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也會流淚

第八章 我也會流淚

連着幾天的西北風呼呼一響,小城的溫度很快就垂直地降了下去,只要輕輕上呵口氣,竟然已看得見冉冉上升的霧氣了。

一大早出了門,只見一望無際的田野里到處都籠罩着厚厚的水霧,難得還有幾個早起的庄稼人行走在其中,這樣遠望過去,他們極像是變成了仙境中的人物,正在駕霧巡遊。

焦小魚骨子裏就是個極其怕冷的女人,從小到大,她總是比別人要穿得多一些,這才剛一變天,很多人都還沒怎麼意識到,敏銳的她已經有了強烈的反應,馬上就誇張的穿上了厚厚的羊絨毛衣,外頭還加上了一件修身的絲薄棉襖。

她的辦公桌下已經悄然放上了一雙老媽親手做的蚌殼棉鞋,那大紅的方格絨面、厚厚的棉襯底、高高的鞋幫,不用伸腳去試,僅僅看着就有了幾分的暖意。

壁櫥內擱置了已久的電熱毯電熱水袋之類禦寒物品是她的看家寶貝,這會兒也已被她早早的拿了出來,擦洗得乾乾淨淨放在了手邊,就等著準備隨時派上用場。

就連那桌上的水杯也已換成了不鏽鋼雙層保溫杯,加溫的櫻桃小丸子圖案的滑鼠墊也早被套好,就只差通上了電。

這一切有備無患的實際行動是焦小魚每到換季必做的事情,從來也沒見誰有過疑議,沒想到卻遭到了熱力十足的余久洋不屑的一笑。

這女人,看着歲數也不是很大,周身又沒啥大毛病,怎麼好像身體里就沒法存儲下一點熱量似的,怕冷怕成這樣,也太誇張了吧!

大廳里的陸黎歡不也和她一般大,這幾天人家不還穿着呢短褲套著薄絲襪嘛,也沒見她喊過一聲冷。

焦小魚只要一看到這個青春美少男單薄的着裝,就會忍不住的全身打着冷顫,她知道自己的穿着和徒弟簡直就差上一個半季節。

對於余久洋的譏諷嘲笑,焦小魚雖然嘴上沒有奮力反駁,心裏卻老大也不認同徒弟的錯誤觀點,她並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可笑,自己的身體當然得要靠自己心疼。

什麼季節就該穿什麼什麼衣服,那種大冷天總露著膝蓋的後果必定是會得關節炎的,到時候疼得兩條腿永遠也伸不直,就知道滿世界的去找後悔葯了。

那種美麗「凍人」的傻事情別人可以盡情去嘗試,可絕不是我這種已經在往三字頭上靠攏的女人應該做的,活着就要有腦筋,想事情要周全,眼光更要看得遠。

在這方面,自家那個一年到頭周身輪著酸疼的老媽就很有過來人的經驗,她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名言就是---

若要美麗一時,必定禍害一世!

正撅著臀形漂亮的小屁股忙得一團起勁的當口,幾個她很打心眼裏非常不歡迎的身影出現在了這個乾淨整潔的房間里,老天,他們來這裏幹嘛?

幾雙骯髒不堪的工作皮鞋首先躍入了眼帘,它們帶着主人的重量帶着主人的聲響同時毫不客氣的踩踏進來,一連串沾著泥水的巨大腳印清晰地留在了還沒怎麼干透的地板上,彷彿寂靜美麗的神農架里突然出現了野人的足跡。

彷彿高空扔下了集束炸彈,幾副油膩潮濕得已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紗手套被主人拋了過來,精準地扔在了焦小魚辦公桌的正中央,如同爆炸般的立刻垃圾陡現油污四濺,連帶着桌上那一份剛寫好的總結也遭了秧,被毫不客氣地被染上了好幾處的污垢,不用想就知道全毀了,必須要重新譽寫一遍。

看到自己一上午所有的勞動成果瞬間都遭到了毀滅性的破壞,本就已經心情不佳的焦小魚頓時來了心頭氣,再怎麼你們都還是些幹部呢,這麼沒素質沒修養,那定期開班的素質教育培訓班都白念了?

如果這是在你自己那乾淨整潔的家裏,你會這樣不懂珍惜亂糟蹋嗎?你會這樣怎麼破壞力強就怎麼做嗎?

進來的那三位虎背熊腰的粗線條男子都是車間里的工段長,雖然也都屬於中層,卻都是些沒有什麼文化的粗人,完全是憑着身體里的一把蠻氣力慢慢升的職。

平日裏他們在自己那塊所謂的地盤上稱王稱霸,對自己手下的員工凶神惡煞地呵斥慣了,三字經那是掛在嘴邊的家常話,一天不念叨上幾遍便全身痒痒。

即便是這會兒到了焦小魚這裏,也是擺着一副粗魯蠻橫的傲慢態度,一開口就是用一種帶命令的口氣對別人說話,好像所有的人都應該順從他們、討好他們。

雖然焦小魚極其罕見地忍住氣沒有言語一句,但那俏臉兒必定已是好看不起來了,對於這類心底里根本看不起的蹩腳貨色,她當然打心眼裏懶得理會,誰能對這種人品差勁的人施以微笑呢。

她慢慢走到自己的電腦台前,先看了看那三個長相粗俗的彪形大漢,接着就忍住呼吸尖着手指,扔掉了桌上那些又臟又臭的手套。

擦好桌子后,她把那份被弄髒的總結用餐巾紙也擦拭了一下,再用濕巾擦了擦手后,她就一屁股在自己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轉過工作椅面對着電腦,不再瞧上那堆可惡的人影一眼。

那三個人也深知焦小魚對他們的不滿,見她不理不睬也不搭話,知道今天是絕對差不動她的,於是依靠賣老的命令起在一旁給打印機換色帶的余久洋,讓他趕緊把他們手寫的總結報告草稿給打印出來。

被色帶弄了一手黑顏色的余久洋從沒做過這類事情,望着那幾份彷彿天書般不可確認的紙張,心裏不由犯了難。

扭頭朝師傅望去,卻見那圖個眼不見心不煩的人兒緊盯電腦,沒有一絲一毫要幫他解圍的意圖,他嘆了口氣只能悻悻地接過來放在了一旁,嘴裏小聲的嘀咕了一句。

「怎麼這種事情也要我來干,你們自己工段里不是也都有電腦也有統計員的嘛,她們為什麼不做。」

「我們那裏的統計員事情一大堆,可不像你們辦公室里的人這樣一天到晚的沒事做,哎,我說叫你做點小事情你哪來這麼多廢話,年紀輕輕嘴倒挺老嘛。」

吃癟的余久洋沒有了師傅的協同幫忙,哪是那三個粗老爺們的對手,心裏頭雖然很不高興,卻也不敢再回嘴,只好閉嘴不再多話。

正要跑出去洗洗手,偏那不識相的柳致中在他身後又追加上一句蹊蹺話。

「哎,我說,你就照我們寫的打,一個字也不要修改,連標點符號也不要動,哪怕我寫的是你沒本領看懂的外星文。」

另一人心領神會,馬上也怪聲怪氣地接話了。

「對嘍,不要學某些人,非要自作聰明,以為就自己比別人的學問大,可再大能有多大,也不看看自己是幹什麼的。」

那邊沉默不語多時的焦小魚終於發火了。

她沒有用任何語言,而是採取了實際行動---

一個漂亮的水杯被她猛力的擲了出去,一聲脆響后,只見到玻璃粉碎水花四濺,那受了窩囊氣的女子猛地站了起來,臉色煞白,閉目猛吸着涼氣。

她,罕見的落淚了。

余久洋像傻子一樣獃獃的站在了門口,正在哭泣的師傅看起來是那樣的楚楚可憐,小魚姐你怎麼了?你到底是怎麼了?

沒有人能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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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師傅蠻蠻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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