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四章 改變了

顧言熙看見了封亦辰眼睛裏閃爍的淚花，心疼的伸手捧住他的臉。

封亦辰任由自己將脆弱展露在她面前，閉着眼睛對她輕輕搖頭：「殺人並不代表解恨，我知道，我要做的是放下，是懷着對親人的思念，繼續好好地活下去，連帶着他們的那一份，一起活着。可是曾經的我，看不開這些，執著於血腥與殺戮之中，認為這條路才是我該走的；是因為你的出現，將我從仇恨的深淵之中帶了出來。嬌嬌，你知道嗎？看見你對那個反賊說出來的那些話，我竟然在心底里竊竊的滿足著，滿足在這世間，只要有你一人懂我，要我做什麼，我都心甘情願。」

顧言熙看着對她說出真心話的封亦辰，緊緊地將他擁抱住：「阿辰，不管是現在還是將來，我都會和你站在一起，絕對不會丟下你一人。相信我，犯下大錯的罪人會由律法和時間對他進行懲處，屬於我們的日子應該是陽光而又明媚的，不要為了這樣的人，搭上我們的一生，讓其累了我們幸福的生活。」

封亦辰同樣緊擁著顧言熙，他當然知道她做了這麼多，就是不希望自己再生活在裕王的陰影之下。

她說，十幾年來，裕王始終都活在父王的陰影里，越是掙扎越是陷得深，可是他呢？何嘗又不是活在裕王的陰影之中？在遇到她之前，他的人生只有報仇雪恨，只有無盡的殺戮和血腥，是她的出現，讓他看見了生命中其他的美好，也讓他感受到久違的溫暖。

可是，他依然執著於過去，最大的心愿就是要那該死之人為自己的至親去償命；他有這樣的想法是沒有錯的，但當這種念頭太執著的時候，他就會被黑暗吞噬，失去理智判斷，甚至會做出不利於自己的行為；現在，回想先才的種種，他無比的感恩在自己最失控的時刻，身邊是有她陪伴着的，因為她的存在，給了他一條正確的路，也為他照亮了前行的方向。

嬌嬌說的沒錯，裕王是逃不過制裁的，他終究是要為自己過去的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大梁的律法，將來百姓心中的公斷，都不會饒恕放過了他。

封亦辰看着幾步之外的龍椅，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無數人都為這張椅子爭的頭破血流，甚至是家破人亡，可是現在看這張椅子，也不過就是比尋常的椅子更高一些，更寬一些而已。」

說到這裏，封亦辰拉緊了顧言熙的手，就將她一步步的帶到龍椅前，然後扶着她的肩膀，引着她往那張龍椅上坐。

顧言熙起初還是有些懵懵懂懂，可是在看清楚封亦辰的動作之後，嚇了一跳，「阿辰，你這是做什麼？不要胡鬧。」

封亦辰看着她那雙受驚了般的眼睛，只是笑着，然後手上稍稍使勁兒，就將顧言熙按坐在龍椅上，自己則是蹲在她的腳邊，仰起頭看向她：「嬌嬌，坐在這裏感覺怎麼樣？」

顧言熙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起來了，她一直都知道，封亦辰偶爾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行為舉止，可是讓她沒想到的是在他瘋起來，竟然連這種瘋狂的事都乾的出來；還好這大殿之中只有他們二人，若是這一幕被其他人看見，那可就真的大大不妙了。

顧言熙哭笑不得的看着他認真的表情，滿是無奈的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同樣也認真的回答着他：「能有什麼感覺？不就是坐在椅子上的感覺嗎？不！似乎還比不上我芙蓉院裏的椅子坐上去的感受好，感覺有點冰冰涼涼的，還有點咯屁股。」

『噗』！

一身噴笑讓封亦辰沒忍住，一下就叫他笑出了聲，只見他連摟帶抱的將顧言熙從龍椅上抱了下來，讓其舒服的坐在自己的腿上，看着她嬌美動人的面容，說：「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你在坐了這張龍椅之後這般嫌棄它，我突然覺得咱們讓裕王離開的太早了，真應該讓他聽一聽你說的這句話，我相信，他在聽了之後，就不僅僅只是氣的吐血暈過去，而是直接氣死了。」

顧言熙抱住封亦辰的脖頸，看着他的臉上終於再次露出了笑容，一顆緊揪著的心也總算是踏實了；想到上輩子自己聽到的那些有關於他的傳聞，不禁莞爾輕笑，暗暗在心中自嘲自己原來竟也是那般無知之人。

封亦辰注意到顧言熙的神情，捏起她的下巴，看向她：「嬌嬌在想什麼？表情這般有意思。」

顧言熙將頭依偎在他的懷中，聽着他沉穩的心跳，實話實說道：「我在想，以前的我該是有多無知，才會對你有那麼深的誤會。」

封亦辰一聽這話，哪裏還能處之泰然的坐下去，忙抱緊了懷中的人兒，追問著：「你對我有什麼誤會？」

顧言熙看出他的緊張，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脊背，道：「你不要擔心，那些誤會已經在今天徹底被解開了，我只要知道我認識熟悉的封亦辰是個多麼正直勇敢的人便好，至於過去的那點小誤會，我已經完全不將其放在心上。」

「不！我不要聽你說這些，我要你告訴我，你過去對我誤會了什麼？還有，我今天做了什麼，讓你解除了這個誤會？」

看封亦辰這架勢，今天她要想矇混過關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所以，顧言熙也不再遮掩，道：「在認識你之前，我一直都覺得你是冰冷的、無情的，甚至是手段殘忍的；在知道你的身上背負着血海深仇的時候，我雖然同情你的遭遇，但其實我也是在害怕著，害怕你會用更加殘酷無情的手段報復到你的仇人身上。當年裕王逼宮，屠盡了整個東宮，讓你的父母雙親慘死，甚至還害的你多年來只能靠輪椅代步；這樣的仇人，就算是將其千刀萬剮也不為過，可是，裕王如今的身份特殊，你若真的這樣對待他，未免將來會有好事之人拿這件事做文章，給你扣一個殘暴的罪名。阿辰你知道嗎？我一直都很擔心這個罪名會真的落到你的身上，因為我知道，真正的你是最重情的，這麼好的你若是被世人誤解，就算你不在意，我也會心疼難過。在今天之前，我畏懼著這一天的到來，在你拉着我的手踏進皇宮的那一刻，我更是害怕著，害怕你會走上一條將來註定會後悔的路。可是，當我得知裕王親手殺了自己的子女和妻子的時候，我突然好生愧疚，因為……」

「因為你覺得，我在拿下京城之後，會對一群婦孺動手？」封亦辰接過顧言熙的話，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道：「你認為，當年裕王屠盡了東宮，如今在我得勢之後，也會用同樣的手段，殺盡他的妻子和孩子？以泄當初東宮被滅一事？」

顧言熙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總是覺得自己對他產生了這麼大的誤會，實在是一件無顏面對他的事。

可是，接下來封亦辰的話，卻是讓她吃驚了：「嬌嬌，其實你沒有想錯我，也沒有誤會我；在大軍攻進京城之前，我的確是想着要讓裕王斷子絕孫的。當年他是用什麼樣的手段來對付父王，如今我就要將這手段千倍百倍的償還到他的身上，也好讓他體會體會這痛苦不堪的滋味。只是沒想到，裕王心狠起來連我都自嘆不如，在我還沒來得及動手的時候，他竟然對自己的親人動了手，這倒是讓我省了些力氣。」

聽見封亦辰這麼說，顧言熙一怔：「阿辰，你真的有想過不放過裕王的親人？」

看着懷中被嚇呆的小姑娘，封亦辰伸手輕輕地觸碰着她軟綿的小臉：「嬌嬌，你要知道，仇恨這種東西可是很難放下的，包括到現在這一刻，我都沒有想過要放過那個劊子手；我之所以同意讓赤風和墨影將那個劊子手帶下去，也是因為肯定了他落到我的手中，絕對不會逃出生天，人頭落地將是他最終的結局。你不願意讓我背負上弒君的罪名，我也願意成全你，更理解你對我的這份苦心，所以我才會勸說自己放下，選擇接納你的決定。嬌嬌，你說我正直勇敢我承認，但若說我善良溫柔，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因為似我這般從死境之中走出來的人，若真是個善良溫柔的人，那麼恐怕我早就在遇到你之前，就已經成為一堆枯骨了。」

一邊說着，封亦辰一邊撫摩著顧言熙柔順的長發，看着她微微張啟的紅唇，貪戀的、輕輕地落下一個吻：「若我真有溫柔的話，那麼我的溫柔也只是給了你一個人而已。」

面對着封亦辰的坦誠，顧言熙無意之間抓緊了他的衣袖，雖然在震驚於他的坦白，可是卻也在心中生出欣慰之感來，因為她知道，終究是不一樣了。

這一生的封亦辰不必再像上輩子那樣，頭頂殘暴之名，被世人當成是一個反覆無常、冷漠無情的暴君了。