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千三百八十九章 農村說詩班
關蔭很威風。
但一威風這人就講起條件。
你們不能讓我仙兒跟我盈盈在門外吹冷風去。
「好歹我也是威風凜凜的大侍郎,總不能讓我在院子裏轉兩圈,我得去外頭等著。」這人嘟嘟囔囔跑出了院子。
倆傻丫頭揣手站在場院裏正眺望山上期盼社火隊呢。
「外頭多冷啊,快進去,在院子裏等著,看給我凍的。」這人不怕被院子裏仨妖精收拾。
仙兒眨眨眼,過來抱着大師哥的手踮起腳尖——
啾!
二小姐笑呵呵的,過來抱一下蹭著小腦瓜。
還是親老公對人家好呀。
「快進去,把外套都穿上。」
「得令嘞!」
倆傻姑娘手拉手笑呵呵地撒腿就跑了進去。
李媽看着既好笑又放心。
放心啦!
景姐姐摸摸二小姐的臉兒。
二小姐嘻嘻一笑:「姐姐沒把我當旁人,才把我當你自己,想到哪沒做,我能做,就讓我去做,人家嘰道噠。」
景姐姐笑道:「當年的小混蛋現在也人兒啦?」
「嗯嗯,人兒啦。」二小姐嗖一下跳到大小姐身上掛着撒嬌道,「下個月回去,人家想呲牛皮糖,就要學校門口的那種。」
「買,哪能不給你買,下來,累死我啊想。」景姐姐既無奈又溫馨,小丫頭就是她一路帶大的人兒呀。
仙兒撇撇嘴。
景姐姐一把捏住臉:「三姐兒有話要說嗎——不許說沒有!」
仙兒嘟囔道:「我剛才也完全沒想到居然被你指派了呢。」
是嗎?
那就是一家子吖!
「啁,準備看熱鬧。」景姐姐回頭進了邊角窯,出來的時候……
關媽看了一眼媳婦子們的口袋。
五個人,五把槍。
「他可以放心地跟好人去打交道,我們得防著,不是防君子,誰要對我們下死手,我們先讓他們死。」景姐姐眉眼兒凌厲。
驟然間,異變陡然生來。
自山後,竟狂奔出一支社火隊。
按照規矩,誰先來誰先表演。
而且來到關家村,必須從關家村最年長的家庭拜起來。
可那支車隊直奔關蔭這邊,竟把關大爺那邊都繞過了。
關蔭皺下眉,不該這麼沒規矩吧?
「關侍郎,我們來給你拜年了。」
車隊在路邊就準備停下來。
關蔭指著山上道:「拜年得有個規矩,我關某頭上還有兩層天,老關家老一輩還在我頭上,你們是打我關某人的臉來的,還是帶着誠意來拜年的?」
這句話讓那車隊里的人慌了。
這……
有必要拜那些閑人嗎?
「我是不敢接受你們的拜年的,村兒里規矩你們不清楚,可以找你們村子的老人教去,傳出去,不知道的還以為我關某人沒規矩,回去吧。」關蔭知道對方可能是着急了。
但他憑什麼就得收下他們的好意?
那車隊為難了。
不拜年肯定是不行的。
但……
「算了,按規矩走吧,跟在廟底下後頭吧。」帶隊的村主任惱火至極。
他們的招牌是鮮明的,全區數得上號的富村兒。
他們的目標也是鮮明的,搶在最前面在關侍郎面前露個臉。
只是沒想到這人會如此的不給面兒,「你就這麼接受了你們關家村誰敢說個啥。」
村主任嘟囔。
這一下,塬頭上正盯着各個隊伍向市局彙報的知鄉放心了。
他最怕的不是人多。
是那沒規矩。
沒規矩必然產生混亂。
「這人不是隔着灶台上炕的狂慫!」鄉里的老同志都讚歎至極。
「哈哈,活該啊!」
廟底下村兒的老支書狂笑。
他可提了一肚子膽兒,本來是來沖第一位的要被別人搶了總感覺被誰壓了一頭。
現在好。
「這人好歹還是懂規矩的嘛。」
老支書又換了口風。
一時間,社火隊到五奶奶家裏。
幾個兒子都在呢,按照規矩包一點紅包再搭兩個綢子。
「錢不多,就是個心意。」
剛才,小六子上來都說,大家該怎麼給就怎麼給,既不用跟關蔭給紅包的風又不用太吝嗇,一家給二十塊三十塊就行了。
社火隊在場院裏擺開陣勢,一時間鑼鼓喧天,舞龍的舞獅子的,踩高蹺的耍猴的,因為是牛年,富裕的村子還出了演黃牛的隊伍,牛頭栩栩如生。
花骨朵那幫人夥同堂兄堂弟們一擁而上,一看到牛頭上刷一下亮出「牛氣衝天,牛運沖霄」兩行字頓時叫一聲「彩」!
一萬響鞭炮在場院裏一放,五奶奶拄著拐杖出來。
「演起來。」老支書一聲令下。
五奶奶點頭,邀請老支書坐在門口桌子的右邊,自己往左邊一坐,堂堂正正亮出紅包,往桌面上一放,兒孫往旁邊一圍,隊伍頓時樂起來。
最外面,一幫年輕人正在找目標。
「小花,看到那個臉上畫痦子,男人裝扮的老太沒啊?」大堂哥拉着花骨朵那幫人。
花骨朵一看,果然一個丑得令人想動手的傢伙。
只見他一手提着個籃子,籃子裏放着個笤帚。
他一身刻意扮丑的服裝,舊社會小腳老太婆的打扮,腦袋上還頂着個假髮髮髻,噘著嘴還跟白豆腐幾個掰扯。
那貨就是駭婆娘。
意思是嚇唬邪惡之物的老太婆——跟前些年用來嚇唬小紅帽的狼外婆一個理。
白豆腐怒道:「你打扮的這麼騷就不怕我們村兒抽你啊?」
駭婆娘賊笑:「看到我這嘴沒有?」
咋?
「我這叫櫻桃小嘴一點紅,見了帥哥就想親,要不你來我給你留點紅印子。」駭婆娘怪笑。
花骨朵大吼一聲:「我看你這叫作『假裝是烈焰紅唇,實際上包藏禍心』,別跑,我把我們生產隊的驢給你牽來讓你親。」
駭婆娘哈哈笑道:「我怕你們生產隊的驢不樂意啊這花花綠綠的嚇瘋咋辦呢。」
行啊。
這傢伙也是個人來瘋。
這時,花骨朵看到人群中熟悉的面孔。
緹騎的一位百戶!
百戶向花骨朵伸出大拇指。
安全!
花骨朵暗暗點下頭,上去摁住駭婆娘就把笤帚給搶了。
乾淨的。
乾燥的。
常用的。
「來,我教你怎麼裝個駭婆娘。」花骨朵撒腿就往社火隊鑽進去。
卻只聽,咚咚鏘,咚咚鏘,一陣鑼鼓后,舞龍舞獅的往兩邊閃,一個穿着呢子衣,戴着小禮帽,大晚上戴墨鏡的老先生站了出來。
幹啥的?
花骨朵一愣,被大堂哥拉到了旁邊。
「這是社火隊的說詩人。」大堂哥介紹。
說啥呢?
花骨朵連忙摁住駭婆娘跑前頭,眼看着老先生打開一張扇子扇兩下。
這叫專業起手啊。
咳——
老先生輕咳一聲,搖著扇子一揮手。
咚咚鏘——
「抬起頭我用目觀,」
咚咚鏘——
「關家大嫂在面前。」
咚咚鏘——
「身邊繞的是龍和鳳,」
咚鏘咚鏘咚咚鏘——
「健康再活個五百年!」
「好!」
這詩吧,反正挺押韻。
花骨朵點頭:「詩人在民間——我也學會了!」
幹啥?
花骨朵傲然:「明年咱村兒耍社火我就是說詩人!」
滾!
一幫二百五看的興高采烈,還真沒想到自己竟也有聽土味打油詩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