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3章 三天滿月

第1143章 三天滿月

前門掛着的匾,寫的是「雷起樓」,正堂上的匾,寫的是「豢龍堂」。

酣暢的金漆大字,特別有風骨,字如其人,寫字的一定是個人物。

可還沒看清楚題跋,那個柔若無骨的男人忽然擋在了我面前,眼睛往後一溜,說道:「你身後這兩個,是女人吧?把她們留在外頭,女人不能進去。」

白藿香禁不住一愣,我也一皺眉頭:「為什麼?」

那男人看着我,理直氣壯的說道:「不為什麼,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其實,舊社會倒是真有這種講究——比如,一些正式宗祠,女人都是沒資格進去的,還有的地方,認定女人的天葵是最污穢的東西,會讓人倒霉,所以女人坐過的地方都嫌臟。

這都是封建社會的糟粕,我們這種傳統行業哪怕講究傳承,也沒把這種男尊女卑傳承下去。

程星河一下急眼了:「不是,大清都亡了多久了?沒女人,你們怎麼出生的?」

可那個男人絲毫不為所動,看了白藿香和赤玲一眼,眼神跟之前的水蛇腰一樣,滿是嫌惡:「你們外頭什麼規矩我們不知道,豢龍堂里,就是不能進女人。」

赤玲半明白不明白的,一把抓住了我的手:「爹,別趕我走,爹,別趕我走……」

我也知道,入鄉隨俗,到了一個地方,應該遵守一個地方的規矩,可到了這個人生地不熟的環境,讓我扔下白藿香和赤玲,我絕對做不到:「那請你伯祖出來見面也行。」

柔若無骨那個一聽這話,冷冷的說道:「那不可能——我伯祖已經二十年沒出來了。」

二十年?

程星河低聲說道:「老爺子該不會癱瘓了吧?」

我只好說道:「如果真的沒有特殊原因,那我只能帶她們一起進去。」

那兩個人對視了一眼,這才進去取出了兩件塑料雨衣一樣的東西:「讓那兩個女人把這個穿上。」

白藿香隨手要接,可那個拿雨衣的一見,生怕白藿香的手碰上他似得,一下就把「雨衣」扔到了地上,往後退了一步,就好像白藿香多臟一樣,嫌惡的說道:「紮緊點,千萬別把你們的味道散出來。」

有必要歧視女性到這種程度嗎?

我覺得不自在,往前一步就要說話,可白藿香拉住我,低聲說道:「我是來幫你的,不是來給你添麻煩的,咱們是為了龍鱗的事情來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程星河也有些不爽,但也知道白藿香的心思,為了她真起什麼衝突,她嘴上不說,心裏肯定也不開心,於是也沒多話,把那個「雨衣」抖開,幫赤玲包裹上了。

這東西一個人還真處理不好,我就幫白藿香紮好了褲腳,那兩個人還特別仔細的檢查,就好像白藿香和赤玲是兩塊臭豆腐,他們唯恐毒氣外泄。

整理好了,他們這才說道:「可千萬別刮破了。」

說着,就進去了。

程星河撞了我肩膀一下:「你看出這什麼材質了吧?」

這好像是巨黿的裙邊皮。

外號叫隱身衣。

倒不是真的能把人變透明,但是能遮擋住人的一切氣息甚至命燈,算是燃犀油的升級版。

程星河又是搖頭又是咂嘴,意思是這家人真是錢多了燒的。

進到了豢龍堂,一抬頭,嚯,滿坑滿谷,全是龍。

彩頂上是九街搶珠,牆上是萬龍出海,桌子椅子上,都是小小的龍頭盤尾。

按理說,這在以前,是皇帝特有的殊榮,可因為他們家這豢龍氏的身份,應該是獨有一份特權。

不過,我倒是注意到了,在這裏出現的龍,無一例外,全是四爪和三爪。

而這偌大的地方,竟然就只有水蛇腰和柔弱無骨這倆男人,顯得異常空曠。

水蛇腰叫董乘風,柔弱無骨那個叫董乘雷,董乘風老跟別人欠他幾百塊錢似得,耷拉着臉,歲數稍小,董乘雷倒是笑臉迎人,雖然笑的讓人不舒服,歲數比董乘風大一點,應該是兄弟倆。

而且,他們背過去的時候一說話,我就有了熟悉的感覺了——預知夢裏說什麼黑白髓的,應該就是這兩個人。

我四下里一看,四處都沒人,試探著就問,這裏就他們兄弟兩個人?

董乘風回頭說道:「管你什麼事兒?」

董乘雷則拉住了董乘風,答道:「都忙。」

果然,這一路上非但沒有女人,男人都少見。

程星河低聲說道:「這地方是是不適合女人,瀰漫着一股宮寒的感覺。」

白藿香透過黿的裙邊皮白了他一眼,覺着他班門弄斧。

而且,越往裏走,我越有一種感覺,好像身後有人跟着我們似得,脖頸子上汗毛直立。

終於,到了一個內堂,內堂前面有一道很大的屏風。

這屏風年頭肯定也不短了,上面繡的是飛龍在天。

隔着屏風牙黃的厚絹面,我們看見裏面是坐着一個人,不過那人模模糊糊的身體輪廓上看,他圍着一條被子,好像身體不好。

董乘雷過去,把我們的來意說了一遍:「伯祖,您看現在怎麼辦?」

那個伯祖沒吭聲,程星河試試探探想過去:「老爺子是不是著了?」

讓我給拉回來了。

說實話,我心裏也挺緊張的。

而這一瞬,一個指甲撓玻璃似得聲音就響了起來:「我看看……」

這個聲音極為乾枯嘶啞,聽的人直起雞皮疙瘩,就好像,幾十年沒開口說過話了一樣。

董乘雷對着伸手,我也就把瀟湘的那片龍鱗給拿出來了。

董乘雷雙手捧著龍鱗,小心翼翼的進去了。

我看着那個伯祖接過了龍鱗,身子忽然猛地顫了一下。

緊接着,他嘶啞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這是從哪裏拿來的?」

他嗓子一使勁兒,簡直鑽耳朵的難聽!

我自然留了心眼兒,不可能白把瀟湘的身份說出來:「您只說,能救不能?」

伯祖沉默了一下,緩緩說道:「能。」

這一瞬,我的心猛地就跳了起來,瀟湘這下,真的能回來了?

程星河也高興了起來,用肩膀撞了我一下:「你小子還真等到這個狗屎運了!」

赤玲也抱緊了我的胳膊:「爹,你為么子這樣高興,是不是,是不是我媽要回來了?」

我一轉臉要跟赤玲說話,餘光正好看向了白藿香,發現她卻怔了一下,像是正在出神。

但是接觸到了我的視線,她很用力的露出了一個笑容:「真好。」

接着,就轉過了臉,像是不想讓我看到她的表情。

我吸了口氣,就看向了伯祖:「那,什麼時候?」

那嘶啞的聲音回答道:「過三天——三天之後,才有滿月。」

三天——已經等了這麼久了,三天而已,能等。

而那個嘶啞的聲音卻接着說道:「那,寒月呢?」

我答道:「您放心吧,董寒月我照顧的好好的,只要我的龍回來,我立刻叫人把她送回來。」

站在伯祖身邊的董乘雷彎下腰跟伯祖咕嘰了幾句,抬起頭來,這才說道:「你說你把寒月照顧得好好的,有證據沒有?」

證據簡單啊,我就拿手機要給啞巴蘭他們去個電話,可誰知道,手機的屏幕一亮,信號欄是空的。

對了,有陣法的地方,一般都沒有信號。

我一尋思,就把懷裏的那片龍篦子給拿出來了:「這個,算嗎?」

這東西是個真貨,他們自然都認識。

果然,他們的視線一觸到了那個金篦子上,頓時都直了眼,董乘風甚至倏然往前一撲,想把金篦子給搶到手裏!

我立馬就覺出不對勁兒來了——怎麼好像,比起董寒月來,他們更重視的,是這個龍篦子?

我翻身就讓了過去,躲避董乘風的能耐我還是有的,但讓我萬萬沒想到的是——董乘風的身子一擺,並沒有跟我預料之中的一樣翻轉,卻跟一道繩子一樣,纏到了我身上!

那是人類基本達不到的角度!

他人還在我面前,冰冷的,帶着淡淡腥氣的味道,卻繞到了我腦後!

這一下吃驚不小,而與此同時,另一個身影忽然出現,一下擋在了我面前:「你敢傷我爹,活的不耐煩了莫!」

赤玲!

她一把抓住了董乘風的手往下一扯,董乘風也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反手拽開了赤玲的手,赤玲手一揚,幾個屍油小鬼對着董乘風張牙舞爪就撲過去了。

四十二人油!

要是把董乘風弄死我手底下,就更麻煩了,我當機立斷,力道也就沒怎麼控制,誅邪手一炸:「赤玲,把東西給收回去!」

董乘風頎長的身體瞬間飛出去了老遠,重重的撞在了一個樑柱上,啪的一下,就把一隻龍爪給砸了下來。

赤玲不太情願,可也只好把四十二人油收了回去,冷冷瞪着董乘風。

我自然也把龍篦子收回來了:「等你們把我的龍給治好了,我一定完璧歸趙。」

董乘風這一下抓了個空,不由十分失望,掙紮起來,還想搶一步,可董乘雷咳嗽了一聲,董乘風這才不情不願的垂手立在了一邊。

董乘雷笑吟吟的走過來,說道:「我這個弟弟年輕氣盛不懂事兒,看見了妹妹的東西,一時激動,請你不要跟他一般見識。」

我點了點頭:「不要緊。」

程星河低聲說道:「這叫一時激動,都要吃人了!」

董乘雷接着就說道:「那就請在寒舍逗留幾天——三天一到,伯祖肯定幫你救龍。」

我也就答應了下來,跟着董乘雷去落腳地。

可臨走的時候,我忍不住回頭,又看了那個屏風裏的伯祖一眼,這一眼不要緊,那伯祖的兩隻眼睛睜開,竟然泛起了兩點紅光。

我心裏一緊——好像,兩盞紅燈一樣。

但馬上,那兩點紅光就消失了,速度快的好像幻覺一樣。

董乘雷拉了我一下:「貴客有事兒?」

紅光沒了,說了也不會有人信,我只好搖搖頭。

白藿香說得對,我們是為了瀟湘來的,不能多管閑事兒。

可惜,後來我才知道——有些閑事兒,不是不想插手,就能不被卷進去的。

到了內宅,發現是個小小的青石院子,院子裏也有個荷塘,年代雖然久遠,但是十分乾淨。

董乘雷把我們安頓好了,低聲說道:「幾位住下,除了這兩個女人不能脫下黿裙衣之外,還有一個規矩,請一定記住。」

「你說。」

「這幾天晚上,不管聽到什麼動靜,還請千萬不要開門——這對大家都好。」

啥意思?

可董乘雷顯然並不願意細說,只是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一定記住了。

等他走了,白藿香忽然拉住了我:「不好了。」

我一愣:「怎麼了?」

她轉手就往赤玲身上指了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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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相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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