家去,非得把劉實那個王八蛋打出腸子來!」

蘭老爺子卻喝道:「你急什麼?」

啞巴蘭回頭就不知所錯的看着蘭老爺子:「祖爺爺,可咱們蘭家,不能讓他們姓劉的蹬鼻子上臉的起伏把?」

蘭老爺子哼了一聲:「劉家手腳做的乾淨,咱們也沒證據,上去就跟他們明著來,落人口實,倒聚德咱們蘭家仗勢欺人,不如……」

蘭老爺子跟啞巴蘭長得很像,神態卻截然不同的丹鳳眼掃到了我臉上:「引蛇出洞。」

程星河說的還真有道理,這蘭老爺子老謀深算,怎麼一點也沒遺傳到了啞巴蘭的身上。

不愧是老狐狸。

蘭老爺子的意思是,劉家之所以這麼干,就是想讓蘭家在水渠這事兒獻醜丟人,要是我們現在去處理水渠那事兒,劉家絕對不會甘心,肯定要出來搗亂。

到時候,抓劉家一個現行,讓劉家的名聲臭大街。

啞巴蘭一聽激動了:「對!太爺爺說的有道理!我早看劉家不順眼了!」

看在啞巴蘭和預知夢家族的份兒上,那就先把水渠的事兒給解決了。

不過這個時候,江采萍低聲說道:「相公,這可是個得罪人的事兒,那個施法的能在地上下磚戴孝,能力不會在地階一品以下,你可要三思啊!」

我何嘗不知道這是個得罪人的事兒呢,不過啞巴蘭為了我兩肋插刀,他們家出事兒,我絕對不可能不管。

我連忙就問:「你對魘術這麼在行,也……」

我想問問,是不是家傳的本事,可江采萍一提起了「家族」,臉色就不好看。

我想起來了答應她不問她的身世,只好改了話題:「多虧你了。」

江采萍一笑:「這點雕蟲小技算什麼,只要是相公要做的事情,妾一定盡心竭力相助,只圖相公一笑。」

她真有這一門的本事,那她跟着我,簡直是撿到寶了啊!

不過,這也讓她更神秘了。

我剛要道謝,就聽見白藿香在一邊一個勁兒的咳嗽。

程星河也在一邊用胳膊杵我:「正氣水又犯了支氣管炎了,你不管管?」

人家是鬼醫,我怎麼個管法?讓她多喝熱水嗎?

不過身上好像還有點話梅糖,我就拿出來了——這玩意兒生津止渴,說不定管用。

誰知道,江采萍看見,一下就拿過去了,高興的說道:「相公知道妾喜歡酸梅?真是貼心。」

是了,死人都喜歡酸梅,尤其女性。

我就追上去想給白藿香也拿點,可白藿香看江采萍先吃的津津有味的,氣不打一處來,對我冷笑:「別人挑剩下的給我了?」

說着,轉身就走了。

啞巴蘭靠了過來:「哥,藿香姐怎麼啦?」

程星河直搖頭:「後院失火唄。」

啞巴蘭瞅了瞅後院:「沒失火啊!」

程星河打了啞巴蘭腦袋一下:「朽木不可雕也,這叫妒火,懂啵?」

看白藿香那樣,這次鬧彆扭又且的過一陣子呢,我就讓蘭建國先把那個水渠的事兒給說一說。

蘭建國連忙點頭,帶着我就往外面走:「我先帶你去那邊看看。」

蘇尋見我們出來,也想跟着,我一尋思白藿香不肯來,但是一個人在這個地方肯定也彆扭,就讓蘇尋幫忙,在這裏陪着白藿香。

出了門,蘭建國就給我介紹,說那個水渠,叫萬年渠。

而怪事兒,就是最近發生的。

當年錦江府這個地方缺水,還是古代的能工巧匠修建了萬年渠,才把其他地方的水引進了錦江府,有了金秀河。

但是當地一直有一個童謠,說:「金滿倉,銀滿倉,不如萬年渠滿倉,八百前,八百后,死人泡在水裏頭,活的哭,假的愁,石頭下面三隻手。」

誰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不過有了萬年渠,錦江府年年風調雨順。

而到了今年,這萬年渠就出事兒了,這一出還就是大事兒。

有人就想起來了那個童謠,今年,剛剛好就是修建了萬年渠的第八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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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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